很明显，卷上只是普通的功法题，因为其他人已经颇为淡定的下笔写了。
路思凉汗都要下来，这她怎么知道啊。
不管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她握住笔，在心里暗骂了系统一百遍。苦思冥想一番后，却在下笔时陷入了两难。
墨点在纸张上晕开。她乱写，龙九幽肯定一眼就发现满纸的破绽，保险的方法是不写。但只有一两个知识点忘了还好，且不说以姬宫瑶的水平忘记一题在不在正常范围，全空着龙九幽说不定还会以为自己在挑衅她。
重要的是，她在现代没练过毛笔！
路思凉咬着唇思索片刻，换了了战场，在一长串字后写下了自己的答案。
隔空取物对技高者来说有上百种方法，但都是最基础也最无用的，只是驾轻就熟后以推陈出新的一种产物。原主所练功法内视便能通晓，已形成了肌肉记忆，一招一式了然于胸。路思凉沉思了几秒，便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方法。一撇一划，勉强能看。
虽然不知道和原主本来要写的差多少，但招式本就由意而动，没有精准的答案，该是没有破绽的。
可紧接着，她又盯着剩下的一大片空白犯了难，冥思苦想了会，注意力都放在了卷纸上，想的也深了些，不免就随着惯性做出了动作。好在在嘴唇快要接触到笔头时堪堪停住了。
她有些惊慌，连忙收了力。环顾了一圈，好在毛笔长，她又较早发现了，没人注意到她这边的小插曲。
思忖了会，脑海中浮现这一招，在蕴心通明阙后写下了几个还算工整的大字——
碧海看潮生。
这本是无奈之举，毕竟功法题一道都未动，白着总不好交差。这些题都不是出自原主用的功法，不知龙九幽哪里找来的，难道她们学过？
系统：“奉劝宿主不要乱写。”
路思凉放下笔，“你有更好的答案？”
系统：…
那还真没有。
路思凉奋笔疾书，愁眉苦脸一番挣扎下来，才勉强答了两题。但在外人看来，就是姬护法态度认真的在座位上低头思索，情绪和她的人一样无甚波动，只偶尔提笔姿态板直的写下几个字。
侍女看了会微微颦眉，无论姬护法多么有把握，但这速度也太慢了。虽然大家都知道到这个阶段笔试只是走个过场，后面的比武才是重头戏，但宫主一向要求甚高，姬护法怎在这时懈怠起来，难道别有打算？
侍女顿时一脸恍然大悟。姬护法向来最看重宫主的看法，如今肯定也是有意为之。
路思凉有些好奇其他人的答题情况，放下笔，不动声色的向李娇儿的方向看去。不看还好，这一看差点让她魂飞魄散。李娇儿的试卷上工工整整的，如同密密麻麻的蚂蚁。此时她已经答了一大半的题，正在气定神闲的把玩着毛笔。
抓笔的手突然一顿，像是感知到什么，定定的瞧自己看来。
见到自己在看她，李娇儿有些惊讶，随即面上露出些疑惑来。又突然像是想明白了，眼睛一亮，朝自己这边挑衅的勾了勾嘴角。
路思凉看的一脸懵逼，大姐，你到底想到了什么。
她淡淡收回视线。
还好，似乎没有被发现她真实意图。
路思凉见她将试纸大大咧咧摆在桌面上，毫无遮挡，眯着眼偷偷瞄了几个答案，笑了笑。
习武者都耳聪目明，更别说到她这个层次的，只有不刻意的区别。纸上的字一目了然，路思凉看了个大概，开始下笔。
其他三人都遮的严严实实，就你不遮，只能让你帮帮我喽。
她一边抄，一边在脑海里不停地催着系统想办法。谁知还没抄到一半，冤种就换了个坐姿，把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路思凉：…
既然是书中的大反派，好歹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什么没有点亮过目不忘的技能？
系统也是满头大汗，“别急，我已为您申请加急传输部分记忆，一旦批准马上给您传过去！”
已经火烧眉毛了，哪里还等得了你慢腾腾的批准！
路思凉路思凉看着纸上多了些但依然寥寥无几的答案和燃烧了一大半的香烛，还想说些什么，就被从身后的一句”恭迎宫主“吓得快要魂出体外。
守在殿内的侍女也和她一样，表情立马变得严肃，迎上前去。要知道笔试虽然也是比试的一部分，但是重要程度远远不及之后的武比，宫主从来没有亲自来瞧过。
霎那间，整个殿内的氛围一变。每个人都品出了味，这次的比试恐怕在宫主的心中尤为重要，小宫主怕是就要在此次大比中决定了！
李娇儿和其他护法也纷纷心中一紧，瞬间正襟危坐，开始上下扫视纸上的答案，仿佛检查有没有大意的错处。虽说这样的几率是很小的，对于五个能够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的人来说，这些题目已经可以说是过于简单了。
但她们可不敢轻慢。
殿内的桌子是左三右二摆放的，姬宫瑶和李娇儿坐在第一排，中间是过道。
路思凉感知到龙九幽离自己越来越近，肩膀有些绷紧，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一抹裂缝。盯着自己惨不忍睹的试纸，在心中哀嚎，为什么这个年代没有草稿纸，往上面一铺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路思凉的心也跟着脚步声的节奏砰砰作响。
她这会挡上去就太过显眼了，看了眼还剩三分之一的香，又扫了眼试卷，咬咬牙，保持着直挺的坐姿。再不济也写了快一半，应该可以蒙混过关。
可惜事情往往不会如预想的好，脚步声在路思凉身边停了下来。
红衣停留在自己面前一直未动，即使低着头，她也可以感觉到极大的视线压力。
龙九幽只是过来瞧瞧，一路走上主殿，视线随意的扫过，见都已作答完毕，一个个面上难掩紧张，正欲收回视线，突然像是瞧见什么过于离谱的事，眯了眯眼。
纸上还有一大半是空白的，而且…
路思凉恭敬的行了个礼，只敢偷偷低头瞅着右边那人的鞋面，红色鎏金靴，繁复的纹理附着其上，描绘着金色的纹路。看着这双鞋子，不用说她也知道被包裹在其中的脚也是极好看的。
冷淡的脸上展现出克制又紧张的情绪，恭顺的低着眉眼，“师傅。”
似乎只有在面前人面前时，才能让她产生些许不同的情绪。
“本座之前只道你善武不善文，却不知你这字如此…”似是思索了一圈找不到形容词，话音停顿。
路思凉自然从这未尽之语中察觉出了不大欣赏和未加掩饰的惊讶，顿时耳尖不可察的一红。
有这么难看吗…
她写成这样已经很努力了。
龙九幽颦了颦好看的眉，可能是这字和面前人的形象过于违和，向来不喜欢回忆的她难得仔细回想了一下。但她闭关前面前人才十三四岁的年纪，小孩的字不定性，她只在五年前的浅浅看过一次，也不太记得姬宫瑶的字是如何了。这字工整却如凿刻上去般，还以为是哪家姑娘的刺绣，横平竖直接都过于机械，倒像是个乖巧又温顺秀中的人才能写出的字。
姬宫瑶顿时面部一僵，冷冷清清的声音出人意料的带上了一丝慌张，“是弟子疏于练习，之后定把书写勤加改正。”
女人却出乎意料的笑了一下，嗓音有些低，“瑶儿不必如此紧张。”美眸慢悠悠的一转，似是无意提起，声音却冷了些，“只是本座看你还有大半没完成，瑶儿，你肯定不会让本座失望的吧。”
她可不想自己精心培养的一把刀变成了废物。
话音未落，姬宫瑶身体已直挺挺的跪了下去，死死低着头，声音颤抖，“属下知错，请宫主责罚。”
龙九幽最讨厌无用之人，她也是因为用处大，才能站在离她最近的位置。
头顶久久没有声音，路思凉壮着胆子向上看去，却发现龙九幽并没有在看自己，一双美眸正在看着桌上。眼底淡淡的，说不出什么情绪。正当路思凉有些心惊胆战的想要再度开口，谁知下一秒龙九幽淡淡移开目光，并未理自己，径直从她身前走过去，话语同衣带席卷起的风同时扫过：“起来。”
半敛的狐狸眼映照出自己惊诧的模样，暗红的眼尾微微上翘，深邃的眼底似有暗流涌动，朱唇轻启，一字一顿：“好好写。”
“是。”
系统：“记忆已加载好，可以传输了。”
路思凉惊魂未定，听到这句话，差点炸毛。
“你说话能不能看看时机。”没有被龙九幽吓死，也快被系统吓死了。
偷偷瞟了前面几眼，发现龙九幽只是坐在主座上瞌目养神，并未看过来。便对脑海里的系统咬牙切齿道：“快传输吧。”
突然脑袋刺痛，脑海里多了很多不属于她自己的记忆，走马灯一样在眼前播放。
姬宫瑶出生在一个落后的村庄，父亲十分重男轻女，一直想要一个男丁。在母亲接连生了两个女儿后倍感晦气，日夜打骂她们母女三人，某一天晚上喝了酒后竟活活将她母亲打死。
年幼的姬宫瑶正好目睹了这一幕，她看着倒地不醒的母亲和晃晃悠悠仍在破口大骂的父亲，再也无法承受。灵力暴走，一击杀死了她父亲，带着姬宫雪逃出了那个让她绝望又窒息的家。
姐妹俩露宿街头，每天过着食不果腹的生活。但年龄这么小，终究不能自食其力。姬宫雪找了很多活，却都被毫不留情的拒绝。怡红院的人路过时也因为她那张好看的脸动过念头，但都因为年龄太小不好养活有些嫌弃的离开。
在一个大雪天，她喘着粗气，感觉肺腑都快要结冰，冷的没了知觉。抱着快要冻僵的妹妹，麻木地看着哗啦啦不断下落的雪花。
这时，她遇到了龙九幽，遇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
女人说要带她走。
姬宫瑶因天赋被阴鹫宫看中，带上无涯山。但与其相反，姬宫雪从小经脉逆行不宜修行，身体虚弱活不过三十岁。在小时候因维护姬宫瑶腿被父亲打断落下个终身残疾。好在有一家人愿意帮忙照顾妹妹，姬宫瑶在山上的所有收入也全都送到山下给照顾妹妹的那家人。慢慢的她在一百人中崭露头角，变得被龙九幽十分看重，特许其带着妹妹上山同住。
路思凉可以感受到姬宫瑶对龙九幽浓厚的忠诚与敬重，甚至可以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但要说还有什么，可能连姬宫瑶本人自己都不清楚。
在闪过的无数记忆碎片中，姬宫瑶第一次见龙九幽的场景却十分清晰，仿佛烙印进了骨髓。
如鹅毛般厚重的雪不停下，像是没有停下来的趋势。这是她换的第三个屋檐下了。呵，人们看到她们快要饿死，就像看瘟神一般，生怕死在自己家门口带来晦气，举着铲子骂骂咧咧赶人。姬宫瑶抱着怀中因为冷不断颤抖的妹妹，不断想输灵力给她。但是试了几次也无法正确引导灵气，她的心也渐渐冷了。她想，就这样死去，也不错。只是苦了她妹妹，要是自己没有把她带出来，妹妹还是可以好好活着吧。
小小的姬宫瑶终于忍不住了，大声的哭了出来，豆大的泪珠同雨点一同落下。不知哭了多久，眼前突然出现一双女人的脚，她警惕的向上看去，却呆住了。那是一个很好看的女人，风雪大到自己快要睁不开眼，在那女人身上却如掌中玩物一般，乖巧的绕着女人走，偶尔有几缕风雪还从她指尖穿过，最后也都乖乖的转了一个圈落回了她掌心。
女人看着呼哧呼哧吐气的自己，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处境，眼神像是不近人情的神，吐出的话语也毫无温度：“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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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宫主大人别追了（四）
路思凉有些唏嘘，头一次真正觉得这里面的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那些记忆深刻到好像就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特别是那一次见面，好似刻近了自己的血脉里，伴随着脉搏一起涌动。
路思凉刚想说些什么，顷刻间心跳如雷，大的让路思凉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原主的。不过这心跳声也很短暂，一会儿就回归了正常，销声匿迹，化于无形。
系统见路思凉默不作声，非常自责，有些担忧的喊了起来：“宿主，你没事吧？”
“没事。”她整理好心情，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完成任务。
看着纸上的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怡然自得的感觉。她发现有了部分记忆后百分之八十的题都可以做出来，虽然比不上记忆中姬宫瑶的每道题都会，但也好交差了。
但时间显然不够，路思凉着急忙慌，却又不得不维持风度缓慢下笔，等到她写完全部再匆忙赶回来将“碧海看潮生”划掉，在旁边写下了正确答案时，香恰好燃尽，灰色的内里闪着透出来的黄光。
路思凉起身把题纸交给侍女，一转身突然发现整个大殿就剩自己和这位侍女了，龙九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好嘛，最后半炷香都不到的时间，她们四个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交完离开了，敢情就自己最慢。
系统：“没事，写完就行。”这一路它也跟着路思凉心惊胆战，连忙宽慰道。
按惯例，题纸会被侍女收好呈给龙九幽，她们参加完笔试需要到偏殿等待批阅结果。
路思凉穿过走廊，行至偏殿，一只脚将将踏进门，李娇儿的冷嘲热讽就迎面而来：“这么晚出来，莫不是姬护法自以为有宫主撑腰就得意忘形，以至于这么简单的题目都不会写吧。”
姬宫瑶无论是之前完成的任务水准还是自身能力都无懈可击。好不容易太阳打西边出来让她逮到个机会，自然要讽刺一番。
李娇儿作为第二护法，只要有姬宫瑶在，她永远都是个千年老二，宫主的重视也不会放到自己的身上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攥紧拳头。
但是凭什么！她不比姬宫瑶差！只要给她机会，她会证明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