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来便问了龙九幽有何吩咐，但女人好似就喜欢逗她玩似的丝毫未回应，背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她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耳鸣的瞬间将龙九幽的声音覆盖了过去，又犹豫着要不要再问一遍。
龙九幽倚坐在床上，身子微微往后仰，白皙的双腿交叠，手撑在床沿上，十分舒适惬意。
藕臂在黑夜里白的发光，修长的手指放置于被单之上，像是精巧的工艺品。簌簌睫毛微敛，目光慢悠悠投向地上跪的端正那人。
面前人身形纤长，跪着也是好风姿，背脊直挺，端正玉立，无形之中透着内敛的涵养，乍一看倒是有种仙门子弟的仙风道骨。路思凉默不作声的低着头，不发一语，冰染的气场如上好的琼玉散发出温润又疏离的淡光，清冷淡然之下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抬头。”慢条斯理的开口，嗓音带着丝慵懒，如看不见的轻盈银丝在空中飘飘荡荡。
龙九幽见过不少人面对她时的眼神，恐惧害怕，觊觎贪婪，恭敬顺从，有些人早已被她杀了。那些赤裸裸的视线，看多一秒都觉得恶心。奇怪的是，这人看她的眼神她并不讨厌。冷漠清澈的眼眸中透着直白的情绪，如同一汪清水，就连害怕和疑惑，都如她周身气质一样令人感觉十分纯净，透着柔韧与灵动。
像狗与鹤的结合体，表面看起来淡漠疏离，冷静的仿佛没有一丝多余表情，但有时候露出的小表情又有些傻傻的，不安、震惊、小别扭，透着清澈又干净的...愚蠢，像在看一出精彩的舞台剧。她难得没有拆穿，就像发现一个好玩的玩具可以拿来逗逗乐，期待下次会有什么更加奇特的反应。
这人似乎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却不知龙眼可以发现所有的细微之物。
也就是因为此，在知道女人视线见过男主时，她第一反应出乎意料的没有生出忌惮或厌恶的情绪，反而兴致更浓了些。
这几日对姬宫瑶不闻不问就是想看看女人下一步的动作，谁知这人每日正常吃睡练功，过的和往常一样。她除了困惑之余，更多的是无趣，便生了心思唤人到眼前。
路思凉一愣，攥了攥拳，慢慢抬起头，四目相对的瞬间眼仁晃了晃。夜风扫进来，黄澄暧昧的烛火映出一大片扑朔的纤细人影，幽幽盈盈给人无限压力。视线下移，突然，白花花的一片出现在视野里，她被那白玉无瑕的美腿晃了神。猛吸了一口气，慌忙瞟向别处。
大姐！能不能好好穿衣服！
轻薄的衣裙掩在细腻如美瓷的白玉肌肤上，松松垮垮，像是红罗绸缎掩在上面，时刻会掉落。胸口处开的很低，红衣堪堪遮住了两边，波涛汹涌的沟壑尽收眼底，白团团一片泛着奶白色的光泽，捏捏乐似的仿佛随时都会抖出来，让人看到些不该看的东西。
胸大了不起啊。
路思凉抿了抿唇，面无表情的脸上显得有些紧绷的冷峻，耳尖却不争气的红了起来。
“呵。”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这人表情还真是有趣，这么容易害羞。
路思凉瞳孔微震，冷白的脸上上漾出些薄红。手松了又握，背脊僵直，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这笑声里取笑之意十分明显，让她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挤进去。
龙九幽长得确实很好看，无论古代还是现代这颜都能横着走，她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怎么和漂亮姑娘接触过，会脸红不是很正常，就算在现代街上也没像龙九幽这样穿的这么暴露的。
“你倒是很像那些所谓的仙门中人。”脸皮薄，连凛冽杀气都带着股恩怨分明。
龙九幽单纯的中肯评价却让路思凉心差点跳出来，急忙表忠心，“弟子惶恐，弟子这条命是师傅给的，赴汤蹈火，唯命是从，此生只愿追随师傅一人。”她头低的死死的，心脏像有个兔子哐哐死命撞着柱子。
女人挑挑拣拣出几个字，语气不置可否，“哦？怎么个赴汤蹈火？”
原来的姬宫瑶确实用行动在践行为她赴汤蹈火，但这人可就不一定了。见人面色惶恐，很是慌张，龙九幽眸底映出些许幽深的光，勾了勾唇。
“自然是师傅说什么弟子就做什么，弟子生是您的人，死也会在天上庇佑您。”路思凉深深叩首。
“我的人？”
突然女人气息全变，回应她的是一声冷笑，龙九幽目光骤然深邃冷漠，充斥着孤傲和阴狠，锐利冰寒的令人不寒而栗。仿佛有什么厚重的东西笼罩着她，沉的像座密不透风的冰山。霎时间路思凉仿佛又看见了那晚女孩的身影。
察觉到女人情绪不稳定，她神色僵硬，刚要开口，下一秒身体竟腾空跃起！
路思凉大惊失色！
下巴隔空被一股力道抬起，路思凉四肢呈一个大字，浮在空中衣裳飘飘荡荡。
世人总是轻许诺言，但朝令夕改，顷刻就能变得面目全非。
只有死人才会永不背叛。
女人目光阴鸷，眸底幽深一片，似沉着无边孽海，气息骤然变得恐怖万分，透着令人难以承受的压迫感，仿佛只要她答错一个字，那深不见底的无边幽暗便会将她彻底吞没，“本座再问你一遍，你确定生死皆是我的人？”
路思凉手心直冒汗，一双眼睛瞪的老大，不偏不移与那黑沉沉的眸子相接，努力释放真诚之意，“弟子对您唯命是从，绝无二心，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她这么厉害她想走也走不了啊，不听龙九幽的话任务就完不成。
明亮的眼里焦急却坚定，那清澈专注的感觉让龙九幽都愣怔了几秒。
束缚感在一瞬消失，还没反应过来，身子便猛的下坠，快要接触到地面时路思凉眼疾手快的调整姿势稳稳落地，再抬头看去时，女人已回过身去。
“记住你说的话。”龙九幽目光冰冷，红衣妙曼，鲜艳如花上之朱血，“他日如若违背，本座便手刃你性命。”
“是。”
路思凉心中一喜，连忙应道，看来是放过她了。保持着跪地的姿势不敢站起身，突然鼻尖缠绕了股好闻的幽香，虽然之前也有，但这味道比之前更盛。她有些疑惑的抬脸，一张放大的美艳冠绝的脸出现在视野中，彼此呼吸交错，空气中芳香馥郁。
路思凉一震，瞳孔猛缩，从面前漆黑的眼珠中看到了表情无措的自己。
“看着我。”
路思凉呆若木鸡。
龙九幽的声音很好听，如涓涓细流从细沙上滑过，空谷回响，冲刷的人心旷神怡，但两人距离不过几寸，路思凉再往前几寸都能挨上那饱满的红唇，她呼吸滞住，突然瞥见女人眼里细碎浮冰中毫无温度的笑意，身上的热意和害羞骤然回冷，彻底僵住。
还没反应过来，霎时间眼前的瞳孔转化为金色的竖瞳。
第11章 宫主大人别追了（十一）
路思凉看着那金色的眸子几秒，脑中一阵眩晕，突然感觉有些站不住，脑袋变得迷迷糊糊，意识也混乱不堪，四肢像是脱离了掌控，身体仿佛不像是自己的，动起来格外困难。她无力的伸手抚上额头，按了按，想把这种感觉赶出去，却无济于事。
像是无形中有道力将她来回拉扯，路思凉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表情也渐渐变得空白。
“我是谁？”龙九幽俯下身子，声音蛊惑。
你是谁？你不是仙人吗？
路思凉身边的场景顷刻转换，她睁开雾蒙蒙的双眼，费力地瞅了瞅。
模模糊糊看到一张很漂亮的脸。
“你...龙九幽...是师傅。”
龙九幽表情变了变，蹙起好看的眉头，面上复杂了几分，透着些思索。
搜魂是对一个人神识的入侵，施术者与中术者法力相差越多，就越容易，还与人的意志相挂钩。这人防备心弱，所以她轻而易举就侵入了识海。如果说面前人对自己的戒备心如此低已令她有些惊讶，毕竟她几次都让人居于生死一线，那令她更惊讶的就是这人居然打心眼里把她当成师傅。
视线扫过女人茫然的脸，又问了个问题，“你是谁？”
她与路思凉仅隔着一尺多距离，面前人白皙的脸上涌上几分无措，紧皱着眉头，像在绞尽脑汁回忆些什么。
“我？我是...”路思凉感觉自己像漂浮在一片汪洋无际的大海中，她想起身，可海水紧紧覆在她的四肢上，令她动弹都困难。
虽然碧蓝的海水的令她感觉十分亲切，但这种感觉令她很不舒适，她睁开眼看向四周，却发现只有一片天空和一轮太阳，四周皆无人。她十分恐慌，这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好似仙人在说话，问自己是谁。
“我是路——”
“宿主，你被搜魂了！”系统连忙跳出来。
方才感觉路思凉没什么危险就回房间看小视频了，期间呼唤了几句发现路思凉都没反应，这才急忙出来，却发现路思凉双眼无神，四肢也像被操纵的木偶，直愣愣杵在那。
路思凉猛然清醒，对上一双黑如深潭的眼睛。她被吓得往后一仰，咚的一声脑袋撞上了地板。
痛的她想呲了呲牙又克制住了抽搐的嘴角，顾不上后脑勺的疼痛，着急道：“系统！她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宿主放心，你的意志已与这身体融合，世界意志也查探不出来。”这它是可以打保票的。
路思凉仍心有余悸，搜魂是对一个人神识的入侵，这需要建立在两人极度信任对方的前提下进行。要是被入侵者抵抗，轻则神识受损，重则残废。龙九幽真的冷血至此吗，居然不惜冒着将姬宫瑶弄残废的风险也要去做。
她整个人都很愤怒，是替原主的愤怒。她这么喜欢你，你知不知道啊！
愤怒之中还夹杂着一丝委屈，见人背过身去不知道在想什么，盯着她的后脑勺恨不得盯出个洞来，这女人脾气比天气都还变化无常，说风就是雨，是老天派下来折磨她的吧。
但又怕女人会有所察觉，盯了不到半秒又悻悻的收回激光视线。
龙眼视野极广，天生可把灵力覆盖在特定的领域。见人即使在此刻，眼里跃跃的愤懑依旧不敢明目张胆，还蹦出些小心翼翼藏不住的怪罪，愉悦的勾了勾唇，难得放缓了语气，只是仍然是好不到哪里去的命令，“起来。”
她做事一向毫不留情，随心所欲，心早已麻木冷却，但看少女这异常憋闷的样子，沉寂已久的某处突然微微一动。虽然不知她是怎么样逃脱她的控制，又完美的与这具肉身相合，但她并没有想杀掉这人的心思。
这才是你本来的面目吧。
路思凉默不作声的从地上爬起，很快便调整了过来，姿态谦卑，见女人慢慢走了过来，她面色紧张心里十分疑惑时，龙九幽突然不拐弯抹角的开口，“你与林迟是何关系，又为何让他去上阳派？”
“弟子与他碰巧相遇，只有一面之缘，见他被欺辱，联想起弟子自己儿时的经历便起了恻隐之心。本派不收男弟子，弟子见他根基尚可，灵力温和却充沛，浩然纯粹，与上阳派的功法很是契合，便给了他一处指引。”
虽然系统说不会被人发现，但龙九幽显然早已起疑，说不好是在试探她，她只能真假参半，说的恳切。
空气静默了几秒，“下去吧。”
路思凉这边还在忐忑，突然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终于结束了？
她反应极快，一时间如蒙大赦，也不敢暴露欣喜，平静的回答了句弟子告退，便端正的起身，步伐平稳雅正的出了门，保持风度一直走到龙九幽看不见的地方后，一个转身迅速没影了。
龙九幽自然察觉到她的小动作，看了几秒后移开视线，目光无意识的固定在角落的一抹黑暗处，神情有些怔忪，无意识的轻启薄唇：“竟是大海吗？”
她知道路思凉定会说谎，她想演，她索性无聊便陪她演演。只是她这次，第一次生出了些不一样的情绪，是种很新奇的感觉，甚至有些茫然和不太适应。
只要被搜魂者不反抗，对当事人的身体是不会造成什么影响的。她之前搜过很多人的魂，这人却和那些人都不同。识海是一片汪洋的海洋，暖意融融，十分宽阔，让身处其中的人感到十分温暖。
一直身处黑暗谷底的她在光亮底下第一次生出了些无所适从的感觉，这是她第二次感受到这么温暖的感觉。阳光照彻每一个角落，清新自然的光线在空气中欢快的跃动舞蹈，洒在她身上，久久都未离去，就像想驱散她身上的阴霾一样。
和那晚的梦境如出一辙，却比那次还要清晰强烈。那种温暖的感觉，仿佛现在还萦绕在她身边，熨烫着她的肌肤。
原来梦中那个人，是你。
...
路思凉在山上又呆了七八天，正当她一直拿不准龙九幽到底有没有发现她的身份时，龙九幽一道指令又把她赶下了山。说已安排好，让她潜伏在上阳派帮助男主，并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路思凉百思不得其解。
想不到龙九幽竟丝毫没有怀疑她，还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她办。
脑海中浮现出龙九幽的脸，又想起女人那晚突然放过她又仿佛有未尽之意的模样，深深皱起眉。
她之前使了些术法私下偷偷听过很多侍女悄悄藏起来的评价，都是这样说的，说龙九幽很冷血冷漠，不近人情。虽说确实如此，几次见面这一阵阵的压力让她觉得无所适从，甚至有点窒息。但她从头到尾还看到的是一个孤寂的女人，她把自己变成了一面单向镜，除了自己别人都无法窥探进来，还有就是行事偏激极端了点。
但正因为如此，龙九幽愿意把这件事交给她去办才显得格外反常。
此时路思凉已到了上阳派，走完了拜师环节，经门派弟子指路，正坐在屋前一方石台上，撑着脑袋暗自思忖。现在远离了到处都是认识她的人的环境，她终于可以随意些了。
...
林迟进入上阳派后向周围的师兄师姐打听了一圈，也没听到说有哪位是白发红眸的少女，反倒让师兄师姐都觉得他患上了癔症。
不应该啊，他和仙长约定好了在上阳派相见，这么好看功夫又好的人，怎么会一个师兄师姐都不认识呢？
一股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除非那位姑娘真的不是上阳派的？
林迟小脸紧绷。
那为何又让他来上阳派！
为此他不开心了好久，但他一直记得第一次相见时那句有缘自会再见和路思凉精美绝伦的侧脸，没过几天又重新振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