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
苏慕翎手指已变得深紫,钻心的寒意渗入肌肤让她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她已冻僵的毫无知觉,唇色惨白发紫,每个细胞都在打着寒战,身体里的血液也好似凝固了般。
素白的衣裳被冰雪覆盖了一层厚重的银衣,似一具冰雕。女人面色苍白,动作机械,手臂已然快要动弹不得,却依旧坚持着将衣裳放入寒冷的水中,五指在其中不断重复浸泡。
凌厉的寒风呼啸,寒天冻地。
路思凉难以置信的僵在原地,那袭孱弱不堪的身影令她几欲呼吸一窒。
回过神来后,她猛的冲入风雪,将人扯起,肌肤相触之际她陡然一惊,厉声道:“你疯了?!”
面前人的脸白如印纸,在抓上苏慕翎的手腕之时就像抓住了一个硬邦邦的冰块。她连忙去探面前人的脉,才惊觉其内没有丝毫运转的灵力。
这人是不是疯了!
要是她晚来一些,怕是就真的要看到一具冰雕了!
苏慕翎黑漆的眼珠微移,微颤的睫毛似也凝了一层寒霜,被冻僵的惨白嘴唇无力的张了张:“凌...阙。”
声音无力的似一阵风就能吹散。
她知晓凌阙希望她如此,便没有运转灵力御寒。寒风刺入她的肺腑,使她的身躯逐渐变得麻木最后连呼吸都困难。
但这些都远不及凌阙带给她的痛的十分之一。
脚已经冻的完全失去知觉,就像大腿处隔着空气直接连在了地面上,一碰即碎,她却皱着眉头,凭借依稀的感觉颤抖着向面前人挪去。
离开前那个冰冷讥讽的毫无爱意的眼神狠狠揪着她的心,她知晓凌阙大抵是永远都不会原谅她了,但她却又期盼着凌阙可以有一丝丝的不忍心,然后回心转意看她一眼。
至少,不要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般。
她眼里流露出几分苦涩,世人皆誉她情根断绝,功力无双,无愧于仙道魁首,却不知她的道在遇到凌阙的那一天就已注定破碎毁灭。
跌落神殿,仙骨不复。
大地银装素裹,树干晶莹剔透,犹如身处水晶宫殿。
面前人似被风雪笼盖,身子僵直的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却固执的看着一个方向,朝她走来。
路思凉一惊:“你——”先随我回去。
后面几个字还没说出口,面前人就直直往前倒。
路思凉连忙伸手将人接住,冰冷彻骨的僵硬身躯落入她的臂弯里,那股寒意顺着衣裳浸润了她的肌肤,通过经络蔓延全身,将她的肩膀也冷的抖了抖。
风雪簌簌,稀松的树干也被压弯,寒天冻地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
路思凉将人带了回去,火急火燎的将人放置在床上。
仙者自封灵脉,无异于凡人。
她将人扶正后打了一道灵力进去想助她调息,谁知在经脉绕转一周行至腹部后,却发现面前人丹田依旧空空如也。
第95章 师尊你这是闹哪样(五十)
真是倔驴!
她的修为本就低女主很多, 如今她又自封灵脉,灵台只有主人可以启用,她也没办法帮人强行驱除。
床上的人面容憔悴, 青白的面目下黑紫的血管清晰可见,眉毛处覆着一层寒霜,细软的尖端都快要结冰。
“系统,帮我兑换一粒能救她的丹药。”路思凉冷静下来,方才她惊慌之下竟没想起还有这样一个百宝箱。
“好的宿主。”系统回答道。
一粒红色的圆润丹药马上出现在路思凉面前, 她伸手接过,丹药刚落入掌心就听见脑海中传来“扣除1000积分”的提醒。
路思凉瞳孔地震!
当初兑换银两也没见你说这么贵!打劫也不带你这样的!
系统狐脸正直, 从身后叼出了一块“价格公道, 童叟无欺”的木牌。
路思凉:…
…
此时她正端坐在床前,撑着下巴,神色复杂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苏慕翎安静的躺在床上,松浅的眉毛松驰, 下巴尖瘦,皮肤细润光滑如玉, 在烛火的映照下似被打上了一层柔光。
她的脸颊早已恢复正常的红润,睡着的她眉眼褪去了些冷意,轮廓分明的线条也变得朦胧,疏离的距离感褪去,让人生出了些可以亲近的感觉。
路思凉让系统扫描一下女主的身体状况。
不出半个时辰,苏慕翎的呼吸就已恢复正常,想必是她体内的灵气在自动修复受损的经脉。
路思凉松了一口气, 好在她这一身化神期的修为救了她, 要不然就凭她这不要命的做法,多少条命都不够用的。
烛火被屋外的凉风吹的似被剪断了一截, 照的床上人唇上的色泽更加艳丽,泛着一层薄薄的水光。
路思凉愣了愣,不自在的移开视线,起身将木窗关上。
方才她将丹药送入女主口中,面前人却始终不吞咽。
她试着抓住面前人的下颚让人自然吞下,也试过灌水下去,可还是收效甚微。见人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只好抬腿跨坐在人身上,掐住面前人的下巴让人嘴唇微微分开,再嘴对嘴帮人将药送了下去。
双唇相触之际,她蓦地瞪大眼睛,一股酥酥麻麻的电流顺着背脊贯穿全身。
唇上触感柔软清甜,混杂着面前人身上独特的冷香。
路思凉头脑变得有些迟钝,从她这个角度可以看到细密的睫毛翘如蝉翼,吹弹可破的肌肤白如凝脂,带着些气息喷洒的潮湿气软软的贴在她面上。
她面上浮现几分薄红,视线模糊的扫到面前人苍白的脸,忙收回心神,将药抵了过去,只是期间免不了触到湿滑的柔软。她心慌意乱,五指缩紧,脑中像有爆竹在空中激荡,动作也愈发僵硬,不达要领,最后试了几次才将药顺利的抵了过去。
抬起身时脸颊早已通红一片,她气息微喘,撑着木沿下了床,顿了顶,手指在洁白的手腕上一探。
顷刻间,路思凉表情忿忿的看着床上的人。
方才空荡荡的丹田已然灵力充沛,好像还是在她将药抵下去的前一秒。
天杀的!还她积分!
早不恢复晚不恢复,偏偏在这种时候恢复。若不是面前人还昏迷不醒,她都怀疑苏慕翎是不是有意戏耍于她。
正当她猝郁时,面前人已经幽幽转醒,坐起身,那双乌黑的仿佛能洞察一切的清冷眸子看向了她。
路思凉没好气道:“醒了?”
苏慕翎脸白了白,抓在被单上的手紧了紧,不太确定的开口:“是你将我带回来的?”声线隐隐有些颤抖,话语间存着隐忍的希冀,耳尖微微泛红。
她恍惚间好像记得在身体僵硬的快要不能动时见到了凌阙的影子。
还有意识模糊之际唇上柔软的触感。
如果这些都不是梦的话,那…
她抿了抿唇,身子向前倾了倾,动作间稍显坐立不安。
面上浮现出的几分薄粉将她的脸庞衬的娇艳欲滴,微闪的清澈如水的眼眸望向了路思凉。
“对啊。”路思凉回答的很快,在面前人好看的桃花眼微圆的同时,表情陡然一变:“要死就出去死,别在我面前。”
其实即使没有她相救,届时苏慕翎痛的清醒之际也会自我疗养,只是会好的慢一些罢了。
只是不知为何,那雪地里崩碎苍白的脸仿佛扼住了她的呼吸,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率先做出了反应。
屋内的气氛陷入了一片死寂,刚开始的温情仿佛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面前人话语狠决,眼里的星芒似一把寒刀。苏慕翎几乎是下意识的颤了颤,眼里的光芒消退,嘴唇无声的动了动,面上又重归沉寂。
一切是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就算是冰冻三尺的寒流,天山之雪,九天寒冰,也无法伤她半分,更何况只是一个毫无天地灵蕴的寒池。所以她如凌阙所愿,自封灵脉,身受凡人之苦,只盼她将心中的戾气恨意发泄完毕之后两人可以重归于好。
但…现在看来,一切都只是她遥不可及的奢望。
她指尖颤抖,灰白的没有血色的脸上神情黯然,暗淡无光的双眼似蒙了一层哀痛的浓云,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
她动了动唇,声音沙哑苦涩,身形透着无尽的萧索悲戚。
“凌阙,你要如何才能原谅为师?”
她就像被困在在一张细密的网里,逼仄压抑,明明光芒近在眼前,却好似是一个无法触摸的虚幻。
尖利的织线与她的呼吸相连,挣扎间她的心也被牵拉的支离破碎。
路思凉动作一顿,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除非你自毁道骨,否则你我至死都是陌路人。”
深夜呼啸的风越来越大,伴随着鸟兽的声音,将窗纸吹的起伏。
瞬间全身血液都好似凝固了般,苏慕翎呼吸一滞。面前人神色冷淡,眼里不加掩饰的嗤笑令她觉得自己好似一个笑话。
喉头涌上了浓重的血腥味,她蹙着眉将这道感觉压了下去,白皙的脸上染上了深深的哀戚。
原来凌阙已恨她至此。
苏慕翎面容苦涩,全身似被一道阴霾笼罩,丝丝缕缕的痛觉扎着她的神经,如受酷刑,像是她的灵魂一寸寸从体内抽出,只留下哀毁骨立、一具冰雪塑的空壳。
她眼里微光闪烁,光芒坚烁的像是把入骨的情意都刻进了血肉里。她面上一片萧索,而后眼里涌现几分隐忍的挣扎,嘴唇艰难的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烛火摇摇曳曳,面前人的脸却被室内暖融的光影一分两半,惨白的吓人。
路思凉愣了愣,心跳有瞬间的加速。她脸上闪过迷茫无措,背脊僵直,胸口不住的起伏。
薄唇被咬的血色浓艳,将心底不安的躁动强行压下。她扣了扣手心,如炬的目光射向面前人,表情一变。
只见她无情的勾起唇角,神色了然,开口讽刺道:“如果不愿意,那就滚吧。”
屋内的空气变得沉闷不堪。
她攥了攥拳头,快速的移开视线,站起身离开了房屋。
……
屋外月光皎皎,华辉如缕。
门关上后,路思凉浑身戾气消退,摘下了脸上的面具,表情柔和下来。
凉风簌簌,她看着天空中圆圆的一轮明月,薄唇抿成一条细缝,良久后才深深呼出一口气。
希望她可以听懂自己的话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