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妖怪也有心（三十二）
妫帝梧不承认, 在看到两人相拥的那一秒，自己的心在那一瞬间剧烈的跳动，占有欲破坏欲共同袭来, 两股血液在脑海里冲突拉扯，妖怪的自主意识被挤占，人类之血在她身体里如燎原之火，顷刻间遍地生花。
过了许久心里那道声音才沉寂下来。
三夜的欢愉之后，她看着女人再度灰败的脸, 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心软和后悔。几乎是暴跳如雷的将女主丢回了村子，对属下说道：“我不要再见到这个女人。”
她怕自己会不受控制的被体内躁动的黑暗面吞噬, 然后彻底将女人摧毁, 做出一生也无法挽回的事。
她控制不住，但心里一直有一道微弱的声音，告诉她不要再伤害女人了。
女主被丢回村子后，与男主的情感进入稳定的发展期。两人本就对对方太过熟悉, 虽然相处之中缺少火花，却如微凉的溪水般细水长流, 也有青涩的羞涩在其中，温柔而舒适。
女主也在这段时间慢慢走出阴影，力量在男主无微不至的体贴关怀下提升到一个更高的阶段，两人也感情甚笃。
但好景不长，妫帝梧也在这段时间醒悟了自己对女主的在意，人类之血最终略胜一筹，将妖兽的残暴狠狠压制在角落里。
她又把女主抓了回去, 开启了笨拙、暴跳如雷的居高临下式漫漫追妻路, 并威胁只要女主敢离开她就杀了村子里剩下的所有人。女主看出了妫帝梧大概是爱上了自己，但不为所动, 凭借着自己提升后的力量继续与男主暗通款曲，妫帝梧发现后有几次都想去杀了男主，却因洛槐衣说如果她敢动手她们一辈子都是兵戎相见而偃旗息鼓。
之后她日夜小心翼翼，却也没换来洛槐衣一个眼神。
后来女主力量逐步攀升，亦不再惧怕她的胁迫，回到了村子。
妫帝梧顿时勃然大怒，派妖兽大举进攻村庄，想要把人抓回，但对于已经觉醒力量的洛槐衣来说只不过是虾兵蟹将，最后逼的她只能亲自出马。
最后一次对峙，白绿光冲天，漂亮的如同火树银花。
面对着招招式式打的毫不留情的洛槐衣，她却笑了起来，半是心酸半是怅然，一袭红衣在空中盛开飘零如雪。
美极了。
她知晓从头到尾洛槐衣对她只有厌恶，所以在一开始狠厉异常，一招一式将洛槐衣逼的步入绝境，却在最后时猛的收了力道，空门大开，将胸膛迎了上去。
在洛槐衣震惊的目光下，利剑刺穿了女人的左胸，利落的穿膛而过。
妫帝梧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她无法对洛槐衣下手，看着她与陆堇安情比金坚的模样，牢牢交握在一起的双手，突然觉得也许死亡的滋味还不错。
自从变妖后，她虽登临顶峰，却没有一天是快乐的。后来遇到了洛槐衣，她的心才慢慢的动了一下。
斯人如虹，可盼生风。
她向往那道光，却也不再奢求把那道光困在自己怀里了。
她曾听闻真正的喜欢是上善若水，是你高我便退去，是放下，是成全，是无私无痕。虽然她未能体会万分之一，也仍旧不懂如何去爱一个人，但她不想要扶级而上让自己慢慢学会了。
洛槐衣教会了她什么是喜欢，如果不是她，她便不想要了。
她知道自己就是那轮孤星，腥红的光芒，让所有人都避退，无法像其他星星一样光芒微弱却遥遥相依。她这一生未曾有什么真正属于她，她不愿被这命运的枷锁困住，也不愿在这世上过着了无生趣黑白两面的生活，索性便全部归还回去。
只是那人类眼中的相濡以沫的情愫和风月无边她都无法体会到了。
不过也好，毕竟只要她还在洛槐衣就不会真正快乐。
这世界她已经看遍了，也没什么东西吸引她了，死于她而言是解脱，就算是最后，她也好像只是明白了一点点什么是喜欢，然后自私的成全了自己。
…
火红的衣裳如火如荼，带血的红唇张扬，如遇火不化的舍利子，在熊熊烈火中愈烈，竟比那玫瑰还要艳几分。
女人唇角带笑，眼里的阴蛰全然不见，反而身子直挺挺的往前去，刀剑刺破皮肉的磨骨声仿佛让空气都震动着起了一圈鸡皮疙瘩。
洛槐衣怔怔的与面前离她不过几寸的女人对视，目光微移的打量着面前人的脸，最后落在那嚅动饱满的带血红唇上。
“这次刺对了。”
语气轻柔到令她指骨都在发颤。
胸前蓦地传来一道拉扯力，她瞪大眼睛的同时眼前一黑，唇上多了一片柔软。
女人只是轻轻一吻便松开了她，反应过来时她已被神色不善跑上前的陆堇安拉到了身后。女人跪倒在地，闭着眼，身子飘摇在空气中慢慢失去了气息。
女人身上的力量汇入镇妖珠，身体倒在了黄土绿地之上。
最后洛槐衣力排众议，将妫帝梧的身躯好好安葬了，没有让她被众人鞭尸。因为她心里清楚，这场灾祸虽然因她而起，但她已也用生命还了大陆后世百年甚至千年的安宁。
…
路思凉收回思绪。
所以她现在只用将女主丢到妖窟里去，然后再扮演一个大彻大悟的苦情追求者，让洛槐衣对她更加厌恶，就可以不用再伤害女主了。
至于这个追不追求以及如何追求倒是不会再有十分严格的要求，毕竟那时女主也已经与男主互通心意，她只要好好扮演一个搅局者然后将胸膛送上去。
山风虽没死，但是按照男主的性子也还是会找到办法来的。
春寒料峭，早晨的阳光十分凉薄，将整片森林的照的格外惨淡。
“主人，蔚苁那…家伙想见你。”夔邪从一旁的窗台探出个脑袋，柔软的毛在阳光下显得蓬松又金灿灿。
主人没有对他这样称呼其他人表露出不喜，所以他一直对蔚苁的称呼是那厮、那家伙，按它的心情变幻，对虺彧则好上些许。
路思凉回过神，伸手接过毛茸茸的爪子将肉乎乎的身子抱在怀里，抓了抓它的脑袋，歪了歪头：“在哪？怎么不把人带过来？”
这妖已经完全成了她的代言人，没有她的首肯就喜欢传递讯息，上通下达，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了，有什么事来找自己都是先告诉它。
没办法，她对可爱的事物很没抵抗力。
小脑袋在柔软的手心蹭了蹭，往里顶，舒服的眯起了眼。路思凉在它肚皮上戳了戳，感受到动作间的催促，软软的翻了个身：“他就在外面，我先让他在门口等着了。”
这讨厌的厮，竟然想不经过它就直接来找主人，好在它险险拦下了。
自从察觉到路思凉喜欢它这幅娇小软乎乎的模样后，它基本就没有再变回之前庞然大物的样子。
话一说完，脑袋就被不轻不重的敲了敲，头顶传来一道声音：“下次别那么霸道。”
这样容易树敌太多。
这几年蔚苁成长了许多，性格也愈发的琢磨不透。虽然看起来总是带笑的模样，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细碎锐利的光圆滑的浮在表面，其下是岁月沉淀的目空一切和漠然。
这蠢笨的小家伙不要被记恨上了才好。
小家伙被拍了顿时有些委屈，瞪着圆眼愣了愣，呲着牙发出类似于猫叫的奶呼呼的声音，不高兴的在路思凉怀里打着滚，不情不愿道：“蔚苁，主人叫你进来。”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与二娃有七八分像的男孩走了进来，却停在了门口。黑裳华服，剑眉星目，脸上是得体的微笑。
他站的比较远，又行了一拜，这才开口道：“许久不见，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艳丽逼人。”说完便笑了起来，眯着眼露出两颗小虎牙。
夔铘听后发出了一个不满的音节，然后小声的嘀咕了一句虚伪。蔚苁不在意的笑了笑，像是丝毫没有听到这句话，依旧目光专注的看着路思凉。
路思凉倒是没有说什么，瞧着那张熟悉的脸，微微愣神后，隔着老远与他对话：“你来寻我何事？”因为是背光而站，男孩又逆着光，他脸上的表情令人看不真切，只是两道浓眉十分惹眼，路思凉也未作细究。
男孩收敛了表情：“属下是想来问，万妖窟那边是否需要属下带人去收为领地？”那边隔得远，自从鬼唸和猰寙死后，它们原据的领土一直在争夺新的主人，万妖窟又属于地界交汇处，所以乱相频增。
他原本是想问是否要借此机会收服整片森林，但察觉到大人好像一直都没有这种意思，所以才改了口。
“此事我已派虺彧去办了。”只是他命人先和平交涉，倘若对方一直不服再行镇压。
男人寡言少语，又没什么表情，总是安静的立在一旁，每次做事都很牢靠。说着路思凉不着痕迹的瞅了眼怀中的团子。
夔铘：…不知为什么却感觉好像被嫌弃了。
“你走近些。”光芒将面前人的脸挡了大半，路思凉皱了皱眉。
男孩愣了愣，似乎有些踌躇，捏了捏衣角，动作微顿还是走上了前。
待人走近，一股阴森血腥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路思凉松开的眉头皱起，而后又皱的更深：“你又去杀仇家了？”蔚苁的事她很少过问，他的身世一直是个谜。一开始他只是说有仇家需要去清理，妖界一直崇尚弱肉强食，除了像她这种天生的大妖，更多的是靠夺取同族妖丹获得力量，奉行的是人吃鸡鸡吃虫的自然法则，所以她也不好管。
只是这都快十日了，他日日出去，有这么多仇家？
蔚苁表情一变，立马后退几步：“让大人闻到不和谐的气息真是罪该万死，属下这就离开。”
第135章 妖怪也有心（三十三）
路思凉正欲说什么, 怀中的小东西突然扭了扭身子发话了。只听它嗤了一声：“昨夜妖兽的惨死不会就是你干的吧？”
“什么？”路思凉神色一紧，抓在毛皮上的手也不自觉用了几分力。原著中好像没有这样的事，还是挤在哪个旮旯角她忘了？
夔铘忍着皮上的痛感, 马上变换了态度，圆鼓鼓的身子翻了个个，瞪着大眼睛吸引着路思凉的注意力：“主人主人，就是本来属于鬼唸领地的那片地突然一夜之间惨死了一百二十三只妖兽。”之前鬼唸在的时候心情不好时也喜欢灭妖族，一夜杀几百只妖兽可劲的造, 就着低等妖兽疯狂碾压也是常有的事。估计又是哪个一样性格极端的妖怪干出来的事。
它闲来无事也会吃几只妖兽增增口味，但它不会滥杀, 鬼唸那种需要靠吃大量同类才能维持力量的妖兽令它很不齿。
不过这种事太过稀松平常, 它不觉得需要向主人汇报，只是想借此让主人对蔚苁的好感降低。
主人不喜欢杀伐，好像也不太喜欢它们这里弱肉强食的生存模式。
它微耷下眼皮斜斜向面前人看过去，果真就见蔚苁面色慌张的解释道：“不是的, 冤有头债有主，大人帮我提升力量我感激不尽, 我知道大人不喜欢杀戮，所以未曾伤害无辜之妖。”
路思凉定定的盯了他几秒：“你下去吧。”
她不是相信他，只是单纯觉得和二娃长的像的人不会干出这种事。
蔚苁愣了愣，抬头有些忐忑的看了女人几眼，抿了抿唇，恭敬的行了个礼转身退下了。
待人走后，微凉的视线瞥向怀中正在用小爪子挠她衣裳的小家伙。小家伙立马浑身一激灵, 毛抖了抖, 黝黑忽闪的圆眼怕怕的与她对视。
路思凉安慰的抚了抚它脖颈上的毛：“以后这种事要告诉我。”
…
路思凉去现场看过了，气息太干净, 除了遍地的尸体，她竟分辨不出是谁下的手。只是这些妖兽的尸身都保留完整，并且不约而同的是身体的不同部位都有一个洞穿的缺口，倒不像是漫无目的的满足暴虐私欲，而像是杀妖取丹。
她皱起眉头。
希望只是提升妖力这么简单。
回到殿内后，远远就瞧见夔铘忐忑不安的等在门口，小小的身子比旁边那株花还矮，耷拉着脑袋眼巴巴的看着她，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花蕊半靠不靠落在它头上，小东西的模样就像是顶着那朵大大的喇叭花。
走近将小家伙抱起，点了点它的鼻子，思考了一下问道：“抓回来的巫女有没有用食？”
她眯了眯眼，这小家伙贼贼的，知道自己受不了它软萌的模样，特意在这等着她。
她知道洛槐衣不想看见自己，任务快完成了她也不去找人不痛快，就让夔铘帮她盯着点。
只是…
路思凉面上肌肉一紧，似有所感的往一个方向看去，果真在不远处的林子后看到了洛槐衣的身影。
她今日穿了一身并不常见的素黄衣裳，侧着身子面色淡淡，半面身子掩在粗壮的树皮后，如玉的脸上神色寡淡，精致的眉眼如同浅淡的梨花。
这是将她送的衣裳换上了？
路思凉有些怪异的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