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提线木偶，心里的空洞和悲伤疯狂溢出，在她心口划着刀子。
倘若一开始没有期待，就不会那么失望。
时间静默了片刻。
脸上破碎的痛楚皆化为冰冷的视线直直向女人射去，洛槐衣沉着脸，身子有些摇晃的往屋外走去。
直到小姑娘的雪白身影变成小小一团，最后消失不见，站在椅子旁的路思凉才一脸莫名的回过身：…？
她这是怎么了？
…
原著中是妫帝梧因为洛槐衣还是对自己不冷不热而十分气急的将女主丢到了万妖窟，虽然路思凉思来向后都想不通那日小姑娘脸红的原因是为何，但那次不欢而散正好给了她一个借口。
第二天晚上她便施了法力让人昏睡过去，抱着人去到了万妖窟深处，将人轻轻放下，解了昏睡咒并打下能够维持三天的遮掩人类气息的法力。
她甚至没有如原著一般等人醒来后再丢下一些狠言狠语。
万妖窟终年不见天日，内里阴暗潮湿，青灰的石壁纵横交错，内里有深渊、流水、高崖，是造物主鬼斧神工的馈赠。后来被不喜白日的妖物占领，日夜皆是妖物的嚎叫声，在里面生存许久的妖兽四肢进化的更为灵活，指甲锐利细长可攀石壁，毛发褪去，滑溜溜的的皮肉裸露在外，但身子却变得越来越瘦小。
路思凉所过之处妖兽都退避三舍，不敢发出丝毫身影吸引到这位妖王的注意，个个惊如鸟兽，远远的攀在石壁之上瞪着青团般不见一丝色泽的凸眼盯着这边，有些好奇的往女人怀中人瞧。
路思凉轻飘飘的往周围扫了一眼，便谁也不敢再看了。
她轻轻拍了拍洛槐衣的脸想将人唤醒，直起身走了一半发现身后人没反应又不放心的折返回来。
路思凉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的人。
小姑娘雪白的脸上浮着淡淡的粉，脑袋斜斜靠在背后的柔软石壁上，头发软软的，但因为微凉的空气而有些塌，淡如远黛的眉毛微微皱着，似乎被这阴凉的空气激的睡不安稳。
她蹲下身，没注意到自己的表情是多么的亲昵柔和，就连眉毛尾的弧度都像是清浅的银月。
伸手摸了摸小姑娘泛凉的手臂，皱起眉头，在周围设了一道屏障后，变出一件比较厚实的衣裳细致的给小姑娘换上。
洛槐衣莫名其妙又穿回了先前那件单薄的白衣，就好像那天穿自己送的衣服只是错觉一般。这里是万妖窟的深处，空气寒凉阴湿，湿气极重，要是一直睡下去会生病的。
她收了屏障，将小姑娘脖颈间的衣带打了个漂亮的结，又理了理肩膀上的衣襟，使衣裳更加熨贴身体。
手还捏在衣裳领上，下一秒脸上却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在空荡荡的窟内回响，妖兽们都震惊的将脖子一缩，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小眼睛却贼贼的往那边瞅，张开翅膀遮挡住半张脸掩饰住扭曲的面容。它们觉得那人类样貌的妖兽下一秒大概就会被五马分尸，纷纷期待的等待着好戏。
五个鲜红的五指印在白皙的脸庞上尤为明显，洛槐衣表情厌恶，就像在看一个死苍蝇，语气冷似含冰：“别碰我！”
“你！”
路思凉瞪着圆眼，怒意过后一阵酸涩的委屈涌上心头。
这是洛槐衣第几次打她了，还打这么重，不就帮她换个衣裳，就这么讨厌她吗。
虽然知道洛槐衣的讨厌是冲原主来的，但她一直是厌恶的直接承受者，每次她心里都堵堵的，像有个人一直在拿石块往里丢，滋味十分不好受。
脸上火辣辣的疼，她有些难受的抿了抿唇，而后移开视线。
突然气息一变。
女人捏着拳头似在隐忍着怒意，突然眼神阴蛰的抓住洛槐衣的手腕，猛的贴近，呼吸交错之间声音冰寒，一字一顿：“你最好可以活着走出这里。”
指腹捏着洛槐衣的下巴却没舍得用力，说完便甩袖而去，在原地消失。
一直在一旁看好戏的妖兽纷纷愣在原地，即使可以一目千里也开始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听闻妖王妫帝梧残暴成性，喜怒无常，怎么被打还毫无反应？
若不是从那令人胆寒的可怕妖气清晰分辨出女人的身份，它们甚至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嗅觉也出了差错。
洛槐衣直起身，微蹙眉头扫视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期间和不少妖兽都对视了。一时间被看的妖兽都惊恐的向后退去，连带着其他妖兽也纷纷呈鸟兽散。
那女人好可怕！
它们生怕走的再慢些就会被一起消灭。
连妖王大人都敢打的女人惹不得！
洛槐衣收回视线，察觉到身上的暖意，低头，视线触到身上那厚实的衣裳时微微一怔。
不过也只是一怔，随即便恢复了正常。
那个女人，给她多少巴掌都不嫌多。
…
另一边。
路思凉越走越快，她原本是想偷偷呆在那里的。至于为什么想呆在那里她也说不清楚，或许是更安心，还有想到男主在那里会抱她家槐衣可能还会亲她家槐衣心里就堵着慌，焦躁感像一团怎么也梳不直的头发，在她胸口处缠绕，搅的她十分坐立不安，有种想抓什么东西来撕扯以消心头之恨的烦躁感。
她不想要看男女主那样，却非要有病似的去亲眼见证。
第137章 妖怪也有心（三十五）
仿佛就要让自己添堵。
她知道两人在一起是无法避免的, 只是平时扮演人物就把她的心思压的鼓鼓囊囊，根本没时间思考其他的。
现在两人互通心意的时间临近，就像跑道上刺眼的白线一样告诉你轨道在哪里, 将你框的循规蹈矩，只能按照你的轨道前进，却只能看到另一个轨道上的人与你渐行渐远。那股焦躁感像拿了个大喇叭似的每分每秒提醒着自己的存在，和愧疚感搅在一起，震的她心肝疼。
正在她心烦意乱之际, 系统在脑海里跳了出来：“宿主你方才的行为不符合人设，妫帝梧在这个阶段还没有完全爱上女主, 在被甩一巴掌的情况下是会将她按在地上——”
“爱咋咋地。”路思凉撇了撇嘴。
她知道, 一直在扮演妫帝梧的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她不想再做了。小姑娘抱着腿坐在地上的画面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只要静下来时就会浮现在她眼前，随之而来涌上来的心疼几乎将她没顶。
所以她在被打后只是言语威胁, 她不想看到小姑娘这副神情了。
系统沉默片刻，还是继续分析：“我理解您的心情, 只是您这样做的不高不低最后很可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空就空吧，就这样。”路思凉手掌摊开摆摆手。
这句话说的含糊又极快，话语间已一脚踢开了殿内的门，疾走几步身子一软倒在了床上，一只白皙的手扯过被子糊在脑袋上将声音都隔绝在外。
她闭着眼静静地呼吸着，手臂抵在胸前，视线陷入一片灰暗, 脸上肌肤有一寸隔一寸挨在下榻的被套上。黑暗中心里的焦躁却像被放大了数倍, 胸口阵阵发闷。
突然，被子从脑门拂开到边上, 一张明艳的小脸露了出来，似乎被闷久了，雪白的脸上更显潮潮的水汽，浮出两团淡淡的薄红，娇嫩柔姣，像是一捏就能掐出水来。
声音也带着蔫蔫气息：“统，三天后再帮我放槐衣的情况。”
…
洛槐衣在底层已经呆了两天，在妫帝梧走后没过多久陆堇安就被传送到了她身边，这几天他们已经摸清了这里面的情况，现在两人处在最底层，需要走到最高层才能出去。最底层环境逼仄狭窄，妖怪实力都比较弱，身子瘦弱不堪，和她醒来后见到的那些瘦弱妖物没什么两样，越往上越得阳光滋养则妖力越高，身子也更健壮些。
不过也高不到哪里去，妖物也喜阳厌阴，喜好生活在陆地上，万妖窟里往往都是一些因为妖力不够而寻求的庇护地，又因为离各地势力中心远远的，才会有很多小妖在这里聚集。但因微妫帝梧将其他两个地域霸主杀死了，秩序被打破，这里又重归混沌。
只是虽说妖怪实力不济，但都喜欢抱团取暖且数量很多，清理起来十分难缠，显然她和陆堇安都被当成了软柿子。
他们如今已经快要走到中层，起初敢上前的妖兽很少，她还以为是这些妖兽知道她的身份才不敢进犯，后来随着有几个看起来身强力壮的妖物带领族群上前挑衅，话语之间皆把她当成了妖怪，这才发现身上多了些什么类似屏障的东西。
思考间洛槐衣又斩杀了几只妖怪。
白光闪过，绿皮小妖兽纷纷落荒而逃，她收回式神，皱了皱眉。
这妫帝梧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
陆堇安将插在妖兽身体里的剑拔了出来，用手背擦了擦额角上的汗。走到树下将包裹拆开后愣了愣，手在树叶上抓了几把，用汁液擦干净了手。
这窟内别有洞天，中间生长着一颗巨大的菩提树，倒是可以停下来歇息片刻。
四周不见一丝光亮，有一些竖起的透明尖石在闪闪发光，黑暗中如妖冶的血珊瑚。窟内越往上越大，是倒放的海螺似螺旋藻上升式结构，中心倾斜的石柱将唯一可透光的地方都挡住。
他们当前位置应该还没到上方，不知还要花几日才能顺利走出去。
女子下颔微抬，细细打量着这里面的内部环境，衣摆随着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一摇一摇，身姿纤细，雪白的肌肤弧线在灰暗中泛着雪白的珠光。
妫帝梧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传送的符咒在这里通通不管用，但堇安可以传送进来的话，该是只能进不能出。
思考之际，陆堇安已拿着一颗青红的果子走到近前，递至眼前，开口道：“槐衣，吃点东西吧。”
洛槐衣道了声谢后伸手接过，小口咬了一块，汁液的甘甜在舌尖蔓延开。
两人在树下坐下。
众多妖兽的尸体旁，两人之间的气息却格外安宁。
陆堇安手足无措的坐在树干上，双手絞在一起，有些不安的抵在膝上。他呼吸有些急促，偷偷瞧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女人，面上有些担忧，似乎一直有什么话想要问，可几次话到嘴边却被他咽了下去。
这次他发誓一定要将槐衣救回去，可那两张传送符竟然不管用他也苦恼的很。他们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对抗那女人，但大家呆在一起总能想到办法，说什么都不能让槐衣继续呆在这里。
他开始嫌弃自己的嘴笨。
见到洛槐衣十分开心，一路上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可一见面反倒不知道说什么了。
“堇安，之后不可逞强。”
方才的战斗中，男人最后姿势扭曲也要挡在她前面拦住大半妖怪潮。她刚刚随意一瞥便察觉到男人握剑的手都隐隐有些颤抖，只是被不着痕迹的掩饰下来。之后的妖兽实力只会更强，他断没有一直挡在她身前甚至送命的道理。
洛槐衣只是坐在原地闭着眼小憩片刻，眼缝里细碎的光随着悦耳的声音共同而至，将他的焦灼都缓解了不少。一时间让一直在看女人的陆堇安呆了呆，一抹红晕爬上黄黑的脸颊。
“一点都不逞强，我——”
话语未落一只细白的手在他手肘处不轻不重一按，顺着神经传递上来的酸疼令他咬着唇内壁的细肉噤了声。
他面上浮现几分窘色，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咬了咬唇，见清冷女子看了过来，抬头有些焦急的说道：“我只是想多帮一帮槐衣。”
每次挥剑时他都痛恨自己的无力，就算每日练习上万次，练到汗流浃背根本无力站立，他与那强到可怕的妖女之间的鸿沟依旧无法跨越。
他大抵天赋平庸，所以便想再挥久些…再杀多些妖怪…
“我不想成为槐衣的累赘。”他神色坚定了几分，目光炯炯的看向女人：“我要保护槐衣。”
哪怕是豁上他这条命也没关系。
洛槐衣心尖一颤。
她听出了那话语里浓烈的依依情意。
抿了抿唇，避开眼神，顿了顿：“堇安，你是是我最好的朋友。”
是陆堇安陪她渡过儿时的漫长岁月，成为她的玩伴，他在她心中无疑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但那年夏光金灿，蝉鸣阵阵却不恼人，拂过脸颊温柔柔软的风也吹进了她心里。
那个地方早就被一个人牢牢占据。
一个再也回不来的人。
洛槐衣敛下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