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谢斯聿听来,这就是一句警告,自他进入集团以来,明面上梁厉铭并没有在股东面前承认他的身份,又给了他一个和年龄不相匹配的职位,让他处于舆论漩涡,但对他的控制更为严格,做什么事情也都逃脱不了梁厉铭的眼睛。
“有什么不能处理的事情,大可以交给我来做。”
“我明白了,但这些小事情就不用劳烦王叔了。”谢斯聿回复道。
出差的这几天忙得够呛,以前再忙也是要看看监控里面苏乙的情况,但因为苏乙说出的恶心两字,谢斯聿这几天都没有打开过监控。
心软泛滥只会让人重蹈覆辙。他对苏乙还是存在不应有的心慈手软,容易被苏乙的眼泪和胡言乱语欺骗,于是他又一次把自己从正常人应有的情绪里剥离出来。
他本不该在乎任何人的死活。
出差回来后就是除夕了。现今过年不用再去寺庙,当晚谢斯聿换了航班回到罗市过年。
苏乙当然也不想再看到谢斯聿。只是因为谢斯聿的疏忽,冰箱里面留存的食物所剩无几。
他拿着最后一盒饺子,数了数,只剩三十个了,除去还有一小箱水果,还有一整箱的冰淇淋,再也没有别的食物。手指触到冷冻饺子后,他无意识地扣破了本就溃烂的手指皮,那还是上次谢斯聿让他把碎掉的玻璃捡回去造成的。
除夕夜,窗外下起了大雪,到这个时候,苏乙才意识到谢斯聿对他的惩罚,无非是饥饿和孤独着过年。苏乙已经习惯孤独了,但他认真数了一遍饺子,感觉撑不过几天。
苏乙又烦躁地抠破了手指,又把冰箱关好。
简单地煮了五个饺子,苏乙一边看着春晚一边吃着属于他的年夜饭。甚至这里还没有醋。苏乙用叉子狠狠地叉进最后一个饺子,最后慢慢地嚼完了。
他消极又悲观地觉得,这时候他是世界上最倒霉最不幸福的人了。
第五天谢斯聿还是没有回来。更多的时间,苏乙只能躺在沙发上睡觉以减少进食量。对未知的恐惧紧紧地包裹着苏乙的身体,他彻底明白了,谢斯聿是想让他饿死在这里。
他不由双手握成拳头,对谢斯聿恨之入骨,一面诅咒着谢斯聿,又想着他如若真是饿死了,势必也是要让自己的尸臭熏死谢斯聿的。并且做鬼自然也是不能放过他的,要让谢斯聿也倒霉一辈子。
谢斯聿在这晚才回到酒店。
那个时候苏乙窝在沙发上,身上只盖着他原来的羽绒服,额头滚烫,意识不清,嘴里说着胡话。
谢斯聿不明白,为何苏乙都没出门,在温暖的房间里还会生病。
苏乙真是脆弱地不堪一击。
他生硬地抬起苏乙的脑袋,喂了他第一道药,并且听到他自言自语着说要出去。
凌晨两点,苏乙的额头还是烫得厉害。除去温度的原因,似乎苏乙真是被自己给气病的。还是说他离开的那两天里,苏乙并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才导致现在的局面。
为了让苏乙没那么容易病死,谢斯聿给他松开了锁链,取下锁链才发现,苏乙的脖子上已经被勒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甚至于,刚才他用酒精给苏乙降温的时候,发现苏乙之前被玻璃弄伤的手指还是溃烂的状态。
他突然意识到,苏乙是在自残。本就是一个残疾人了,还做这种愚蠢的事情。
但也是他单方面的臆想。苏乙当然是想好好活着的,前一天里,他饿极了吃了几支放在冷冻层的冰淇淋,另外手上的伤口也是忍不住觉得痒才抠破的。
“别睡。”谢斯聿又一次喊醒他,又迅速给他穿衣服。
生病的人只希望平稳地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被谢斯聿弄来弄去,苏乙要被气到爆炸吐血了。
苏乙认为自己的情况并没有那么严重,他是属于皮糙肉厚的那一类,吃了药睡一觉就好了,也一个人在家经历过比这更难受的时候。
谢斯聿又一次叫他别睡,继而跪在沙发边上,有些手忙脚乱地在给自己套上袜子和衣裤,那两只袜子都是不同的颜色,一只长一只短。甚至于他的手都在发颤,好像真的以为苏乙马上要死在他面前了,他胡乱又随意地将围巾和羽绒服包裹着苏乙的身体,把他套成了一个臃肿的身材,就把他背在身上往外走。
苏乙倒是第一次见到谢斯聿这样惶恐的表情。但也正常,一旦他死了,谢斯聿当然也脱不开身。
没有时间再等待医生过来,谢斯聿在楼下另外叫了一辆车。
刚走出酒店,巨大的冷意包裹着他们。车并没有停在酒店门口,而是在酒店外面的大街上。
谢斯聿背着他走在雪地里,走得并不是很稳。
苏乙几乎是被这冷风吹得半晕半醒,还以为是梦中幻境,他马上要逃脱出去了。可是他却感受到巨大的声响声,后知后觉地才发现那是谢斯聿剧烈的心跳声,那已然覆盖了周边所有的声音了。
谢斯聿心跳声好像要穿透后背,震碎苏乙的胸腔。他抓着苏乙的小腿的手也越来越紧,又把苏乙往上背了背,叫他别睡。
一直说一直说,苏乙只觉得聒噪,又真不明白谢斯聿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他想,谢斯聿真是个诡异、复杂、阴险狡诈的怪物。
进车后,那些猛烈的风雪声才被玻璃隔绝掉了。
谢斯聿依旧是抱着他的姿势,因为发烧,苏乙只能半躺在他怀里,抬眼一看,才发现谢斯聿那么狼狈,头发也是乱七八糟还黏着雪花,凌乱不堪,而且少见的不修边幅,胡子都没怎么刮干净。
苏乙懒得再看谢斯聿一眼了,到目前为止,他还是厌恨谢斯聿。
司机在前面放着音乐,不时哼几句,偶尔路过热闹的地方,旁边的街道放在火热的春节歌曲。
车内喧嚣又安静。
苏乙又感觉到谢斯聿收紧了放在自己腰间的双手,他低下头来,不知道在看自己什么。
随后他听见谢斯聿很缓慢又认真地说:“我和顾映之只是合作关系,这次没骗你。”
迟来的解释比草还贱。
苏乙在想,谢斯聿可能企图希望说了这句话能让他额头降点儿温度,以至于没有那么快死去。
他坚决不要对谢斯聿产生任何感情了。
谢斯聿伸出手抚摸他的额头,再是脸庞,他手又抖又冰,纵使这凉意现在是很舒服的,但苏乙依旧用厌恶的目光直视着他。
“别碰我…”谢斯聿听见苏乙虚弱地对自己说道。
“我也不想看见你的脸…看着你…就想吐….”作势苏乙就感到恶心,想吐掉儿什么东西出来。
余光里,他看见谢斯聿表情猛烈地抽搐了那么一下。
第35章
司机敏锐地捕捉到吐这个字眼,大着嗓门喊道:“哎!小伙子,吐车上要赔钱的哈!”
去了医院才知道苏乙是胃肠炎,这是一家私人医院,苏乙被安排进了一间单人病房。输上液后,苏乙精疲力尽地睡着了。恍惚间,还能听到门外医生和谢斯聿的聊天声。
天微微亮,苏乙刚睁开眼,便看见谢斯聿还坐在床边没有离开,他的手扶着自己的手腕,自己却伏在床边睡着了。
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了,苏乙想着,或许可以拿旁边的温水杯把他砸晕,这样就可以离开了。这个想法刚诞生落地不过三秒,便看见谢斯聿缓缓睁开了眼睛,苏乙还未来得及阖眼假寐,一双手就摸了摸他的额头,谢斯聿问他:“醒了?哪里还不舒服。”
苏乙侧过头,不想和他说话。
“为什么把自己的手弄成这样?”谢斯聿摊开苏乙的手指,那上面已然上了些药,有些地方还细微低包扎了一下。
苏乙脑袋转回来了,“输完液我要回学校。”这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传达着必然要离开的决心。
“你学校还有段时间才开学。”
“反正我要走。”
“先回答我,为什么要把手弄成这样?”谢斯聿脸色逐渐变冷。
半晌,他才听见苏乙闷声说:“痒。”
“只是因为这个?”
“那还不然呢!”苏乙没带好气地说道。
“医生说你可能是吃了不好的东西,我离开这几天你吃了什么?”
提到这个苏乙就满腔愤然,“还能吃什么!冰箱根本没有什么吃的了,后面几天我只能吃冰淇淋。你想饿死我折磨我可以直说,不用那么虚伪假惺惺的……”
谢斯聿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没有吃的了?”这次轮到他彻底哑然了,“对不起,是我这几天忙事情忘了。”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苏乙已经躺在病床上,遭受了一轮病疼折磨。
“把我手机还给我。”苏乙漠然地看向他。
谢斯聿站起身,“你病好了再说。”
“谢斯聿!你是不是听不懂,我不想再看见你!我要离开这里!”苏乙朝他吼道,又咳嗽了几声。
谢斯聿冷冰冰地看向他,仿佛苏乙说的这些话和他毫无关系,“你先好好休息。”他离开后,不一会儿有另外的一个人进门而来。
“嗨,我是谢总的助理,叫我小周就好了。”小周笑着说道。
什么助理,不过是监守他的人。苏乙瞧着这人身高和他差不多,要不是他有些体虚乏力,按照平时也是能把人放倒的。小周恪守本职,坐在床边定眼守着苏乙一动不动。
“谢斯聿他人呢。”
“啊,他去公司开会了。”
苏乙看了看输液袋,坐起身来:“这里太闷了,我要出去走走。”
“不行的,外面很冷的。”苏乙推着输液架势必要出去吹风受冷,小周只能紧跟着他不放。谢斯聿给他传达的任务是要把人看紧,不要离开这层楼,但其他事情可以酌情处理。
苏乙推开门,发现门口还站着两个黑衣人。谢斯聿真是疯得无可救药了,派这几个人来守着他。
走廊旁边有一个露天花园,里面有几个病人在散步。苏乙坐在花台边生着闷气,小周和其他人便在出口处守着。
这时走过来了一个戴着白色帽子的人,也是穿着病服,走路姿势很奇怪,像是从精神科来的。他坐在了苏乙的侧边,以这个角度只能苏乙看见他。来人拉下口罩,苏乙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谁。
宋沅看向他,邪魅一笑,“晚上好啊。”
梁厉铭是今天一早到的S市,股东大会之后,他单独把谢斯聿叫到了办公室。大概问了谢斯聿这边的情况,他随口一问:“你最近和顾家走得很近?”
“只是商业合作。”谢斯聿回答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现在追究起来只是浪费时间,我不希望你的事情影响到公司的利益。”
谢斯聿低下头,眼里闪过一丝森冷,“是,我知道了。”
“那个人…..”
谢斯聿迅速说道:“我会处理好。”
“要懂得适可而止。”梁厉铭说完后便让他出去。
从办公室出来,谢斯聿给周助理打了一个电话,问了苏乙的情况。
“他在外面。”小周苦恼地说道,又加了一句:“…就是情绪有一点激动的。”
“给他拿一件外套披上,只要别让他离开医院,其他都不用管。”谢斯聿吩咐道。
“好。”
小周前脚刚走,宋沅就坐得离苏乙更近了些。
苏乙警惕地看向他,“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帮你的。”
“帮我?你是想来害我的吧。”苏乙只觉得荒唐,“你之前不仅弄坏了我的手链,还开车撞我。”
“那我说对不起,非常非常对不起。”宋沅垂着头,双手握在一起,一副很抱歉的样子。
当初苏乙都不敢去报警,看那群人都是有钱有势的样子,他一个人无依无靠,鬼知道报警了下场有多么惨,他转身就想离开:“反正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是,你说的很对。”宋沅没否认,又攥住他坐下来,“别急着走嘛,你就不想知道当初为什么谢斯聿要接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