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没什么关系,删了。”谢斯聿轻飘飘地来了那么一句。
“为什么?”苏乙不甘心地问道,“你太霸道了!”
“所以呢!”
“我…我本来就没有什么朋友!你和梁宁就是一起的,你只会听他的话!”苏乙从他腿上下来,气冲冲地奔进卧室床上重重躺下,一只拖鞋在客厅,一只翻在卧室门口。
旁边的手机发出震动声,那是谢斯聿的手机。第一遍的时候谢斯聿没有理,直至对方又打了第二次电话过来,谢斯聿才不耐烦地推开门出去接了电话。
趁这时候苏乙躲进卧室里,把门悄悄关上。
莫名其妙地,吵了架就很犯困,明明是坐在床边,后面又很不安地躺在床上了。
那就装睡好了,谢斯聿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毕竟他们吵架闹矛盾,大多数时候都是谢斯聿先向他低下头,他只要眼泪冒出来谢斯聿就会心软的。
而且他也没有做什么很严重的事情吧,他不过是出去赚点钱罢了,替谢斯聿分担一点养家压力。
这并不是罪大恶极,也不过分。
伤心地盖上被子睡了一会儿,又听见有人走到了床边。
“睡着了?”谢斯聿问道。
苏乙没说一句话,闭上眼睛装睡装到底。
因为在剧组的经验,他现在可会做这些装死装睡的事情了。
谢斯聿慢慢坐在床边,又问他:“不热吗?”
确实是很热,但是现在没电不能开空调。苏乙的额头已经出了汗。
真是的,为什么夏天老是停电啊。
“不想和我说话?”谢斯聿又把被子拿下来,“苏乙,你气性比我还大呢。”苏乙瞒他这么久,他也不过是打了一下他的屁股,让他退群删去一些奇奇怪怪的人罢了。这也并不过分。
苏乙为什么这么接受不了。
“可是我挣来的钱都请你吃饭,还有买内裤了。”苏乙忍无可忍地坐起来,他气急败坏地去衣柜把那个巨大的包装盒抱出来,“你看吧,这是我给你挑的礼物。”
他很委屈地说道,“你总是听梁宁的话!”
“我哪儿都听他的话了?”谢斯聿双手被放着那一盒略显沉甸甸的包装盒,僵硬的表情松弛了一下,“这些都是你挣钱给我买的?”
“对啊。”苏乙光脚站在他面前,眼巴巴地看着他。
谢斯聿足足愣了几秒,又对他说了一句谢谢。
苏乙侧过头,如果事情没有败露的话应该是很洋气的样子,但现下只是淡淡地,很不在意地说:“不客气,你以前也送了我很多东西。”
随后谢斯聿又说道:“但我不想你做那些事情,风吹日晒的,你看看你都被晒黑一圈了。”
苏乙为自己辩解,“黑点好,就是要这样小麦的皮肤,显得健康。”
“你歪理很多。”
“那你不生气了吗?”
“这话是我该问你吧?”谢斯聿好像是拿哭起来的苏乙没有办法。
苏乙把头抬起来,“你不生气那我也就不生气。”
“那你以后别背着我去做那些事情了,可以做到吧?”
苏乙嗯了一声。
谢斯聿像是不怎么相信。
“真的真的,我不去了。”苏乙保证着说道。
但原本他也不太想去了。演尸体会把脸弄得很脏,即使他是有一些这样演戏的天赋。做黄牛也胆战心惊的,虽然是会突然赚很多钱。以及,最主要的是要离梁宁那个可恶的家伙远远的。
沾上他就没好事!他不会再和这个告状的小人再扯上一点点关系。
“好了,过来我抱一下。”矛盾解开后,谢斯聿把他抱在腿上坐着,好像也很受不了苏乙离他那么一点距离的样子。
“我屁股还有点疼呢。”苏乙替他的屁股感到委屈。
谢斯聿对他说:“我没用什么力气。”
“我给你买内裤,你却拿皮带打我。”苏乙皱着脸说道,似乎掐头去尾后,这是很不平等的事情。
谢斯聿很没有办法地把他裤子扯开,看了看,说:“是有一点红,很疼吗。”
“嗯。”
于是谢斯聿给他揉了揉。
秉持着孟母三迁的教育理念,谢斯聿认为是旁边的拍摄基地这样的环境影响了苏乙的金钱观念,他重新开始找房源。
按照以前他只是想随便找一个偏僻的地方把苏乙关起来,但当下不一样了,住久了也会觉得房子面积太小了。在本周三他看中了一套房子,家具都很新,还处于两人学校中间的位置。毕竟再不久之后就要开学了。
“我们下个周要搬家了。”
“为什么?”
“房东说不想租给我们了,觉得我们这家人太吵了。”
“怎么可能,我们一点也不吵。”
“是,可能是你太吵了。”
“我哪有,你又骗人。”
谢斯聿找了一家搬家公司来收拾东西,苏乙还真以为搬家是房租到期了,对于这个小家还有些念念不舍,拿着相机在各个角度里排来拍去。
譬如他很喜欢的小阳台,上午的阳光最为灿烂漂亮。他们的冰箱上挂满了苏乙买来的冰箱贴,苏乙不得不一个一个地取下来。连带着厨房的锅碗瓢盆都有了镜头,还有那一间小小的浴室里面的玻璃墙。
以及卧室里飘逸起来的窗帘。
也给了全程辛苦打包的谢斯聿一个特写侧脸镜头。
苏乙专门把他的玩偶们放进一个大箱子,那时候谢斯聿车上也装了不少东西,还把苏乙要死不活的番茄植株也搬到了新家。
在此之前,两人也有了一番讨论。
“花盆过去可以再买,你不是还有很多种子吗?”谢斯聿是真不想带那些花盆墩子。
“可是这也是很重要的,里面的番茄苗万一还没死呢?”
那些枝干的尸体一搓都可以变成沙随着风飘走了,谢斯聿抬起来其中一盆,告诉苏乙:“你最好祈祷它们明年还能开花结果。”
“我现在就祈祷。”
苏乙坐在副驾驶上,把小白放在脚边,最后看了一眼小家被绿荫挡住的窗户,朝那个位置挥了挥手。
新家是高层公寓,19楼的三室两厅,地理位置很好,出门就是地铁,小区的基础设施也比之前的好不少。
谢斯聿预先看过了,这附近除了一个小学、商场,还有一个新建的公园,再也没有什么别样的地方了。只不过苏乙还是很不熟悉,小区太大了,他去取快递的时候经常在小区里面迷路,需要打电话叫谢斯聿下来找他。
住进去的第一天请了家政来打扫,但家政一离开,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归位。苏乙让扫地机器人马不停蹄地开始工作,自己拆了一会儿打包盒,慢慢地,拆着拆着就累得不行躺在了沙发上。
落地窗外夜色如墨。最后还是谢斯聿给收拾的,把苏乙这个占地的物体抱进了卧室后,他开始一个人的大扫除。
翌日醒来,苏乙还比谢斯聿更辛苦地坐在餐桌边,说着搬家真辛苦啊。然后抬眼一看,他的那些花盆墩子已然完好无损地都放在了干净明亮的落地窗前。
不是很美观。
苏乙看着谢斯聿做了苦力,又很想把它们丢进楼下垃圾桶的样子,他的内心再次诚恳祈祷。
周末,谢斯聿从一场酒局里走出来,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最近他的耳朵不是很好,总是换着耳朵产生嗡嗡嗡的电流声,谢斯聿一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
某种时刻,他还以为是苏乙凑近他耳朵发出的噪音。很多时候他都有这种奇怪的幻觉。
直至走到停车场,再往前走了几步路,他的右耳再一次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声,这让人有些受不了,眼前的场景也失去了颜色,整个世界晃了晃,谢斯聿猛然间站立不稳,在车面前慢慢蹲下身。
三秒后,他的耳朵完完全全听不进任何声音。
谢斯聿怔了一下,他手已经打开了车门,原本是打算开车的,现下只好打了个车去了医院。
医生看着他做的核磁共振和ct,还有耳内镜检查,“大概是急性酒精中毒导致的暂时性耳聋,耳鸣和眩晕。”
“酒精可能会损伤听觉神经或大脑的声音处理功能,造成听力敏锐度的下降,你最近是不是酗酒了?”
医生把字写下来给他看了一眼。
谢斯聿点了点头。
“你现在必须得住院治疗。”
中途谢斯聿拿出手机,看见苏乙给他发了一连串的微信消息。他习惯性地点开语音想听听苏乙又在说什么,对着耳朵后才又一次发现什么也听不见。给苏乙发消息后,又给公司说明了情况。
苏乙知道这事儿后,急匆匆地赶过去的时候,正看见护士给谢斯聿打点滴。
谢斯聿看见苏乙嘴巴一张一开,或许是还没有真正意识到谢斯聿耳朵听不见了,还很大声地凑到他面前。
然后苏乙眼睛有点晕红,自己端了一个板凳坐在谢斯聿的病床前,像是在看病入膏肓的人,目光里全是深深的担忧。
谢斯聿握住了他的手,安慰着对他说:“没有什么事,过几天就好了。”
下午睡了一觉。睡之前苏乙也爬上床睡在他边上,谢斯聿醒来发现病房只有他一个人。耳聋和溺水的感觉很相似,耳朵很闷,整个人像是被灌进了沉重的水里。他很不喜欢,也很不适应,又叫了一声苏乙的名字,房间依旧没有什么动静。随后打开手机给苏乙打电话,打过去几遍都没有人接。
坐了一段时间,谢斯聿还是没忍住推着点滴下床去找人。听不见世界的喧嚣,某一刻是少了吵闹,却多了失序的陌生感。
在走廊上来来去去转了一圈,依旧没看见苏乙的身影。谢斯聿有一刻是很不安的。
一个病床已经推到了他的身后,但是他完全听不见,被人指着鼻子骂了一句,从其口型能看出带着几句肮脏的不良用语,谢斯聿面无表情地靠边让了让。
他来到护士站,问了情况,从她们的口型里,好不容易猜出来他身边的那个男生下午在他睡觉的时候就离开医院了。
谢斯聿站着默然了一会儿。他决定回家找找苏乙。这个想法刚诞生了一秒,他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牵了牵,转头一看便看见了心心念念的人。
“你去哪里了?”谢斯聿紧紧攥住了苏乙的手腕将他拉过来,一脸不满。
苏乙把手上大大小小的包拿起来,示意谢斯聿看看。那是苏乙回了一趟家,替谢斯聿拿了衣服和自己的洗漱用品,还包括充电线等生活必需品。苏乙不知道谢斯聿在担心什么,他嘴巴张开说了几句话,谢斯聿没能听出来。
“哎呀,你耳朵又听不见!“苏乙拉着他的肩膀,想把他带回病房。
刚想把耳聋的人拉走,可是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谢斯聿忽然弯下腰用力抱住了他,像是要把他狠狠揉进骨头里。
千言万语也没有一个严丝合缝的拥抱明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还有来着彼此身上熟悉的味道。
苏乙顿时就不说话了。
或许是过去太刻骨铭心,看上去坚毅冰冷的人也有害怕的东西,也怕被人再次抛弃。
生病的人总是很脆弱的,苏乙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