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着那面战损的兵器墙,他只觉得心惊肉跳。
上午加了一星时的演奏,手有些微酸。海茵见他交替活动着手指,轻叹一口气,握着他的手,从上至下,从指根到指尖,耐心地一根根揉捏。
“雄主,去休息一下。”
“不想休息。”兰礼反扣住海茵的手,温声道:“想听你讲它们和你的故事。”
“海茵,我想更了解你。了解你的过去。”
海茵目光钝了钝,慢慢抽回自己的手垂在身侧,“我的过去,没什么值得了解的。”
“海茵~”兰礼尾音拖得长长的,语气又轻又软,听起来像撒娇。
海茵滞缓地舒口气,用平淡的语气,面无表情讲诉着那些退役兵器的来历,好似再惊心动魄的事,在他这里都掀不起波澜。
兰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越听越难过,半点儿没有对英雄的崇拜,只有连绵不绝的心疼。
“海茵,你真了不起。”
兰礼猝不及防地抱上来,海茵脊背微微僵住,接着一动不动。
兰礼把脸埋进海茵的脖子里,不动声色地缓了会儿,等心情逐渐平复下来才松开了他。
“海茵,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会遇到我吗?我想,大概是上天派我来补偿你的。”
清澈的少年,深情款款注视着他的雌君,用发自内心的爱意,燃烧着那颗小心翼翼禁锢起来的心脏。
海茵的目光久久定在兰礼脸上。
兰礼有种海茵下一秒要吻上来的错觉,他心跳快如密集的鼓点,暗暗期待着。
海茵已经很久没有对他主动过……
但,海茵很快撇开眼,隐忍地对他说,“雄主,还是去休息会儿吧。”
“……”兰礼高高吊起来的心,一下子泄了气。
见海茵要走,他立马拉住他,“你要去哪儿?不留下来陪我么?”
海茵熟练地垂下眼帘,用浓密的睫毛遮挡住眼底涌动的情绪,“雄主,我出去看看,很快回来。”
兰礼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又没有,最后不情不愿地松了手,“那你快一点,我等你。”
“嗯。”
海茵出去透了口气。紧紧靠着墙,无力地仰头看着走廊的天花板。
再等等吧,等见了虫皇,等他能争取到雄主的雌侍身份,等雄主见过更多比他年轻漂亮,完整鲜活的雌虫。
如果那时候雄主依旧愿意把他留在身边,愿意跟他亲近,那他就不管不顾飞蛾扑火。
再等等……
雄主还小,在垃圾星长大,没有见过纷呈斑斓的多姿世界,以为他就是最好的选择。
海茵不希望有一天,当雄主见过更广阔的天地,体验过更上乘快意的生活后,再忽然想起他时,心里会因为少不更事时的冲动,而漫过一丝恶心。
海茵很快调整好情绪,再次回到兰礼身边。
兰礼拉着他一起睡到那张换过柔软床垫的床上。
海茵美其名曰,光线影响休息,把窗帘拉的很严实,所有灯源都掐掉。分明是大白天,却伸手不见五指。
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彼此近在咫尺的呼吸,以及翻身时,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
兰礼知道海茵在介意什么。
他挺自责的。要不是他第一次看到海茵的身体时,用目光伤害到了海茵,海茵也不会这样害怕被他看见。
海茵躺下后就一言不发,抬起一条手臂横压在眼睛上,气息敛的紧紧的。
兰礼摸黑凑上去,吻了吻他冰凉的耳垂,在他耳畔低语,“海茵,我要开始接触你的身体,你如果不喜欢,可以随时推开我。”
海茵喉头不安浮动着,故作镇定地低低应了声:“嗯。”
兰礼轻轻把手放在他的右腿上,感觉到他的身体明显紧绷了起来,才慢慢顺着腰线往上移。
海茵的身体在迅速失温,僵硬如木头。
兰礼手掌放上去后没有急着动,等海茵适应了他的触碰,才用指尖,缓慢在他发硬的,有些凹凸不平的皮肤上划弄。
伤疤覆盖得太多,皮肤的感知力和敏感度降低,海茵知道兰礼在他身体上写字,却感受不出来在写什么。
他想问,却在这个念头产生的一瞬间,就彻底开不了口。
兰礼用指尖,轻盈地在他胸口上一笔一划写着,超认真。
末了,他低声道,“转过去,前面写完了,背对着我。”
海茵沉默不语,如同牵线木偶般翻了个身。
兰礼从他的肩膀位置开始写,反反复复写,不厌其烦地写。
直到后背没有一处空白的地方为止。
大功告成,兰礼摸到海茵衣服的边缘,帮海茵把衣服规规整整地放下去,就着那个姿势,从后面抱住了海茵。
“海茵,我写的是我的名字。”
海茵呼吸一窒,后背上的肌肉明显僵硬起来。
“我一边写,一边向虫神祷告:海茵以后受的所有伤,都会反噬到我身上来,他会平平安安。”
兰礼用自己的名字,给海茵画了一道护身符。
兰礼不知道的是,海茵从不信奉神明。他只信他自己。
可当兰礼说出这种天真幼稚又虚无的话时,海茵的内心顿时警铃大作,在无声呐喊:
——不作数!不可以作数!
海茵腾一下坐了起来,在黑暗里精准扼住了兰礼的手腕儿。
“雄主——”海茵第一次克制不住喉间的颤抖,露出脆弱难持的情绪。
海茵似乎一激动,手上的劲儿就会变得没轻没重。兰礼是有些疼的,但他忍着不说。
兰礼语调未变,慢条斯理,听起来很温柔,又异常坚定,“海茵,我确定你学不会爱惜自己。所以,让我来吧。”
“从这一刻开始,你但凡受到任何伤害,都会反噬到我……”
海茵疯了一般扑上来吻他,不说话,也不吭声,如同一道明媚的烈焰,熊熊裹挟他。
海茵吻得用力又粗鲁,毫无章法。兰礼的嘴唇很快传来痛意,却又无比过瘾。
他抬手捧住海茵的脸,准备好好回应,却毫无预兆地摸到了一手冰凉。
海茵哭了——
兰礼心头一惊,他知道海茵肯定会有强烈的反应,但没想到会这么……
兰礼错愕地侧了侧脸,分开了紧密贴合在一起的唇。刚想说什么,下一秒,海茵蛮不讲理地追着他的唇,重新吻上来。
吻得又凶又急。像是下一刻就是世界末日般急迫。
他反常的情绪迸发,把兰礼吓到了。
“海茵,停下,你听我说……”兰礼偏头换了口气,海茵突然紧紧抱住他,静静趴在他肩上不动了。默默无声地流泪。连哽咽的呼吸都听不到。
被偏爱本该是件值得幸福的事。
可海茵却感觉心脏好疼——
从来没有谁这么珍视过他,把他视若珍宝地捧在手心呵护,见不得他受一点儿伤。即便是他的雌父,也只会在他跌倒时,严厉地盯着他重新站起来。
原来爱才是世上最残酷的酷刑。
兵不血刃,雄主几句轻飘飘的话,就掏空了他的心。
海茵想,如果现在雄主想要他的命,他也会甘之如饴,笑着赴死。
兰礼屏住呼吸,一点点收紧手臂,把海茵圈住。
他很没底气地说,“对不起海茵,我只是想让你重视自己的身体,不要再轻易受伤,没想惹你伤心。”
海茵颤抖着呼吸,重重喘了口气,用兰礼捉摸不透的语气说,“雄主,您会后悔的。”
兰礼以为海茵说的是,他会为了诅咒自己而后悔,于是炯炯有神地在光线不明朗的黑暗里,直视着海茵的方向,笃定道,“海茵,我永远不会后悔。”
听到他的回答,海茵尚存的良善和品德,顷刻间粉碎成灰。
不等了!
整天清醒克制有什么用?
海茵不会再放兰礼走。
不管雄主以后身边有谁,有多拥挤,海茵都会不择手段留住他。
哪怕雄主嫌弃自己,恶心自己,也无计可施。
如果兰礼不愿意,海茵绑也会把他绑回来。
只要海茵想,他就做得到。
这都是兰礼自找的。
海茵同样掩藏在黑暗里,用阴鸷的眼神,死死盯着兰礼,“雄主,您后悔也没用了。您已经对虫神起誓,以后都别想摆脱我。”
听到他语气变得平稳,兰礼用手摸了摸他的脸,发现没泪了,才悄悄松了口气。
海茵刚刚反常的模样,让兰礼体验了一把熊孩子捅破天,惊慌失措的无助。
兰礼无声地笑了下,“海茵,你真好哄。”
他都打算自打自脸,说自己胡说八道的。
思及此,兰礼倾身凑上去,吻在了那两瓣变得滚烫的唇上。
海茵不再克制,积极回应,只是依旧不让兰礼碰他的右腿。
这样的突破已经很好了。
兰礼倍受鼓舞。
-
几天后,弗朗西斯传来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