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魂既已归位,如此一来,仅剩的便只有一个人魂了。
传言人魂代表着思维与理性,人魂主导之下,所有正面与负面的情绪都不足以影响一个人对自身利益的考量。
那将会是完全抛却情绪干扰的凤清韵,龙隐实在也想见识见识,极度理性之下的小蔷薇到底会做出什么来。
然而此念头一出,没等他擅自在心头将其具象化,整个幻境便骤然一闪,随即幻化出了新的一方世界。
龙隐刚一睁开眼,便直直地撞上了一对淌着蜡油的龙凤花烛,那蜡油在烛光下微微发亮,红得像血,顺着桌角一路淌到了地上。
龙隐盯着那桌下的油光看了片刻,紧跟着才意识到那并非蜡油,而是真正的鲜血。
他眉心一跳,当即抬眸,却见无边艳丽的喜色之下,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拎着剑背对着他,他身上穿着雪白的剑袍,整个人和周围喜庆的气氛格格不入。
而他的剑下,似乎有什么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龙隐垂眸一看,却见那竟是穿着喜服的慕寒阳,而如今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似是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凤清韵持着剑轻轻侧身,脸颊上还溅着鲜血,就那么带着无边的冷意看向龙隐。
龙隐喉咙一紧。
下一刻,凤清韵竟拎着剑向他走了过来。
有那么一瞬间,龙隐几乎以为,他的小蔷薇已经因爱生恨到要杀了他以解心头之恨的地步了。
不过好在最终凤清韵在他面前站定时,并没有那么做。
仙宫的月色向来漂亮,守在店门外的童子隐约听到了什么,一抬眸,却见两位宫主的寝殿内,龙凤烛隔着窗户一晃,有两道人影紧跟着靠在了一起。
童子于是松了口气,心道原来是慕宫主和凤宫主在双修,那就没什么好看的了,非礼勿视。
寝殿之内,一地的血色之间,不知道哪来的咿呀声中,将龙凤烛的烛光于夜色间摇摇欲坠,过了不知道多久,终于熄灭了。
七日之后,天下皆惊。
“听说了吗?……那仙宫之主慕寒阳,竟死在了和他师弟的洞房花烛夜当日!”
“肯定是凤清韵杀夫证道——”
“……嘘!可别乱说,仙宫对外的说法分明是寒阳剑尊新婚当夜,功法相冲爆体而亡。”
“正道魁首怎么可能死于功法相冲?!凤清韵这妖物根本就是装都懒得装一下!仙宫就没人敢说什么,任由他一手遮天吗!”
“唉,寒阳剑尊死都死了……仙宫总要有人执掌,白宫主自幼是凤清韵养大的,他眼下当然一手遮天,谁敢说什么?”
此话一出,替慕寒阳愤愤不平之人,倒一下子无话可说起来。
确实如此,慕寒阳虽死,可白若琳都没说什么,无论是按仙宫内部之事算,还是按渡劫期之间的龃龉算,都轮不到他们这些外人来插嘴。
寒阳剑尊头七当日,无数修士前来仙宫吊唁。
却见仙宫上下一片缟素,弟子们面容纷纷面色哀伤,慕寒阳那几个嫡传弟子更是眼眶通红,如丧考妣。
不少来者都是第一次见仙宫如此素白一片的模样,不由得暗暗心惊,但哪怕他们心下有万千腹诽,面上也一句话不敢多言。
仙宫的正殿被当作了灵堂,夜深,外面跪了一片慕寒阳的嫡系弟子,柳无眼眶发红地跪在最前端,眼见天色不早,他擦了擦眼泪同花盈道:“时间不早了,你也守一天了,先回去修炼吧。我和师娘在这里守着就好,师尊回来也有照应。”
花盈起身,摇摇欲坠地揉了揉发红的眼睛,转头没见到凤清韵,不由得道:“……师娘人呢?”
旁边一弟子道:“我刚见凤宫主好像是进灵堂了。”
柳无闻言神色间闪过了一丝哀伤:“……师娘和师尊伉俪情深,骤然遭遇此等变故,恐怕比我等还要悲痛。”
花盈听了却不知怎的心下发慌,忍了又忍还是不禁小声道:“大师兄,可我总感觉师尊之事——”
柳无似是知道她想说什么一样,当即变了脸色低声:“师娘悲伤之情你我尽睹,莫要胡说!”
“……是。”花盈抿了抿唇垂眸道,“是师妹失言。”
“你回去修炼吧。”柳无甩了一下袖子,“我陪着师娘便好。”
花盈闻言不知为何感觉有些怪异,直到回到自己的住处,才蓦然意识到柳无话中怪异的点到底在哪里——他说的不是他陪着师尊便好,而是“陪着师娘”……
灵堂之外,依旧安静得落针可闻,清风吹过,弟子们依旧安安静静地守着灵,没有任何异样。
可柳无不知为何,待了片刻后总是心神不宁,隐约之间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一样。
这种情绪实在是太过浓烈了,最终他忍不住起身,避开身后昏昏欲睡的弟子后,小心翼翼地从储物戒中拿出了从他师尊遗留的储物袋中发现的那枚珠子,随即蹑手蹑脚的走到灵堂外。
却见正殿本该严丝合缝的大门不知道何时开了一个口子,柳无心下一跳,刚走到门缝边,却听到里面竟果真传来了什么窸窸窣窣的动静,甚至隐约间,那动静中还带着黏腻而暧昧的水声。
柳无愕然地睁大了眼睛,随即顾不得其他,当即透过门缝向其中窥视,却见——
贡品洒了一地,而他的师娘,那死了道侣后便越发寡言少语的麟霜剑尊,此刻正靠坐在他名义上的新丧了的道侣的贡台上,披着雪白的衣袂,赤着脚踩在一个男人的肩头上。
男人掐着那白皙的大腿埋首其间,不知道在做什么。
从柳无的角度只能看到凤清韵蓦然颤了一下,随即咬着手背轻轻垂眸,看着那以一副臣服姿态半跪在他面前的男人,半晌才压抑着难耐冷声道:“你是狗吗?再乱咬就滚出去……!”
第59章 人魂
柳无蓦然睁大了眼睛, 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磅礴的怒火直冲上他的脑门。
今日可是他师尊的头七,他们怎么能……怎么敢——?!
可没等柳无怒火中烧, 微妙的响声突然在他耳边炸开,他蓦然便僵在原地, 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啪嗒——”
所有怒气瞬间从柳无脑海中蒸发,他就那么在原地惊恐地站了良久,直到一阵夜风吹过, 透过门缝隐约看进去, 他才意识到那并非是什么人的脚步声,而是贡台上的瓜果掉在凤清韵手边的声音。
柳无吓得喉咙发紧,惊落了一身的冷汗后,透过门缝, 却刚好看见那男人从凤清韵身前抬起了头。
看清那男人容颜的一瞬间, 柳无瞳孔骤缩——魔尊龙隐?!
怎么会是魔尊?!
堂堂仙宫之主,正道魁首的葬礼上……他的未亡人竟被魔尊压着在灵堂如此苟合!
柳无目眦欲裂,可一墙之隔的地方, 里面暧昧的气氛不减反增。
“快些做什么?”魔尊分明是半跪在凤清韵面前,说出的话却丝毫不显下风, “劳烦剑尊说明白一些, 本座愚钝, 听不甚明白。”
凤清韵眯着眼看了他半晌, 似是被他惹得不耐烦了,竟抬手轻飘飘地拍在了他的脸颊上, 不重, 像是用肉垫在拍人,可下手之后的响声却是清脆的, 连门外的柳无都听得一清二楚。
“听不明白就滚。”
冷如玉质的声音响起,柳无闻言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堂堂魔尊居然就这么平白挨了一耳光,他胆战心惊地站在那里,生怕下一刻那传闻中桀骜不驯,性情暴虐的魔尊就要翻脸。
未曾想那魔尊不但不恼反而一笑,甚至还握着凤清韵的手腕,贴在自己的脸侧道:“声音这么响,你那些弟子可都在外面跪着呢,小心他们听到。”
凤清韵冷淡道:“那些不是我的弟子,听到又能如何。”
魔尊却一笑,低头吻了吻他的腿侧,厮磨间调侃道:“不是你的弟子,他们怎么唤你师娘呢?”
“你不高兴?”凤清韵被他亲得腿上一颤,顺势夹着他的脖颈,缓缓往下一压道,“也是,欠你个名分,那不如本尊喊他们进来,让他们挨个唤你师尊如何?”
柳无呼吸一滞,当即出离的愤怒了。
——他们这群刚没了师尊的弟子,竟成了凤清韵哄魔尊开心的工具!
偏偏魔尊听了这却不屑一笑:“本座要那群白眼狼当徒弟干什么。”
言罢,他掐着凤清韵的大腿便低头一吻,不知道咬到了哪里,换来那人猛地一颤,连指尖都跟着战栗了三分。
“至于名分……”龙隐抬着他的腿弯低声道,“给与不给,皆是君恩,本座又岂敢奢求呢?”
凤清韵眯了眯眼,似是被他的花言巧语给取悦到了,于是踩在他的脊背上,仰头任由他亲了半晌,才轻轻喘着气道:“行了,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快点做正事……”
魔尊闻言一笑:“遵命。”
言罢他便从地上起了身。
然而魔尊实在是过于高大了,待他彻底站起来后,几乎是完全遮住了凤清韵的身影,从柳无那角度看去,仅能看到他的师娘从魔尊身旁探出的一条修长白皙的腿。
那腿被人用手狠狠地掐住,哪怕是最丰腴的地方似也不堪一握,被人掐得微微陷入手中不说,那大片的肌肤简直白得晃眼,美得刺目。
可除此之外的所有细节俱被魔尊挡了个严实,什么也看不清楚。
柳无见状,心头油然升起了一股无边的恼怒——那分明是他师尊新丧之地,分明是……
可任由愤怒在心头宣泄,他却没有胆量去出声打破那一切。
——那可是疑似杀了他师尊的凤清韵以及魔道至尊龙隐,两个渡劫期加在一起,恐怕十个他也不够看的。
莫说动弹,柳无眼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被人发现。
其实眼下最好的抉择是就此逃跑,全当什么都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可他的腿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粘在了地上一样,根本动不了。
内里的喘息声混杂着难以言喻的花香从门缝中逸散出来。
一只手无力地攀上魔尊的肩头,似是情动到了极致,手指发白地按在那人的肩膀上。
过了不知道多久,突然传来了一声掺杂着颤抖的啜泣:“龙、龙隐……”
而后便是咣当一声——慕寒阳的灵牌被那魔尊在兴奋之下随手扫在了地上。
而后凤清韵整个人被龙隐死死地按在怀中,所有的声音俱被堵在了嘴中,只剩下那条白皙的腿软软地挂在他身边不住地痉挛。
柳无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愤怒、恐惧、难以置信以及微妙的刺激彻底占据了他的大脑,剥夺了他的理智。
以至于等到他发现内里安静下来,紧跟着意识到情况不对时,已经来不及了。
——凤清韵攀在魔尊的肩头,正冷着眸子隔着门缝看向他。
柳无蓦然僵在了原地,浑身的力气好似一瞬间被全部抽走了一样,一下子动弹不得。
那人的眼角还带着红,可神色却一如既往的冰冷。
魔尊正环着他的腰细细摩挲,见状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来。
看到柳无的那一瞬间,那男人的眼神之中并无异色,反而带着某种微妙而戏谑的恶意,像是在看一条连吠叫都不敢的狗。
柳无一下子如坠冰窟,整个人蓦然僵在了原地——被发现了!
怎么办……怎么办?!
魔尊会不会杀了他?
此念头一出,他浑身的血就像是凝固了一样,站在那里动都不敢动。
可凤清韵并未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他好似并不在意对方会不会跑出去昭告天下,反而垂着那被泪浸透的睫毛喘着气缓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