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离开漩涡中心虽然打乱了他的计划,但不失为一种急流勇退,明哲保身的方法。
如今这局面,倒也不枉他一番心思。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如今的埃及尚且有许多操作空间,大有可为。
等到五年后,再回到这里,这棋局也大抵是到了转战局换人的时候了。
随着车队出城,平民被阻拦在城内,车队越走越远,马车外的喧嚣吵闹也逐渐安静下来。
晚上,车队抵达岩石群,决定在这里休息。
沙漠夜里风沙大,温差也大,岩石区是安营扎寨最为合适的区域,天然屏障能够将大量的风沙阻拦在外。
伯伊简单地吃过晚饭后就回了营帐。
古埃及的美食实在是不怎么样,对于被养刁了的华夏人来说过于寡淡无味。
赶了一天的路,哪怕是坐在马车上也叫人吃不消。
众人即便没说,脸上也难掩困倦。
夜里无事,除了值夜巡逻的护卫,所有人都早早就歇下了。
伯伊也很累,但却睡不着,他很清楚自己认床的毛病在接下来的行程中将会是一场漫长的折磨。
夜里营帐外风声呼啸,尖锐如哨响,刺得人耳膜生疼。
胡狼站在山丘上发出“嗷呜”的叫声,冷冽的眼眸远远注视着这群可口的食物。
多年的求生经验告诉它们,这群两脚兽并不好惹,他们手上拿着冰冷尖利的武器,身上穿着爪牙难以撕裂的盔甲。
所有它们只能远远地趴伏等待,期望会有愚蠢的两脚兽落单,让它们饱餐一顿。
伯伊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等待天亮,营帐角落里,巴特巴尔已经陷入沉睡,巴特的呼噜声十分响亮。
阿曼特和塔那罗在另一个随侍的营帐,在此后的行程中,四个人会轮流值守,以便阿伊大人召唤他们。
伯伊在越发响亮的呼噜声中本就稀薄的睡意消失殆尽。
“阿伊大人,您歇下了吗?”营帐外突然响起一道声音,似乎是怕惊扰别人,声音压得极低。
伯伊睁开眼,眼底清明地问:“托德?”
这声音正是托德的,只是不知道这人大半夜的不睡觉找他干嘛。
“是是,”托德见他还醒着,高兴地小声说:“陛下那边需要您去一趟。”
提到陛下,托德的声音里染上了些着急。
伯伊想到小法老给自己来的那一刀,皱了皱眉,随手从旁边拽过自己的衣服穿上。
他起身往外走,经过巴特巴尔时,巴尔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大人怎么了?”
“没事,”伯伊摆摆手,“我起夜,你继续睡。”
“我陪您去吧。”巴尔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实在是太困了,手脚都是软的。
“不用。”伯伊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按了下。
巴尔还想再努力一下,但头一碰到枕头,瞬间就被神明带回了梦境。
在失去意识前,他费劲地想,不是他不想清醒,一定是阿蒙神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给他。
伯伊站起身,走出营帐。
站在门口的人着急地来回转圈,一回头看到他顿时眼睛都亮了。
“阿伊大人,你快跟我来!”他脚步匆匆地就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招呼伯伊跟上。
伯伊见他这般着急,便也加快了脚步。
法老的营帐离他的营帐不算远,两个人走了没多大一会儿,就抵达了目的地。
经过刺杀事件后,王后吃了个哑巴亏,气得心里发狠,却不得不给法老置办上最豪奢的配置,以及最周密的保护。
法老的营帐很大,篷布上用金线缝制着阿蒙神的图案,边角垂下流苏,精美又华丽,任何一个平民看到都会称赞,这确实是属于法老的仪仗。
伯伊跟着走进营帐,偌大的营帐里却是空空荡荡,只在最里间放置了屏风和羊毛铺就的床榻。
伯伊视若无睹地穿过,随着托德走到床榻前。
床榻上的少年面色极差,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鬓角的头发被打湿,有一缕黏在脸颊上,身体蜷缩着,哪里还有白天那赶人的架势。
“他这是怎么了?”伯伊问。
托德急得都快哭了:“我也不知道啊,陛下睡着突然就说腿疼,疼得一直冒冷汗,我说要去找祭司,但陛下让我先把你找来。”
虽然伊西祭司还在底比斯,但随行的队伍里也是有祭司和草药师的。
少年看见他,惨淡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毕竟他今天才把人赶走,现在又巴巴地把人叫了过来。
“我腿疼得厉害,”他抿着唇,小声说:“但我不放心别人。”
他也说不清自己这是什么心理,总觉得眼前这个人虽然讨人厌,但自己却第一时间想到了他。
在托德去寻人的这段时间,他一会儿后悔,一会儿在想这家伙怎还不来。
顿了下,他又给自己找补了一句:“你说的,让我无条件信任你。”
伯伊居高临下地看着跟个傲娇小猫一样的少年,片刻后很轻地笑了下:“你说的没错,确实应该无条件信任我。”
他坐在床榻上,伸出手,拉开拉赫里斯按着膝盖的手,白皙的手和少年蜜色的皮肤形成强烈的颜色反差,惹得拉赫里斯不自觉多看了好几眼。
“是这里疼?”伯伊询问的同时,手掌轻柔地揉I捏了几下,“现在好些了没?”
青年的掌心温热,覆盖在膝盖上,竟然让那剧烈的疼痛缓解了许多,舒服得拉赫里斯忍不住轻哼一声。
“好一点,”拉赫里斯抿着唇,“是也不是,两条腿都疼,膝盖,小腿,脚踝抽着疼。”
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疼痛,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没有外伤,那个匕首扎出来的除外,难道是有人给他下了毒?
伯伊垂眸,视线在他的腿上掠过,虽然个子瘦小,但小腿很长,以现代人的眼光去看,他必定会是个长得高的。
“应该是生长痛。”伯伊收回手,“说明你要长高了。”
生长痛是进入发育期出现的肢体疼痛,大多数人都会出现,有些人的疼痛持续时间会比较长,同样,这些人往往都会长得比较高。
拉赫里斯身边的随侍都是和他年纪差不多的,托德生得瘦小,要么是生长痛还没到,要么就是生长痛非常短暂。
短暂到他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种自限性疾病就结束了。
所以遇到拉赫里斯的生长痛完全就懵了,还以为自家陛下被人投毒受伤了。
“长高?”拉赫里斯嘴上问着,眼睛却一直盯着伯伊的手,犹豫了下,扭捏又拧巴地小声说:“那个……要不你再给我揉揉。”
就这么一会儿说话的功夫,他的腿又开始疼了,而且有越来越疼的趋势。
伯伊扬眉:“我是你的随侍?”
拉赫里斯轻哼一声,不高兴地说:“我是法老,你就应该听从我的命令。”
伯伊揣着手,闻言挑唇笑起来:“我该回去休息了,让人看到我大半夜在法老的营长影响不好。”
要知道他现在名义上是神殿的人,背地里是王后的人。
将将走出一步,衣摆就被人揪住,少年神色挣扎,好一会儿才憋出几个字:“阿伊,求你,帮帮我吧。”
伯伊垂眸,视线从他的手缓缓向上,最终停留在少年的脸上。
脸色极差,可怜兮兮的,像是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猫,遇上个人不管好坏就想往上蹭。
啧……
第20章 筹谋的开始(新增3000字)
伯伊眯了眯眼,目光从小法老的身上掠过,半晌,淡淡笑了下:“跟我撒娇可没用。”
拉赫里斯拉着他的衣摆,想了想问:“那怎么做才有用?”
因为疼痛,他的唇色有些发白,冷汗打湿了他的鬓发,但暗金色的眸子却依旧明亮。
“你先说说你想让我做什么,”伯伊似笑非笑地睨着他,“我再决定什么样的招数有用。”
拉赫里斯抿唇,不高兴地松开手:“你这人一点爱心善良都没有。”
伯伊:“恭喜你看透了我的本性。”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拉赫里斯问,“虽然我只是个架空的法老,但杀个奴隶总是可以的。”
哪怕这家伙如今已是大祭司,但并没有实权,更没有人脉,这个奴隶死了,神殿和王后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伯伊面上的笑容不减半分:“事实上,你连宫殿里那些随侍都处理不了。”
拉赫里斯一梗,嘴硬道:“那些是王后和神殿的眼线,我自然动不得他们。”
似乎是担心别人注意到,营帐里只点了一盏烛灯,就放在法老的床榻边,说这话的时候,拉赫里斯的耳朵泛起零星一点羞恼的红意。
“那我还是王后的男宠呢。”伯伊说得理所当然又理直气壮,身份拿来就用。
“你真的是她的男宠吗?”拉赫里斯暗金的眼眸紧紧盯着他,“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
他看得出来,这人的野心不会允许自己辗转在他人之榻,更不会喜欢攀登权利这样的方式。
伯伊站着,拉赫里斯坐着,两人以这样的方式说话,拉赫里斯只能仰着头去看他。
“野心家从诞生开始,身体里就流淌着肮脏的血液,”伯伊勾起唇角,“陛下,不要用您以为的视角去看待我,如果你不想失望的话。”
“你真的给梅丽特侍寝了吗?”拉赫里斯拧眉,“为了权力你能做到这种程度?”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叫人难以忽视的轻蔑。
梅丽特一手把持王宫,她的人遍布各个权力机构,但却鲜少有人能把眼线埋进她的宫殿。
就像阿伊,这个从芭斯泰特后宫出来的男宠,对于他,大部分人所知道的,都是芭斯泰特愿意透露的。
伯伊看着小法老眼里的执拗,觉得有些好笑,事实上,他也是真的笑了:“小孩儿,我教你一个道理。”
他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有点脑子的人不会被你的小把戏套话,没有脑子的人我劝你最好别用。”
试图用真诚去打动一个利益熏心的坏人,这是童话故事才会有的情节。
拉赫里斯垂在床侧的手握紧成拳,抿起唇:“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伯伊抱着手,以一种轻松惬意的语气说道:“因为我是一个心思纯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