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怪。
准确来说,陈冬宜几乎是一上出租车就把写作业这事给忘了。
回到江枝家的时候,江家父母出去遛狗还没回来,便利贴贴在冰箱上,字体清秀:“宝贝,晚饭在桌上,多吃点哦。”
陈冬宜被这个“宝贝”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匪夷所思的亲子关系,演的吧?
不过江妈妈做饭的手艺她早上已经领略过了,那是每一口都踩在她的口味上,让她念念不忘了一天,终于有机会大快朵颐,她当然也不会客气。
正吃着呢,放在餐桌上的手机亮了亮。
消息来自她的小跟班:“老大,二中的孙天长太猖狂了,扬言说要找一面包车的人弄您!”
陈冬宜咬了口馒头:“你说怎么办?”
小跟班:“干他妈的!”
陈冬宜:“文明点。”
小跟班:“干他爹的!”
陈冬宜满意:“通知一下,明天晚自习烂尾楼再议。”
自从她转来一中后,跟隔壁二中的混混孙天长的纷争就没停过,今天你弄我,明天我弄你,有次孙天长被她揍得试图用追她达成和平,结果被她逮住胖揍一顿,把他那点旖旎的心思打得烟消云散,从此只剩下仇了。
前段时间又因为点事起了摩擦,孙天长放出消息,说找了道上的人,要给陈冬宜好看。
对此,陈冬宜表示:“我好看我知道。”
陈冬宜吃饱喝足,把写作业的事忘到了九霄云散,一觉醒来已经七点了,她看了眼微信里江枝七八个未接来电,骂了句脏话,从床上一跃而起。
“你爸妈怎么不叫你起床啊!”陈冬宜边刷牙边甩锅:“不过这也才七点,着什么急啊?”
江枝躲在墙角看着学校门口教导主任旁边空出来的位置,听到陈冬宜毫无歉意的甩锅,气得跺脚:“我是风纪委员,要提前到逮迟到的!”
陈冬宜哎呦了一声,幸灾乐祸:“那风纪委员迟到了怎么办啊?”
江枝怒从心起,正要破罐破摔先把陈冬宜骂一顿爽了再说,忽然听到一句:“这不是陈老大吗?”
她顺着声看过去,就见两三个一看就是问题少年的学生勾肩搭背走过来,平时对她冷嘲热讽吊儿郎当的问题少年此刻十分乖巧,恭恭敬敬地打招呼:“老大早!”
江枝:“……”
陈冬宜听着电话这边的动静,没听到江枝的回答,催她:“说话啊。”
“说话?”江枝回过神来,她微微一笑:“好啊。”
陈冬宜的心中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就听到江枝的声音从那边传来:“都给我把校服穿好!”
把校服穿好?
众问题少年对这个要求有点丈二摸不着头脑,这是陈老大的台词吗?她应该说的是穿个鬼的校服,赶紧准备准备翻墙出去上网吧?
但基于陈冬宜平时立的威严,他们还是纷纷照做,乖巧地把校服穿好,拉链拉到下巴,看上去傻了不少:“然后呢?”
早读铃声在此刻响起。
江枝从他们的书包里找出比脸还干净的书,翻到正在学的课文上:“读!”
众问题少年:“……啊?”
听完了全程的陈冬宜的心都在滴血:“…………”
毁她形象她跟江枝拼了!
第2章
陈冬宜听着手机那头的朗朗读书声,精神恍惚地出了门。
江枝家住在淅川远近闻名的5A历史街区有雾路上。江南特色的街区无数小巷从主街上延伸开来,七扭八拐地让陈冬宜晕头转向,差点迷路。
好不容易打上车了,还没眯两分钟,车子就缓缓地停在了学校门口。
陈冬宜烦躁地把石子踢飞,远远地看到班主任正站在学校门口逮迟到,她啧了一声,熟练地把校服的袖口挽起,掂量了下书包的重量,正想朝围墙走去,思绪忽然一顿。
不对啊,江枝让她的手下朗读课文恶心她,她凭什么要给江枝留面子?
她,大名鼎鼎的学霸江枝,从不迟到早退的江枝,老师永远的骄傲的江枝,今天就迟到了,怎么滴?!
想到这里,陈冬宜弯了弯眼睛,大步并理直气壮地朝学校门口走去。
这会早读都快结束了,校门口除了她根本没人,所以她的理直气壮也特别的显眼,特别的……理直气壮。
陈冬宜想,要叛逆就一次叛逆到家,正当她要大摇大摆地路过班主任的时候,班主任终于反应过来:“江枝。”
陈冬宜装没听见。
“你昨天累着了吧?”没想到班主任居然跟上来了,态度完全没有陈冬宜想象的气急败坏,居然有种诡异的慈爱:“别急着回去拿风纪本了。”
陈冬宜:“?”
她停下脚步,匪夷所思地回过头。
就见班主任一脸怜爱地看着她:“看你困的,连眼睛都没神了。要不要去老师办公室休息一下?”
陈冬宜:……真是见鬼了!
她上次迟到被班主任逮了,被罚去操场跑了十圈还写了份检讨,怎么一到江枝这里就完全是另一种结果?!
是不是有点太偏心了!
陈冬宜学着江枝平时乖巧听话的样子,软软糯糯地应了声谢谢老师,等确定老师看不到她了,她立刻狂奔起来,一口气上了五楼,刚转进走廊就听到熟悉的读书声。
“君不见……君不见……”
“黄河。”
“哦哦黄河之水……之水……”
“手伸出来。”
“……”
目之所及处,她三个本班的手下——两女一男,正站在护栏前面,为首的方点点一脸痛苦地蹦不出半个多余的字,而方点点的面前,江枝正顶着她的脸面无表情地看着方点点。
方点点眼泪汪汪:“老大,再打我的手就肿了。”
“肿不了。”江枝抬起手:“而且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痛我也痛,自觉点。”
方点点:“……”
老大什么时候这么有文化了啊!
对于方点点三人来说,这绝对是十七年来她们过得最魔幻的一个早上。
这天早上,她们像往常一样踩点来到学校,在违反校纪校规的边缘反复试探,比如化妆带耳钉,总之是不学无术,别树一格。
在震惊于陈老大居然连续两天没有迟到的同时,她们上前问早。
然后事情就变得魔幻了,一向比她们还混不吝的老大,居然让她们在这里背《将进酒》,背不出来就要打手心。
方点点站在第一,自然首当其冲,现在掌心还火辣辣的疼。
但陈冬宜的威严太甚,她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的目光,只好硬着头皮把掌心朝上,眼看着陈冬宜抬起手,一巴掌就要落下来,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方点点诧异地睁开眼。
只见她们班班长、校风纪委员、陈老大最最最讨厌的死对头江枝居然挡在了她的身前,握住了陈老大的手腕。
低低恼火的声音从她的前面传来:“你疯了吧!谁允许你打人的?!”
陈冬宜说得简单,翻译过来就是:江枝你疯了把,这些都是我的手下,你摧残她们让她们背书也就算了,现在还要动手打人,这是打她们吗?这简直是打她的脸!
“……”
江枝的眼皮懒懒地耷下来:“她们自愿的。”
陈冬宜给她气笑了:“自愿?谁信啊!”
却没想到下一秒方点点就把她推到了一边,一脸戒备警惕地看着她,开口就是阴阳怪气:“我们的事就不劳烦班长大人操心了,背书不会也违反纪律吧?”
陈冬宜:“?”
方点点居然敢这么跟她说话?
她怒从心起,正要一脚踢翻脚边的书包,揪住方点点的衣领,刚抬起脚忽然想起她现在是江枝的身体,方点点对她的态度也无可厚非。
……他爹的!
她盯着方点点看了会儿,看得方点点头皮发麻,总觉得这位跟老大不对付的班长大人今天怪怪的,目光里有很熟悉的感觉,还没想起是什么,陈冬宜已经挪开了目光。
她侧过脸,对江枝笑了笑。
“那不打扰你教育同学了。”
教育这两个字她咬得清晰,让江枝的心咯噔了一下,她把书往方点点怀里一塞,说了句继续背,连忙跟上陈冬宜。
陈冬宜哪管她,进了教室后大摇大摆地走到座位旁,把书包往桌洞里一塞,趴在桌上就开始睡觉,江枝的同桌也是个学霸,平时跟江枝关系不错,见她这样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江枝,你昨晚没睡好啊?”
“我跟你说可奇怪了,陈冬宜不知道抽什么风,居然——”
“滚。”话没说完就被陈冬宜打断了。
同桌愣了下,完全没想到一向温吞乖巧的江枝会对自己说出这么粗俗的字眼,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迟疑地问了句:“你说什么?”
陈冬宜把脸从臂弯里抬起来,眼睛弯起来,满脸的无害,她吐字温软:“我说,滚。”
同桌:“……”
听了个全程的江枝眼前一黑:“…………”
陈冬宜的眼眸微动,转向了江枝,虽然从自己的脸上看到这么痛苦的神情有点奇怪,但一想到让江枝不痛快,这点奇怪就立刻烟消云散了。
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江枝不仁,就别怪她不义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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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冬宜这一睡就把早读给睡了过去,是被口袋里手机的震动吵醒的。
嗡嗡嗡地。
跟催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