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上一下,默默对视。
“嘶……”陈冬宜先错开了目光。
她低下头,见有血珠从袖管里流出来,滴在黑沉脏污的水泥地上,她闪躲得虽然快,但是也只是避开了要害,还是被孙天长的小刀划到了。
江枝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来:“你受伤了?”
陈冬宜躲开她的手,面无表情:“是你受伤了,这是你的身体。”
“……”江枝哦了一声。
她又问:“为什么不回我的消息?”
陈冬宜反问:“我有什么义务回你的消息吗?”
江枝气极:“陈冬宜!”
陈冬宜也正气她:“你放学不回家跑到这个地方来做什么?要不是我在这附近没走,又给方点点发了消息让她摇人,你知道会有什么危险吗?”
江枝被她说得气笑了:“你还有理了?我,一中校霸陈冬宜,放学不回家不正常吗?”
陈冬宜:“……”
江枝不依不饶:“你呢?你用我的身体逃课,在网吧跟人打架,到现在不回家,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她垂下眼看从自己血管里滴下来的血:“你们要是遵守纪律,不打架闹事,我现在会受伤吗?就算不夜不归宿又能怎么样?我遇到危险难道是我的错吗!?”
陈冬宜哑然。
她五指收拢攥成拳头,张了张口想跟江枝解释,又觉得没必要,抬步下了楼梯:“早点把身体换回来吧!”
话刚落音,方点点就带着人跑回来了。
她小跑到江枝面前,奇怪地看了一眼陈冬宜,但也没心思问,兴奋地说:“老大!我们把孙天长打得个落花流水,他这两个月都别想到我们这边撒野了!”
“是啊是啊!”后面有人得意:“这群瘪三!天天在路上骚扰我们学校的女生,被我们老大揍了还不知悔改,想想他刚刚求饶的样子就觉得痛快!”
江枝一愣:“骚扰女生?”
她多聪明,三言两句的关键词串联起来,福至心灵般想通了所有的来龙去脉。
她猛地转过身,看向已经往路口走的陈冬宜,她忙追上去,问:“你是因为陈天长带人骚扰我们学校的女生才要教训他的?你们今天晚自习想开的会就是关于这个的?”
陈冬宜懒得理她,招手要拦出租车。
“喂!江枝你在拽什么!”方点点的声音从她们后面响起,方点点虽然没听到陈冬宜跟江枝说了什么,但是看自己老大巴巴地追江枝,江枝还爱答不理,心里不爽:“我们老大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啊!”
陈冬宜拦车的手在半空中一顿。
她侧过身,也不理方点点,看着江枝突然开口:“要不我们试一下亲嘴吧?”
江枝:“!”
方点点:“!!”
跟过来的一干不良少年:“!!!”
第6章
陈冬宜的提议自然被江枝一票否决。
她也不意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丢给江枝个玩味的眼神,也不管方点点等人内心有多震动,直接坐上出租车扬长而去。
留下一群不良少年把江枝团团围住。
“亲嘴?老大,江枝那个绿茶在说什么啊?”
“老大你是不是受她威胁了?我知道她家在哪,要不要我去教训她?”
“老大你不知道咱们学校最后一条校规是不许早恋吗!”
“……”江枝心想你们还遵守校规呢,看着陈冬宜乘坐的出租车消失在拐角处,再环顾一圈八卦的眼神,终于明白陈冬宜最后那个眼神里的揶揄,她垂眼。
陈冬宜的球鞋穿得很舒服,一尘不染的干净。
耳边的追问一刻没停,喋喋不休地从各个角度猜测,直到她终于拿捏好陈冬宜的气质,唇动了动:“都给我闭嘴!”
声音低低,却颇有气势。
空气立刻安静了下来。
她这才温声说:“时间不早了,都先回去。今天辛苦,下周一我请大家吃早饭,都不要迟到。”
不良少年们顿时欢呼起来:“老大万岁!老大我们送你回家!”
“不用,不用。”江枝说:“我坐……我打车。”
出租车意外地好打,她被人簇拥着上了车,车子走好远了还能看到那群平时跟她不对付的不良少年们在目送她,手臂抬得老高挥舞着。
江枝笑了笑。
至少周一升旗仪式高二的出勤率会好看点了。
她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的夜景在不断地倒退,这两天发生的事在脑海中回放,比她过去的十七年都要波折刺激,她不由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从书包里摸出手机,生疏地打字。
点击发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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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淅川的旅游手册上,有雾路是一条傍河的小路,河为有雾河,北接畅春园,南眺飞雁塔,全长1368米,两侧的横街窄巷数不胜数,傍水而立,有雨有雾或晴或阴都是绝佳的江南古城美景。
来淅川不来有雾路等于白来,而来有雾路不坐船夜游,也等于白来。
陈冬宜虽然是淅川人,但也就小时候来坐过船,只记得船身晃晃悠悠,船夫唱歌她听不懂,下了船就呕吐不止,对这条路没什么好印象。
再来就是跟江枝互换身体后了。
晚上的有雾路热闹非凡,船只在有雾河上缓慢地穿梭,船夫倒是不唱歌了,反倒多了个唱评弹的,吴侬软语的,听得迷路的她又多了几分烦躁。
这破巷子!盘根错节,支巷拱桥的,她绕来绕去就是找不到江枝的家了!
……早知道刚刚不耍帅了。
直接把江枝拽进出租车,现在也不至于在这里急得团团转。
陈冬宜踢飞了脚边的小石子,心想不是她不想回家当乖乖女,是这有雾路从小就跟她作对,江枝又偏偏住在这路上,她可——
“枝枝!”刚想到这里,路过的酒坊里有人走出来,热络地跟她打招呼:“才放学啊?”
陈冬宜搞不清他是谁,应了一声:“老师拖堂。”
“枝枝你的成绩那么好,老师肯定喜欢你!”
大叔一笑起来满脸都是褶子,谄媚的让陈冬宜想起来找她爹办事的亲戚。
果然,下一秒大叔就进入了正题:“叔叔最近忙,没见着你爸妈,你回家帮忙说一声,这个月的房租晚点交可好啊?”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陈冬宜对他甜甜一笑:“叔叔没有我爸妈的微信吗?没有我可以推给你呀。”
大叔脸色一变,旋即干笑:“这、我……哈哈,叔叔有,这不是碰到你了吗,就想让你帮忙带个话哈哈。”
陈冬宜点点头:“嗯嗯。”
关于金钱的事跟人家家里不管钱的小孩说,装什么呢?
她也懒得跟这人掰扯,三言两语把家里的方向给套了出来,发现她离江枝家也就一桥之隔,快乐地哼着歌上了桥。
身后的热闹夜景是声音骤然小了不少,窄巷里的脚步声也清晰起来。
陈冬宜抬眼,定睛一看,竟然是江家父母在家门口踱步,她连忙把袖子卷起来挡住血迹。那边江家父母听到脚步声,齐刷刷地看了过来,脸上的紧张之色登时消了,江母走上前,关心道:“怎么才回来?你的鼻子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撞到门了。”陈冬宜随口扯谎。
江父接过她的书包:“今天没作业吗,书包这么轻?”
陈冬宜从小学就去了国外,跟父母聚少离多,还从来没这么近距离被家人关切过,有点不适应地躲了下,一道小小的身影忽然从前面飞扑过来。
陈冬宜条件反射地接住:“我去!”
“汪汪!汪汪!”小博美在她怀里拱来拱去,东闻闻西闻闻,也不知道闻到了什么,狗躯一震,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大,汪汪汪地凶起来,把陈冬宜吓了一跳:“她怎么了?”
“嫌你回来晚了吧?”江妈妈把小狗抱了回去,安抚地拍了拍,小狗在她怀里还是一脸警惕地看着陈冬宜。
陈冬宜心里嘀咕,不都说狗是最有灵性的,不会是发现她的小主人里面换了个灵魂吧?
江母笑着说:“我们家枝枝居然会说‘我去’了哎!”
江父也反应过来:“对哦,好厉害!”
陈冬宜:“……?”
这有什么好厉害的?这是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吗!
江枝家的小院被打理得很干净,左手边靠墙用低矮的围栏圈起一块方方正正的地,正郁郁葱葱地长着当季的蔬菜,右手边则住满了花草,迎春花开得正艳。
她跟着进了门:“我刚刚在路上碰到个叔叔,说这个月要晚点交房租。”
“晚点交?”江妈妈说:“是不是老汪家?”
江父无奈道:“除了他还能有谁家?一年到头就没两个月按时交租的,不是长辈生病就是小孩要上学,街坊邻里的,也不好催。”
“有什么不好催的?”陈冬宜插嘴:“按合同上来呗!”
许是江枝从来不对这种事情发表意见,她这一开口,江父江母齐刷刷地看了过来,跟见鬼似的,看得陈冬宜浑身不自在,说了句我上楼了就往楼上跑。
江枝的房间不大但布置得温馨,靠窗的单人床还没换下冬日毛茸茸的床单被罩,松软暖和的,让人看着就有安全感。
陈冬宜把窗帘拉上,边脱衣服边进了浴室。
她穿得少,脱起来也利落,三两下把衣服扔进脏衣篮正要进淋浴间,目光无意间从镜子上扫过,落在浴室里的某一点,定住。
又缓慢地移了回来。
她看到镜中,江枝的身体。
十七岁的女孩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婴儿肥,淡色的唇浸了夜色的凉气,让本就没有表情的脸裹挟了些许寡淡,往下视线却忽地滚烫起来。
江枝的身材很好。
瘦削漂亮的锁骨,饱满挺翘的,再往下是盈盈一握纤细的腰,浅浅的腰窝,青涩的诱人,再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