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方柳撩开马车的帘子,潇洒下车。
霎时间,一众山贼直接看直了眼。
那二当家的习过功夫有点内力,耳目比喽啰们清明,此时更是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呦,队伍里还有这样的美人儿?”他咽了咽口水,激动的面红耳赤,“那两个丫鬟算什么,你们的主子才是人间绝色。公子今日不如跟了我上山去,从此爷只要你一个,吃香的喝辣的供着你。爷虽没尝过男人的味道,但愿意为了你——”
他话还没有说完,声音便戛然而止。
身边的喽啰见状,疑惑地看向他——
却见那二当家的皮肤肿胀发青,眼耳口鼻皆流出腥臭浑浊的黑血,目眦欲裂,竟是不知何时没了生气……
再仔细看去,这才发现他的眉心和喉咙处,扎着好几根泛着蓝光的银针,针针扎在穴窍之上。
“砰!”
一声巨响,山贼二当家仰倒在地,口中涌出更多黑血。
这是身中剧毒,不消片刻人便去了!
身旁的喽啰们见状皆慌,拿着武器看向方柳一行人,这才发现那吸走了他们目光的绝色美人身侧,站着个面如冠玉的男人。此时,那男人正抬手,指尖夹着几根细长银针,目光冷冽。
他们甚至都没有发现,那人究竟是何时出的手。
别逢青面色冷凝,盯着那山贼二当家的死尸,眼底黑气涌动。
“这么死还是太便宜他了。”
正当头领已死,一众山贼人心涣散之际,山上又下来一名彪形大汉。他身高九尺虎背熊腰,面容粗犷留着胡须,手持重达百斤的巨斧。
一名小喽啰忽然大喊一声:“大当家的来了,为二当家的报仇!”
其余人一齐高喊,扬言要为二当家的报仇雪恨,数十人便朝着方柳一行人冲了进来。一旁早已提起剑的陈安、依风等人见状,迎面而上,与他们打成一团。
在这间隙,那大当家的竟还粗声喊了一声:“马车边儿上的美人给老子活捉!”
战场之外的方柳听了,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活捉?”
他说话时的声音极轻,却清清楚楚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下个瞬间,方柳脚尖一点,闪身便出现在那莽汉身前,在场无人看清他的动作。他身上萦绕着清淡冷香,月下抬眸,唇边勾起难察的笑意。
“你有这个能耐吗?”
大当家的几乎被他蛊惑,手中巨斧险些拿不住。
电光火石间,一道剑光闪过,方柳轻盈向前踏了一步。只见他腰间的配剑不知何时出了鞘,剑尖正有一滴血落下,如寒冰上雪梅坠落。
“咣当”一声,巨斧和头颅同时落地。
山贼头领人首分离。
第17章 书生
方柳出手快如闪电,剑尖一点血迹滴落,剑身未曾沾血。
别逢青却快步走到他身侧,递去一方丝帕,说道:“又何须你亲自动手。”
在他看来,不过一个匪徒罢了,哪里值得方柳出剑。死在天下第一剑的手上,怎么想都是对方沾了光。
及至此时,余下的一众喽啰们终于明白自己碰上了硬茬。
他们这些半路出家的人,大部分都因为日子过不下去或者被山贼俘虏,这才上山落草为寇的,基本都是一点拳脚功夫都不会的普通百姓。打劫之时,拼的便是一个人多势众、气焰嚣张,只要先唬住对方,就能占得上风。
自落草为寇以来,普通的富绅和官员从来是他们最喜劫持的对象,劫到便是赚到。
与大势力相比,山贼匪徒还不成气候,故而有两种人是他们劫持时避而远之的:一是有名头的江湖中人;二是皇亲国戚朝堂高官。
盖因这两者,一个能轻易将他们打的片甲不留,一个能带兵清剿贼窝。
这地方山高皇帝远,劫持到朝廷要员的机率甚小,因此他们最害怕遇到的,便是江湖势力。
当是时,游侠之风盛行,江湖上武林豪杰辈出、武功卓绝者比比皆是,各大门派和世家武功出众的弟子遍布天下,十分不好惹。
那大当家的,也不过是空有一身蛮力,原本给人做护院时喜欢打熬筋骨,练了些普通的武功秘籍罢了。众人乃是不入流之辈,完全比不得那些江湖中身怀绝学的大侠。
若是劫持一些普通人家,基本是手到擒来,但若遇上武林人士,只会铩羽而归。
更凄惨便如现在这般,仅仅只是打了个照面,却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因为山贼胡作非为缘故,这处山路已经很少有本地人路过。方柳一行人数不多,也没有大型江湖势力的气势汹汹,山贼便只以为对方是富裕的少爷外出游玩,不知此处山匪横行。再加上他们这边人数是他们的数倍,这才嚣张出手。
没成想便惹上了武林世家。
一时间,众喽啰如一盘散沙,口中大喊“大侠饶命”、“好汉手下留情”,纷纷扔下武器就屁滚尿流四散逃窜。
方柳接过别逢青递过来方帕,仔细擦擦剑身,而后潇洒收剑入鞘,语气无甚起伏地吩咐道:“尽快解决,留活口。”
众属下高呼一声:“是!”
便自马上飞身而起,拦住逃窜的人群。
不多时,就将那些人打的七零八落。山贼们捂住受伤的地方,倒在地上哀嚎阵阵。
捆住最后一名喽啰,赛雪将他踹倒在地,问其他人道:“你们抓了几个?”
依风等人便报了数字。
赛雪瞬间不开心了,使劲踹了一脚地上的喽啰,恨声说:“都比我多。”
方柳走了过来:“比这些干什么。”
“为公子报仇啊。”赛雪理所当然道,“这群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些什么货色,竟还敢觊觎公子!”
如果不是方柳要活捉,赛雪非要杀了他们才觉得解气。
依风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行了。山贼喽啰许多都是被赚上山的,留着他们还有用。”
赛雪瘪嘴。
方柳招来陈安:“问问山贼扎寨在何处。”
陈安领命:“是,公子。”
他领人将两个山贼头目随便扔进山林里,然后走到一名喽啰面前:“山贼的营寨在何处,带我们过去,否则——”
喽啰被揍的鼻青脸肿涕泗横流,连忙点头哈腰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的这就带路,请随我来!”
方柳飞身上了马车:“跟上。”
石一等暗卫便拿来几根绳子,将山贼们一个个绑起来串成几排,骑在马上拽着绳子末端,像拉着流放的匪徒一般,拉着他们往前走。
不得不说山贼们还挺会选地方,扎营的地点是座易守难攻的山头。
这群山贼在这里扎寨时间只有几个月,屋子多是简陋的木屋和稻草房,许多石屋只建造了一半。山上平整的地方,则架着许多大锅,看起来是煮饭的地方。
山寨的门口打了个粗糙的木牌坊,上书“山大王”三字,粗俗的文字写的遒劲有力笔走龙蛇,定是出自他人之手。
山寨里头大约还有三四十人,除了两个一看就练过几把式的人,其他人都是普通庄稼汉,打斗时全拼蛮力,没有一点技巧。
不消片刻,就又被捆成了几排。
陈安抓住那小头目,拷问道:“你们这些人都是打哪儿来的?”
小头目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有问必答:“大当家的是附近县城的杀猪倌,他伙同大二当家犯了事,就逃到山上来了。剩下的人中,有附近村子里被打劫的百姓被迫做贼,还有一些流民是自愿加入的……”
这与方柳猜测出入不大。
他环视一周,看到一根折断的毛笔,被当成了柴火仍在铁锅下,毫毛已经烧的精光。
赛雪好奇问道:“公子在瞧什么?”
方柳淡声道:“瞧那秋毫落在在无知人手中,不过是根木头。”
陈安跟随方柳多年,有时无需他多说,亦能理解他话中深意,他踹了那小头目一脚,厉声问:“你们是不是还劫持了其他人?”
小头目都招了:“前几日劫了三个白面书生……”
陈安:“人在何处,带路!”
小头目便领着他们走到了山寨深处,那里有一座上了锁的简陋草屋:“便是此处了。”
方柳:“陈安。”
陈安拱手:“是。”然后便挥剑斩断了门锁。
简陋的木质门板缓缓打开,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
屋里面本是漆黑一片,门开了之后才透进去一些光亮。三名被捆绑的文质彬彬的年轻人,正在扭着身子互相解绑,此时动作凝滞,应声看过来,面上皆是惊恐的神色。
方柳扬起促狭的笑:“想逃?是不是不想活了。”
一名面容俊逸却稍显憔悴,气质儒雅温文、满腹书卷气的书生便立刻说道:“是我提议如此,两位友人这才帮着解绑,与他们无……”
因为背光的缘故,那人最初未能看清说话人的样貌,心乱如麻之下也不曾注意说话人的声音是何等清悦,只以为同窗三人被狠厉的山贼逮了个正着,要命丧于此。
直到方柳抬脚踏进屋中,从灿烂的暖光中缓步走来,那张如画面容便落入说话的书生的眼中。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呆愣愣像个傻子。
回过神来,他意识到如此盯着人瞧实在无礼,便慌乱偏过头去,满脸通红磕磕绊绊道:“抱歉,是顾某、顾某唐突了,阁下、阁下,不、不是山贼……”
方柳恶趣味来的突然,他故意道:“谁说我不是。”
那书生仍是红着脸不看他,却加重声音,眼神清明语气笃定地又说了一遍:“阁下,不是山贼。”
第18章 顾择龄
屋中灰尘弥漫,方柳伸手漫不经心地扇了扇,问:“为何如此笃定。”
书生回答:“阁下这般的人物,怎么会是山莽匪徒。”
“看来我不像坏人?”
“自然不像。”
方柳问:“那你为何不看我?”
书生一顿,低喃着回答:“在下……我,非礼勿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