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理应是最熟悉的人,此时看着,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陌生。但眼前的人就是她的孩子,虽然这几年因为工作的原因疏于对对方的照顾,亲儿子怎么还是认得出来的。
看着是跟之前不一样了,阳光了,帅气了,也知道收拾自己了,气质谈吐更是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但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社会新闻上不是很多这种的嘛,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再说了,原来的儿子也只是阴郁了一点,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看到这样的儿子,屈雪心里不仅是满意的,甚至是有些欣慰。她难得对着孩子露出一个笑脸,放柔了声音:“时间不早了,有事儿明天再说,你早点去休息吧。”
“那我就先进去了,妈妈也早点休息。”
屈雪点点头,对儿子越发满意。
分明是长大懂事了,哪里是谢同方说的不正常!
自己因为对方一个电话,就匆匆忙忙赶回来,耽误了不少事儿,想到这里,屈雪有些生气地给谢同方发了语音骂了他一顿。
谢鹤庭匆匆忙忙回到房间里。他的房间带一个洗手间,迫不及待掬了一捧水洒在脸上,冰冷的水珠接触到脸颊,混乱的神思也渐渐清醒。
这段时间一直没有接触到太多跟原主有关联的人,他差点都忘了,自己只是一个鸠占鹊巢的灵魂,他本不属于这里,如果被人发现……
谢鹤庭打了个寒颤,抬头看着镜子里的人,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迷茫。
“滴答——”
清脆的手机提示音在耳边炸响,他想事情出神,哆嗦了一下,拿起手机,是靳怀风的短信。
谢鹤庭看着那一行文字,心里难受得更厉害了。
靳怀风能够接受自己喜欢的人是一个借尸还魂的野鬼,甚至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吗?
最近日子过得太顺心了,没有面对这个现实问题,谢鹤庭的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了下来,胡乱回复了靳怀风的信息,洗了个澡,躺在床上,久久不能成眠。
他不知道靳怀风收到他的短信,发现只是短短的两个字,有些发慌。
不是吧,真的生气了?
靳怀风想也没想的一个电话打过去,好在很快电话就被接通了。
“你在干嘛?生我气了?”声音绷着,透露出一股紧张。
谢鹤庭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更难受了,翻了个身,声音压得低低的:“没有,我洗完澡,躺在床上。”
“哦,准备睡了是吧。”靳怀风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的同时,又从谢鹤庭跟平时不太相似的语气中咂摸出了一点不对劲。
“你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奇怪,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谢鹤庭正心乱呢,没想到自己这么细微的情绪,隔着电话都能被靳怀风察觉到,连忙坐正身体,正色道:“我没怎么,我刚刚躺着的。所以声音才听起来有点奇怪。”
“哦。”靳怀风皱着眉头,仔细品了品,觉得确实没什么异样,也渐渐放下心来,问谢鹤庭明天有什么安排。
车上,谢鹤庭已经跟他说了自由周的安排,要去跟沈霁试戏,还要参加一个围棋公开赛。
“我问过陈续,‘冠军杯’下周二开赛,明天如果没事,就先找沈霁哥。”
“行,你明天几点出发,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你还有事情要忙,沈霁哥说他经纪人来接我。”谢鹤庭不知道想到什么,补充一句:“明丽姐,结婚了。”
靳怀风确实有不少事情要处理,听到前面那句是皱着眉头的,后面那句话让他拧紧的眉心稍稍舒展。
“好。那有什么事情再跟我发消息。”靳怀风跟他说了会儿电话,习惯性地去看腕上的手表,交代道:“十点多了,是不是有点困了?”
谢鹤庭根本睡不着,闷闷哼了一声。
“怎么了?”靳怀风听到这一声,不禁莞尔。
谢鹤庭低下头去,手指绞着凉被。床上的被子是浅绿色的,边缘有一条白色的边,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摸上去又滑又软,比他盖过的绸缎蚕丝被不遑多让。
但是这是他不熟悉的被子。
床也不熟悉。
周围没有紧紧包裹着的床柱,没有文章,睡着总感觉四处都漏风,睡不安稳。
他手里握着的可以随时随地听到靳怀风声音的东西叫电话。半个多月前,他还以为这个东西是一个妖怪呢。
这么快就已经适应了。不仅会使用手机,会跟希瑞对话,他还学会了看电视,会坐车,会开电动门,上一次,还自己去办了电话卡呢!
可是,他再怎么熟悉,再怎么适应,他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想到这里,谢鹤庭的心难受的厉害。
靳怀风问完那句话,半天没听到回复,只能听到谢鹤庭轻轻浅浅的呼吸,正觉得有点奇怪。
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闷闷的一句话。
“靳怀风,你认识我这么短的时间,你对我根本没有什么了解,为什么你就能断言自己心悦我?”
“你喜欢的是我这个人,还是我的外表?”
第082章 父亲
好一个送命题!
电话那头陡然地沉默了下来。
谢鹤庭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他们相识不过短短月余, 一个人再怎么对另外一个人一见钟情,可也不能这么快的吧?他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吗?他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吗?他知道自己的优点和缺点有哪些, 又是否能接受?
以前是被感情冲昏了头,根本没心思去想这些事情,现在一桩桩一件件想起来, 越来越觉得经不起推敲。
色衰而爱驰。
这话他听过,也学过。
如果,如果他附身到了张三或者李四的身上, 靳怀风还会看见他,喜欢他吗?
他已经不想要听靳怀风的答案了,就想直接挂电话。
对面好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一样, 一直安静的话筒忽然传来了靳怀风的声音。
“谢鹤庭, 你看到我过两天开心日子, 你就得找点事儿气气我是吧。”靳怀风咬牙切齿的, 话就跟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
要是谢鹤庭在他面前,就能看到靳怀风脸都气青了。
“你是长得好, 长得比一般人都好,但我是没见过长得好的吗?”靳怀风都快气死了,大晚上的没喝醉啊,在这里说什么胡话呢, 如果不是这个外表?比他长得更好的他见得不少。但他能看上吗,能喜欢吗?
谢鹤庭却完全误会了他的意思。备受打击的低下头,吸了吸鼻子,眼眶里一下子就冒起了雾气, 模糊了视线。
他想说,那我这么不好, 你不要喜欢我了。
可是喉咙好酸,根本说不出话来。
又听到听筒里传来重重地两声喘息声,随后是靳怀风低沉磁性的声音。
“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的外表,而是因为喜欢你这个人,你这个独一无二的灵魂!”
谢鹤庭听着他的话,心头一震,蓦然间竟然有些慌乱,手指又把可怜的小被角给绞上了。
靳怀风越说越气,气得恨不得让老贾立马把他送到谢鹤庭家门口,把那个人扯出来狠狠揍一顿才好。
“你下次再说这样的话,当心我骂你。”
“我说完了,你现在还有什么疑问没有,一次性说出来,省得隔三差五的气我。”
“……没有了。”谢鹤庭的声音细若蚊吟,要不是靳怀风一直竖着耳朵,就听不清楚了。
他脸已经红得能煮鸡蛋了,脑子里回荡着那一句:“喜欢你独一无二的灵魂。”
心脏好热,头也好热。
前所未有的感觉席卷全身,仿佛下一秒钟就要冒烟了。
规律的呼吸声透过听筒抵达耳蜗,明明隔了那么远,却好像就在他耳边一样,谢鹤庭有些招架不住,本能地想要逃避。
“我要睡了。白白。”
在对方喊出声之前飞快地挂了电话,他捂着手机贴在心口,倒在床上,心脏嘭嘭地跳动,手也跟着震动,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震动当中,久违的困意重新造访,他一下子就睡着了。
一夜好眠。
睡得好,精神也好,早上六点多,谢鹤庭就从床上起来了。
发现旁边卧室的门还关着,轻手轻脚去书房练字去了。
今天的字写得很满意,心境上有所提升,笔走龙蛇,写得非常愉快。
写完两张大纸,一看也差不多到八点多了,洗了手,拿着手机熟门熟路地下楼去买了早餐。
刚下到电梯口,忽然被人叫住。
“贺停?”
谢鹤庭回头,看到谢同方站在不远的地方,两只手满满当当地提了不少东西。
“父……爸爸?”谢鹤庭连忙凑过去把他手里的菜给接过来,眼神有些无措,不知道对方怎么会在这里。
原主爸妈是分开了的。
“起来得这么早?”
“嗯,我准备去买早餐。”他说完,又补充道:“妈妈还没醒。”
“哎,你妈这个人啊,就喜欢睡懒觉。”谢同方今天心情好像还挺好的,他察觉到谢鹤庭一直提着东西站着,买的东西又多,连忙说:“你也别去买了,我给你们煮碗面。中午我来做饭。”
说着又把谢鹤庭的鸡、鱼肉和排骨都接过去了。这两个比较重。
谢鹤庭心里满肚子的疑云,谢同方已经朝电梯的方向走了,他只好提着东西跟在谢同方后面,上了楼。
出电梯的时候谢同方走在前面,在门口等了谢鹤庭一会儿,谢鹤庭一开始还没明白,去开锁的时候才想到谢同方应该是没有密码的。
显然,谢同方对于这个家是很熟悉的,换过鞋子,顺手把谢鹤庭刚刚拎着的东西都提了过去,径自往餐厅的方向走。
路过餐桌,脚步一顿,惊讶道:“这是你写的?”
谢鹤庭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自己写的两张毛笔字,心里一跳。笔托上的毛笔还湿着,是刚刚洗过的,因为反复浸泡墨汁,笔尖还残存一点青黑。
“嗯。是我写的。”谢鹤庭微微垂下眼睛,有些心慌。
“这些年,我……”
“儿子,家里来人了?”屈雪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打断了谢同方要说的话。
谢鹤庭忙道:“爸爸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