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难过
谢鹤庭有一个别人知道, 但是靳怀风不知道的秘密。
之前,靳怀风以为那个“秘密”跟祝臻有关。
但是上次撞到祝臻后,在靳怀风要求以朋友的名义合拍并且对外公开, 谢鹤庭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的时候,靳怀风就知道这个秘密肯定和祝臻没什么关系。
至于其他的?
靳怀风并不在意,也不芥蒂, 只是他想不通,还有什么值得谢鹤庭如此郑重其事,也不由得正色起来。
而谢鹤庭的第一句话是:“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靳怀风下意识看了一下窗外, 天黑了,月亮高高的挂在天幕之上,是睡觉的好时候了。
“小鹤, 你是不是困啦?”
谢鹤庭给他气笑了, 好不容易酝酿好的情绪都跑得无影无踪了。
“我现在很清醒。”谢鹤庭抓过靳怀风要摸他额头的手, 贴在心口的位置:“你看, 我的心跳很平静,我没有说谎。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他双手贴在靳怀风的脸上, 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郑重道:“我叫谢鹤庭,不叫谢贺停。我本是大衍朝太傅谢渊家的幼子。因缘际会,穿越到这个时代。”
靳怀风被他捏着脸, 心里为谢鹤庭这般鲜活生动感到开心,却又有点忧愁,打定主意以后得限制谢鹤庭看电视的时间了。看着看着,人都看傻去了。
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是一个古代的孤魂野鬼?那他的生平哪里来的,他的父母亲人呢, 还有,他高中的时候还跟踪过自己呢,这样一说,难道以前发生的事情都是他的妄想?
虽然靳怀风嘴上没说出来,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对靳怀风的一些小表情比较了解,此时他一边眉毛挑着,眼神探究,明显就是不太相信的样子。
谢鹤庭被他的不信任气得眼睛发红,一肚子的委屈不知道该跟谁说。憋闷得难受。
中央空调尽心尽责运转着,屋内保持适宜的温度。靳怀风看到谢鹤庭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半坐在床上,捞起一点被子给他盖上。
“行,行,咱们就是穿越来的哈。先把被子盖着,着凉了都。”
谢鹤庭被他的态度弄得抓狂,扭过身,不搭理他,胸膛一起一伏。
靳怀风看到他气得眼睛都有些红,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谢鹤庭不是耍性子的人,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怎么可能呢。
不知道为什么,靳怀风心里居然有点紧张。好像是即将发现什么也许会让他后悔的大秘密。但这个样子,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说:“小鹤,你不要生气。你先听我说…从情感的角度,你说什么我都是相信你的。可是从理智的角度…小鹤,你说的这些,我该怎么说服我自己呢?”
他紧紧抓着谢鹤庭的手,珍重万分地亲了亲,口吻无奈又包容,轻柔的啄吻仿佛落在了谢鹤庭的心上,让他渐渐安定下来。
要说的那么秘密,太大了。大到他都忽略了现实。靳怀风说的有道理。如果什么时候,靳怀风跟他说同样的话题,他也是不敢相信的。
连他自己都觉得天方夜谭的事情,又该怎么向靳怀风证明呢?
他稍加思索一会儿,说道:“你查过‘谢贺停’的资料对吧。”
“是,查了一点点。”靳怀风目光闪烁。这件事情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还怕让谢鹤庭不开心呢。
谢鹤庭没纠结他查的是“一点点”还是“亿点点”。他自顾自说道:“你知道我会围棋。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在你查的资料里面,明明‘谢贺停’没有学过,怎么会忽然就会了?你没有怀疑过其中的不合理吗?”
“古琴,书法、国画,‘谢贺停’都一无所知。但是这些我全都会,并且算得上精通。”
谢鹤庭会围棋的事情确实让人觉得很蹊跷。半路出家,二十几岁的年纪,在围棋类专业赛事闯出了名堂。人家说天赋,天才,也是从小崭露头角的。等到他这个年龄,才显示出非同一般的才能,怕是整个世界上也找不出几个这样的人。
“书房里有纸笔,我还可以去写一幅字,画一幅画给你看。”
靳怀风终于意识到了谢鹤庭并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盯着他明亮的眉眼,神经不由自主紧绷起来。
“我想,我的身上应该有很多你们都觉得‘不对劲’的地方。”谢鹤庭的声音不大,一下一下都敲击在靳怀风的耳膜上,逐渐沉默了下来。
你记得,咱们在节目上,有一次是电脑上输入约会对象的名单。”
靳怀风看着他的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那一次,他应该是跟周宴容商量好了会选择对方。但是最后,他和周宴容并没有选择成功。
“因为我那个时候,还不会打字。”谢鹤庭半垂着眸子,手指轻轻在柔软的蚕丝被面上划拉着:“咱们第一次见面,你问我为什么把垃圾带上来了。其实我不是故意的,因为我用那个东西来装行李,我不知道那是垃圾袋。”
“还有,你带我吃的蛋糕,Q.Q糖……”
人的大脑非常神奇,当某件事情引起了大脑的注意力,以往的记忆碎片会跟着逐渐冒出头。
谢鹤庭装着行李的垃圾袋,谢鹤庭不合时宜的举动,他的一手好字,有时候说话文绉绉的语气,还有对于许多司空见惯的事情,都是一脸好奇的模样……一幕幕,一帧帧,随着他的话语,在靳怀风脑海里浮现。
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眼前这个人,真的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吗?
谢鹤庭今晚所说的事情,冲击了靳怀风二十几年来形成的世界观,受到的惊吓程度不亚于某天早晨,奥特曼忽然出现在他身边,告诉他:“年轻人,我们一起去打小怪兽吧!”
这怎么可能呢,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谢鹤庭侧头看了一眼靳怀风的表情,又继续说:“我以前生活的朝代叫大衍朝。大衍朝的都城是临安城。”
“在临安城里,有一个人人尊敬,学识渊博的大学士,也是当朝太傅,名叫谢渊。谢渊的妻子是长阳公主。夫妻俩感情甚笃。结发二十余载,仅仅育有二子。幼子从小就体弱多病,人人都说是个短命的。”
“小谢公子三岁那年,有一游方道人偶临谢家,谢夫人听了道人的说法,把他当女孩子养着,没想到这样一养,小谢竟然平平安安长到了七岁,没再生病。”
“小谢有一至交好友,是祝将军的独子,叫祝镇鸣。”
听到姓祝,靳怀风的心头不由得一跳。
谢鹤庭敏锐地捕捉到了靳怀风这一时的失态,下定了最后的决心,谢鹤庭轻声说:“祝镇鸣,表字凌霄。谢鹤庭,表字九皋。”
“我说完了。”谢鹤庭转过身,安静地躺了下去。
话说到这里就够了,剩下的,靳怀风自然能明白。此时,他对靳怀风是心虚的,他害怕看到对方眼中的恐惧和害怕。
是啊,谁能接受躺在你身边的人,是一个来自数百数千年的“鬼魂”。稍微想一想就能把人吓个半死吧。
他安静地听着身后的动静,靳怀风略显凌乱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夜晚,和沙沙的中央空调配合着。
没有预料中的惊讶质问,也没有意料中的雷霆之怒,谢鹤庭却还是觉得难受,心脏好像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攥住,喘不过气来。他的身体蜷缩成一团,不敢再去触碰靳怀风温暖的身体:“我想睡了,今晚,今晚拜托你睡在其他的房间吧。”
虽然死死压抑着,声音里的哽咽却根本掩饰不住。
床榻传来轻轻的一声响动。
多功能区的床垫抗干扰的能力非常强,就算旁边的人在床垫上蹦迪,身边的人都不会有太大的感觉。
可是谢鹤庭就是感觉到了靳怀风的离开。
脑袋整个埋进被子里,黑漆漆的一个小空间,他听着自己的呼吸声,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
也许,等会就有人来带自己走了吧?像他这样的“异类”会被送到什么地方呢?听说xxx有专门的研究所,研究的就是他这样不符合自然现象的人。
他会遭受到什么样的对待?现在似乎也没有心思去想了。
谢鹤庭感觉眼角有温热,争先恐后涌出,他拼命眨着眼睛,仿佛只要眨动眼睫的频率够快,软弱的眼泪就不会流下来。
好热。
好难受。
感觉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手指和躯体开始无意识地震颤、痉挛。
到这一刻,谢鹤庭才意识到,在被人发现身份,被人当成怪物面前,他更害怕看到靳怀风厌恶、陌生、惊恐的眼神。
如果真的要把自己带走,他要说什么,他想说。
他想说……
“乖乖,不要把头埋进去,这样会喘不上气的。”温柔磁性的男声隔着一层被子,仿佛在云端,听不真切。
可下一秒钟,一双大手不容拒绝地把他从被子里捞出来,靳怀风看着他满脸的水痕和惊恐的眼神,心里一痛。
他轻轻把人揽在怀里,用袖子和纸巾擦干净谢鹤庭脸上的泪水。凑得这样近,他才发现原来谢鹤庭腮边有两个小小的梨涡,脸上的表情过大就会显露出来。
笑起来的时候有,哭得厉害了也会有。
里头就像是盛满了蜜一样,总让他怎么亲都觉得不够。
可是今天,他觉得小梨涡里的蜜变得苦苦的,舌尖一回味,才意识到原来是谢鹤庭眼泪的味道。
第117章 信你
风过林梢。月光与夜灯的光晕相互融合, 为房间披上了一袭柔和而神秘的纱幔。
空气中飘浮的薰衣草香,本应带来舒缓与平静,却在此刻显得异常微妙。
柔软的大床上, 一个人蜷缩在被窝的一角,呼吸沉重而不规律,似乎正经历着一场不安的梦境。
他的眉头紧锁, 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在微弱的光线中闪烁,偶尔传来几声含糊不清的呢喃。另一侧,半靠着床的男人听到这动静, 神思从虚无中抽回来,温暖地搭在他的肩膀上,伴随嘴里的哄声, 手掌规律地轻轻拍打怀里人的肩膀和后背, 好叫他能安定一些。
大概是感受到身边人熟悉的气息, 怀中的人终于稍稍展平了眉眼。
晚上哭得狠了, 睡着了眼皮仍然是肿的,眼角尤残留着潮红。靳怀风低下头, 安静地注视着谢鹤庭的睡颜,眼神复杂。思绪如同窗外无边的夜色,既深邃又混乱。
一个从来没学过琴棋书画的人,忽然之间样样精通。
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网络原住民, 竟然不太会使用手机,对所有已知电器的使用都迷迷糊糊。
一个曾经阴郁、独来独往,性格孤僻的人,却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 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变得阳光、开朗, 人见人爱的人。
还有,明明父母都在B市有房子,搬离出来时,却求助其他人找落脚的地方。
非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也只能是谢同方那边察觉到了异常。更大胆一点的想,也许,是谢鹤庭已经对谢父坦白了。
佐证一切不合理的,还有小鹤最后那一句:“祝镇鸣,表字凌霄。谢鹤庭,表字九皋。”
他还记得,在谢鹤庭家小区门口,祝臻看到小鹤,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就是“九皋”。
所以,祝臻也是从那个什么大衍朝穿越过来的?
不过这样,一切也就能说得通了。
祝臻一直在“找”一个很重要的人,之前周定琛跟他抱怨过,祝臻虽然一直在找人,但是什么信息都不透露,又说非常重要,逼着他们一起帮忙找,搞得焦头烂额的。现在看来,那个人明显就是谢鹤庭。
大衍朝到底是个什么神奇的地方,一个两个都穿过来了。
脑子里如同凌乱的丝线,捋不出线头,靳怀风抬眼一看,才发现已经凌晨两点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