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废物 第45章

怎么不能算妙呢?

刘御史说回了京会美言几句,可曹知鱼翻了船已经是事实,他这和曹知鱼勾结的罪名也是事实,朝廷最忌讳军政勾结,谁知道日后会如何?毕竟圣心难测!

可若能平安护送瑞王回京,瑞王自然领他这个情,瑞王在圣上心中是什么地位自然不言而喻,他也算是实打实立了功,功过虽不能完全相抵,但有瑞王美言两句,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抄家灭门之祸!

他老高只想捞点钱过点好日子,可没有想着要自立为王,再说了,淮南距离边疆十万八千里,他要是宰了瑞王,就是给他多装几条腿,他也逃不出去啊!就算他逃出去了,全家老小怎么办?

他老娘明年就要过七十大寿,他还打算风风光光的给办了呢!只要这一次能稳住了,明年他老娘的诰命铁定还能再升一级!那时她就是整个淮南最风光的老太太!

之前是他鬼迷心窍!高勇愤愤地盯了一眼一旁囚笼里的曹知鱼,娘西皮的!当时听他说的那么靠谱,心想不就是个百户吗?给就给了!看着那些金灿灿的金子就动了心,谁能想到这么快就给抓了!

等过了这一劫,他日后再跟文官牵扯不清他就是狗!下辈子都当狗!

姬未湫不见喜怒,缓缓道:“那就有劳高大人了。”

高勇只见瑞王爷放下了帘子,一举一动说不上来的赏心悦目,又听里面的人吩咐取笔墨,那阴柔的小太监忙是送了上去,只几个呼吸的功夫又下了来,拿着一本深青色的折子忙不迭地就跑去了御史所在的马车,没一会儿就将那折子送到了他的面前,他疑惑道:“这是?”

眠鲤顶着一张不阴不阳的脸,道:“高大人糊涂了?各地驻守军无令不得出驻地,否则以谋逆处,若无王爷手谕,高大人怎可护送王爷回京?”

他又接着道:“高大人还不接着?速速令师爷写了,确认无误了才好发出。”

高勇连忙接了过来,打开一看,便见里面写着是何人令他高勇护送,原因为何,出多少兵马,如何交接,何人留守本地暂代职位,甚至还写了要签字画押。高勇看得头疼,将折子递给了副将,副将接了过去掏出一支笔来写了,所幸这回留守的副将也跟了来,不必再来回跑一趟了。

签字画押递给眠鲤后,眠鲤先送去了御史马车上,待吴、刘两位御史核对过文书后,刘御史又下车来,也不干什么,就站在路边,紧接着就吩咐开拔了。

高勇招呼了一声令人都跟上,前后左右将车队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他与副将一前一后压阵,姬未湫挑帘看了看,与眠鲤道:“都是精兵。”

见前来护卫的士兵不至于说个个魁梧壮硕,却是一眼就能看得出的精悍,行动之间直视前方,步履整齐划一,不见交头接耳,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杀气在,自然算得上精兵。

眠鲤道:“高大人这是给自己挣命呢,当然要下点血本。”

姬未湫双腿交叠,一手搭在膝上,衣袖如流水一般顺着他的腿蜿蜒而下,他微笑道:“可见他说爱兵如子也有几分是真。”

若不是爱兵如子,真养不出这样的兵来,许多时候,兵又被称为官匪,说着是兵,其实是匪,若是主将管理不严,只能得到一帮子流里流气的官匪。再者,穷不习武,习武需打熬筋骨,若无丰沛肉食供应,补足精气,那打熬的就是根本,断然练不出这样精悍的体魄来。

眠鲤状似不经意间别开了视线,该说不说,王爷自出宫后怎么越来越像是圣上了?算啦,他还是别说了,毕竟是亲兄弟,又同在一处,王爷年岁渐长,有些东西幼年不显,如今显出来也不奇怪。

姬未湫其实满脑子都是:我想出这个法子我真牛逼!

还好他没直接去军营抓人,你说他要是就这么一去,高勇心那么一横,这么多精兵一拥而上,他不给踩成肉泥都算是人家手下留情了!

高勇那头已经往前走了不少距离了,回头一看刘御史还停在原地,直到最后一个驻守军也跟上了队伍,他才上了马车。没多久就见一个小厮将那深青色折子送上了瑞王马车,又送到了他这里,高勇打开折子一看,还什么都没看清呢,就见到了压在字迹末端的那鲜红的亲王印鉴。

看到这个,他就先松了一口气,这才有心思仔细看,除了方才副将写的那些外,上面又多了几个人名,尤其是兵马数量上由刘御史按了三道指印,将数量这一行都填满了,绝无可修改之理。

高勇收起了折子,珍之又珍地塞进了怀里贴身放着——这可是他保命根本,否则光他踏出淮南这一点就够把他全家老小都送去菜市口砍头了!

高勇又见一精悍勇武之人到了瑞王马车前听令,随即取了一封一式一样的深青色折子上了马,马上令旗飘扬,上书‘六百里加急’。

应该是提前一步送回燕京了。

还真他娘的仔细!

许是知道今日押送的是曹知鱼,不少百姓都来围观,有好事者告知其他人这曹知府究竟是犯了什么事儿,又在他家中查出多少贪污的银两,也不知道谁开的头,烂菜臭鸡蛋的就往他身上招呼,连后面跟着的几辆押送家眷的囚车也未能幸免,连带着士兵护卫都遭了鱼池之殃。

姬未湫也没发话说什么大家避开点,让百姓砸个痛快——开玩笑,万一大家避开了,冲出来刺客来劫囚怎么办?这不是把人往刺客那儿送?况且刺客也不一定是来劫囚的,也有可能是来杀囚的,曹知鱼要死要活都得回京后由圣断,这要死在这里他就倒霉了。

总归是失职,好端端的功劳凭白少一半。

出了城门后总算好了许多,姬未湫见到了水源旁,就吩咐停车修整,众人趁机赶紧把身上的臭鱼烂虾鸡蛋叶子什么的洗干净了,因着宫中女官和侍女都在马车上,而犯官家眷是不用考虑的,一个个都打着赤膊,偏偏今天阳光正好,映在精悍的肌肉上闪闪发亮。

姬未湫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道德感是不是太强了,否则就他这个地位,百来个有点夸张了,弄个十个八个男宠也不过分吧?那谁谁还是四品侍郎呢,家里整整三十二房小妾呢!

饶是如此,姬未湫还是很诚实地看了一会儿。

看看怎么了!

眠鲤在一旁见了,还以为姬未湫在看风景,道:“这群人委实太不讲究了!奴去呵斥他们将衣服穿上!”

姬未湫笑道:“这有什么?挂着一身臭鸡蛋也不容易,不让他们洗干净,咱们这一路还活不活?……眠鲤,你说,百姓家哪来这么多臭鸡蛋?”

鸡蛋在这个年代可是精贵的玩意儿,就是搁现代也就近二三十年才显得不值钱起来,怎么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臭鸡蛋?

眠鲤一听也跟着笑了起来:“殿下有所不知,百姓拿着鸡蛋舍不得吃,天热起来自然坏的快,也就是赶了巧,若是等天气再凉一些,恐怕就只有烂菜叶子了。”

姬未湫还是不理解:“都知道要坏了,也不吃?”

这个问题讲起来太复杂了,眠鲤便道:“有时候赶得不巧是这样的。”

姬未湫也不再追问下去了,又过了小半时辰,趁着阳光最好的这一段时候众人都把衣服都晒干了,这才开拔,至于那些囚犯自然无人管他,那臭鸡蛋味道跟个生化武器一样随风飘来,姬未湫忍不住吩咐了一声给他们打几桶水去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或许是这次回去人多了不少的缘故,姬未湫觉得不如过去时舒服,也猫在车里头懒得出去。

两日后,到了淮南府边界,高勇又将那本折子拿出来仔仔细细地重新看了一遍,又给副将看,确认无误后才带着人马出了边界。

又行了半日,便见泉州府新上任的知府与总兵前来迎接护送,两人去拜见了姬未湫,护送了一路——姬未湫有时候觉得自己是多想了,就这待遇,真要刺杀,得找个绝世高手来才行吧?

一般刺客真的很难进到囚车附近,要不就是……弓箭手?

再往前那一段路比较难走。来时走的不是这条路,来时人少,走的是一条较为狭小但速度更快的山路,是从山中直接穿行过来的,当时姬未湫弃了马车,众人一并骑马走的,而如今人太多,又有囚车,山中小路显然不适合,要沿着山脚绕过去。

姬未湫吩咐道:“请高大人要仔细着些。”

姬未湫心中总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太顺了,实在是太顺,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自己的关系,总觉得这里要出点什么事儿——曹知鱼知道的事情太多,为防他进京后透露出去更多,找个机会让他死在路上是最好的。

至今无人动手,实在是让他心生疑虑。

大概是跟姬溯待的久了,姬未湫也忍不住想得多了一些,他盯着旁边的山壁,心想这条路可是正好,弓箭手就躲在上方往下放冷箭,这接近直角的山壁士兵们想爬也得费点功夫,哪怕上去了人数也有限,哪怕上去了说不定人家早撤离了,还真的很难办。

哦对,这个时候不光要防来杀囚犯的,还要防止来劫他这个瑞王的,敌在暗他在明,天知道那狗日的逆王会不会选这个时候来掺一脚?趁乱嘛,趁机把他搞走,这机会都不试试简直不合理!

“周青。”姬未湫唤了一声,周青便策马前来,姬未湫扬了扬下巴指着山壁:“上面有着人去盯着吗?”

周青拱手道:“殿下放心,已经着了几个轻功好的上去盯着了。”

“那就好。”姬未湫心中松了一口气,他甚至生出一点怨气来——姬溯既然已经知道逆王在,为什么非要占那么个便宜图轻省想要一波带走,就不能先把逆王搞死吗?这样省得他日日担心受怕的。

这山路就不是如同当时姬未湫他们走了一个白日就到头了,绕山走,少说要两三日,姬未湫想着一直担惊受怕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于是很怕死的让眠鲤给自己的马车按了两个机关,又收拾出一些东西来随身放着。

匕首不光是左靴子里放一把,右靴子也放一把!大腿上再系个武装带,塞个轻薄的小刀,见上面还有空余,姬未湫还裁剪了丝绸,将丝绸沾满了药液,等着风干,再用油纸包了,叠成一个个轻薄的小方块,往武装带里塞。

眠鲤啼笑皆非:“您要是担心,奴给您收拾个小药盒出来不就好了吗?拿这些作甚?”

姬未湫挥了挥手:“你懂什么?要真有人来刺杀,我逃命都来不及,还带药盒?挂哪儿?挂哪儿都容易掉啊,还是这个好,往腿上一捆,就算最后没用上,你家王爷我难道还心疼这一点药?”

眠鲤笑得更欢了,心中却暗道他家殿下一辈子金尊玉贵,恐怕上次在运河上被刺杀把殿下给吓着了,否则这么多兵马护着,哪里会想到这个?

姬未湫又吩咐道:“眠鲤,把马车顶棚上嵌几块铁。”

眠鲤沉默了好半晌才道:“殿下,咱们这顶棚本就是铁铸的。”

姬未湫:“……啊?”

“四壁也是如此。”眠鲤起身踮脚把蒙在外面的锦缎扯开了一角,又把棉絮木板拨开,露出最里面呈现菱形排布的铁架,别说,还挺密的,弓箭真要能落进来只能说撞大运了。

姬未湫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应了一声:“……哦,原来如此。”

眠鲤看着他家王爷又悠悠哉哉地躺下了,不禁背过去轻笑,一边拿了一个有许多小格子的木盒出来,把一些常见药物塞了进去,因着考虑到山中多蛇虫鼠蚁,还额外塞了一包驱蛇虫的药粉在最底下,又想到姬未湫要的那个捆在腿上的带子,他在木盒旁边搭了两个锁扣,让它也能被捆在手臂或者腿上。

他看了一眼外面混在青玄卫里的影卫——也没见王爷跟人说话呀!没跟他们说话,哪里学来的这么狗狗祟祟的东西?

也就是他们平素会用这些能随身携带的小东西。

绕山而行的第二天,众人在一处水源旁边歇息,姬未湫吃了饭也没什么心情出去走路——那虫子真的,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长不到的!姬未湫方才亲眼看见一只至少有巴掌大的蚊子慢悠悠的飞走了,吓得他拉竹帘都来不及,生怕那玩意儿飞进来把他脑髓都吸干了。

随行的人太多,不少人都在下游处冲洗,姬未湫见着这么多人,实在是懒得也下去洗澡——天杀的,他三天没洗澡了!感觉人都要馊了!等出了山,下一个落脚地就是驿站,届时他一定要洗个大的!

所以那些白衣大侠到底是怎么保证自己餐风露宿还能一袭白衣清清爽爽的?他这个成天坐在马车里的都觉得头发油得能发光。

他摆弄了一下自己腿上的武装带,又把眠鲤给的药盒也捆了上去,有备无患嘛,大白天的兵强马壮他们也不好逃命,刺客大概率还是晚上动手,毕竟大部分人这个时间都在睡觉,应对不及时,他们成功率也高。

——都当刺客了,视力一般都不错,应该没有夜盲症。

夜色深沉,姬未湫在马车里已经睡着了,恍惚之间他好像梦见了什么,但又想不起来,意识朦胧之际,忽地听见一声极为不寻常的风声自马车旁呼啸而过,姬未湫霎时惊醒,他推醒了眠鲤,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一指抵唇:“嘘……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眠鲤茫然的眼睛很快就恢复了清明,低声道:“我下去看看?”

“不用。”姬未湫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门上的机关,让眠鲤看情况把铁门放下来。这样一来刺客要劫走他,除非把整个马车都搬走。

还未等眠鲤有所动作,忽地外头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哨声,有人大喊道:“有刺客!”

整座营地骤然之间都亮了起来,几乎是所有人在这一刻急速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周青等人领着青玄卫已经护在姬未湫马车左右,扬声道:“王爷,有冷箭,请王爷莫要下车!”

眠鲤当即将铁门机关落下,以大锁将铁门闭合,钥匙他、周青、姬未湫各有一把。姬未湫维持着平静,实则心若擂鼓,他道:“哪里放来的?山上的人如何?”

周青持刀警惕地看着四周,寒声道:“恐怕是不好了,方才见信号一闪,再无动静。”

也不知道来了多少人,武功又有多高,周青派上山至少有四人,居然只来得及放了一次信号?

姬未湫心中最坏的预想居然实现了——这种地方,最怕的就是弓箭手。山壁易守难攻,还占据制高点,只要这弓箭手眼神好准头好,和拿了一把狙有什么区别?

姬未湫道:“盯住曹知鱼。”

周青道:“是,殿下!”

姬未湫没有看见的是,早有十数持盾士兵围着囚车竖起了盾牌,泼水不入,饶是弓箭手再厉害,如何能射穿精铁盾牌?

动乱很快就过去了,姬未湫坐在马车里听见周青道:“殿下,人跑了……抓着了几个,也自尽了。”

姬未湫扯了扯嘴角:“山上的兄弟怎么样?”

周青道:“已经找到了尸身,皆是一刀毙命。”

姬未湫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好生收敛,等出山到了驿站,着人先一步送回燕京,一应后续我瑞王府照管。”

周青声音中多了一点莫名的情绪,他躬身垂首道:“多谢殿下。”

姬未湫没有答话,他挑开车帘,看了一眼远处的曹知鱼,见他好端端的,又见远处入土三寸的箭矢,道:“就委屈一下曹大人吧。”

周青一顿:“殿下请吩咐。”

姬未湫道:“将盾牌搭起来,将他围了。”

有这样厉害的弓箭手在,谁知道对方走没走?林子那么大,那人若是跟着,什么时候放个冷箭出来,谁还能在那一瞬间把箭矢拦下?

姬未湫觉得有哪里不对,却愣是想出来是哪里不对,他沉默了一会儿:“先按照这么办,还有……周青,护住本王。”

周青颔首应是,这才是他们最根本的任务,死一个曹知鱼能如何?大不了被圣上判一个办事不利的罪名,可若是瑞王殿下在这里出事,这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一个都别想活。

姬未湫在马车上坐着缓了缓神,突然想到了哪里不对——若是想杀曹知鱼,为什么方才不一道冷箭直接射杀对方?

……大概,可能,是他乌鸦嘴了。

他想:应该不是同一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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