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是在新城打工的人捎回来的,一般是有认识的人坐车或者开车经过秀溪,就给捎到镇上,麻袋上面用记号笔写着名字,马友富。
秦孝送的时候没直接往门外的信箱里放,先停好自行车过去叫门,没喊两声就听见几声小狗叫。各村养狗的人家太多了,元京墨跟着他不知道听过多少家狗叫,可半点没见比之前吓得轻。
小狗大多不拴,容易跟着人跑,秦孝没再叫人转身要往信箱走,没两步就听见院子里有小孩应着往门口来。
秦孝又折回来往自行车这边走了几步挡住元京墨,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一个小男孩探出头,看见秦孝立刻笑着出来:“秦孝哥,是我爸捎信儿了吗?”
“带上门,别让狗出来。”
小男孩一听接着要关门,可小狗已经跟过来了,他只能先伸脚把要出来的小狗顶回去,趁着小狗笨手笨脚仰倒的工夫连忙把门关了。
秦孝回头看了元京墨一眼,元京墨松了口气,笑笑说:“没事没事。”
“嗯,”秦孝转回去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小男孩,“捎来的东西,你自己在家?”
“对,我妈干活去了。”
“等大人回来再拆。”
小男孩不好意思地收回想找开口的手挠挠头,忽然看见两人后边的自行车,惊奇问:“秦孝哥你买新自行车了啊?真好看!”
“你这个哥哥的。”
小男孩刚才就看见秦孝后边的人了,听秦孝这么说马上管元京墨叫哥哥,还让秦孝和元京墨去家里玩。
“还有事,你自己玩。等会儿我们骑车走了再开门。”
小男孩下意识答应照办,伸着脖子看两个人骑远了才转身推门,门里的小狗等急了看见门开立刻蹿出来,绕着小男孩汪汪直叫。
“原来是怕狗啊......”小男孩一只手高高兴兴抱着爸爸捎回来的东西一只手捞起小狗,用后背顶着关上门放下小狗又抓了抓头。
“这么点儿的狗还有人怕?”
第30章 触碰
秦孝在镇上跑了两年,对秀溪的大街小巷都熟悉,送单子信件时会提前理一遍,按距离远近排好序,送的时候不用多绕路。
可这次元京墨看着是多走路了,塞完信回来秦孝身边问:“你排顺序的时候是不是没把捎的东西和信放一起啊?”
秦孝脚踩地支着自行车:“怎么?”
“这条街我们骑了两遍,应该先送这几家的信再送捎的东西,那样最顺。”
“嗯,”秦孝说,“忘了。”
元京墨一听马上说:“没事没事,顺便溜溜弯嘛。”
说的时候没多想,可坐在后座被秦孝载了一会儿脑袋瓜就开始运作了。
总觉得秦孝说的忘了很不可信,他之前跟着秦孝在镇上到处跑了好多天可不是白跑的。
秦孝送东西的时候很仔细,拿到手先点一遍数,回家理过之后按顺序在本子上誊一遍名,送出去之后在名字后面打勾,偶尔有当天送不成的会在名字后面另外标日期。
而且秦孝在家里按顺序写过一遍名字之后基本能记住,有时候元京墨故意捂着名问他接下来送哪家秦孝都能说出来。
怎么可能忽然就忘。
元京墨低着头两只手揪住秦孝短袖后边的下摆小幅度扯来扯去,扯一会儿摊开手看看,那会儿提东西勒出来的印早就没了。
车子拐进一条长长的巷子,被升高的太阳炙烤的热麻瞬间消失。穿过巷子再绕屋后,不是最近的路,但有树冠和墙挡着,一定是最凉快的。但秦孝明明不在乎这些,不怕冷不怕热,不怕淋不怕晒,石头做的一样。
有次去李老头那儿送废品的时候李老头还说,秦孝和元京墨在一块儿待久了,人都黑得轻了。
元京墨一会儿想这里一会儿想那里,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觉得自己不对。秦孝玩得好的人只有他一个,他不来秦孝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假设换过来,秦孝在他家玩得好好的什么都不说就忽然要回家,连续几天都不找他不理他,那他估计要难受死了。
过去几天后秦孝忽然来找他的话他才不会立刻像平时一样对秦孝,起码要生气半小时。
可秦孝问都不问就给他做饭,还记得要教他自行车,不让他累手,不让他晒着......
元京墨伸手把遮阳帽往后转反戴,头一低就磕秦孝背上了。
秦孝让他弄得身子一僵。
从上次回家到现在元京墨一直格外老实,坐自行车只扶后座,递东西只捏一点边,早晨吃饭都不像以前着急从秦孝手里接了,规矩坐着等秦孝放下才开动。这会儿忽然像从前似的撞在身上,秦孝攥紧车把才没让自行车晃。
河岸坝上的大路比下边的林地高一大截,没遮没挡,秦孝绕下去走了临着树林的河边,风一吹大夏天的中午都觉得凉快。
“秦孝......”
“嗯。”
“我们还来河里逮鱼吗?”
“想逮就逮。”
“啊......那逮的鱼能烤着吃吗?”
“能烤,不好吃。”
元京墨让秦孝短短几个字带着一会儿起一会儿落,脑袋顶着秦孝后背偏头:“为什么啊?”
“外边焦里边不熟,不入味腥气,”秦孝说完往后看了一眼,只看见一边肩膀,“想吃烧烤了?”
元京墨忽地直起身:“你怎么知道!”
秦孝像是笑了下,元京墨这会儿完全不介意被笑话,感觉秦孝想看大象鼻子他都能转个十圈八圈。
这句秦孝没回,只说:“想吃改天领你去县城。”
“好!”元京墨不知不觉来精神了,改天的事还远先想眼下,于是拍拍秦孝问:“今天下午你有空吗?”
“有。”
“那我们先学自行车还是先逮鱼啊?”
“看你。”
元京墨想了会儿:“要不然我们在刚才骑过来的这条路上学自行车,学完正好逮鱼,怎么样?”
“去坝上的大路学。”
大路比下边平整还宽,肯定好骑,元京墨立刻仰头看着秦孝的后脑勺答应:“嗯嗯嗯听你的。”
本来心里攒了一堆话想和秦孝说,结果最开始的情绪不知道怎么就散没了,不久之前觉得一定要告诉秦孝的满心感动这会儿越想越开不了口,不等克服莫名其妙高涨的羞耻心就到了下一家门外,从后座下去送信这一打断就更不知道怎么说了。
到最后一家门外时,秦孝照旧撑着自行车,元京墨从后座下来到车筐里拿信,可这次拿出来盖上车筐有一会儿没动。
他头上的遮阳帽还是反戴着,格外显小,本身他模样就显小,这么戴着帽子简直跟个嫩生生的小孩儿一样。
秦孝伸手捏着他后边的帽檐转到前边:“干什么?”
元京墨食指在车筐边上挠两下:“我......”
“呀,秦孝和京墨啊!”
两人听见声音齐齐回头,是这家的大娘正好干活回来。
元京墨在秦孝后边叫了人,然后把信给她,推拒了让去家里吃饭的热情邀请又回答了些被大学录取的问题,最后被秦孝载着走的时候元京墨彻底想不起来自己打算从哪里开头说起了。
秦孝难得主动问了元京墨刚才想说什么,可元京墨努力半天也没能答上来。
最后自己又把帽子转到后边去,熟练往秦孝背上一撞。
不出声了。
元京墨在心里对自己的装死行为嗤之以鼻,但又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什么。
说你对我怎么这么好?说我不应该忽然跑路不理人?
万一秦孝问他这几天为什么不理人怎么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呢。
不知道怎么说心里又挤了热烘烘软乎乎不好描述的情绪,没办法说给秦孝听就想做点什么。
可到家风扇打开凉茶倒好,秦孝把遥控器塞他手里让他看电视,根本没有他能做的。
元京墨认准遥控器左上角的静音键抠出来摁进去再抠出来再摁进去,折腾得那台老旧二手电视一会儿响声一会儿哑巴,终于在歪头看见自己的斜挎包时停下,掐着电视机再次撑不住报废之前收了手。
被放过的电视机暂时保住第二条老命,随着开关一声响进入平稳休息时间。元京墨搁下遥控器就去拿自己的斜跨布包,埋头往下拆拉链上的木雕小老鼠。
木雕小老鼠长得憨态可掬,前爪抱了一穗小麦,圆眼睛圆耳朵圆身子,中间有个竖向的小洞穿了根细黑绳,下边坠着两颗圆木珠,上边编了个小小的平安结。
元京墨这个斜挎的黑布包是还是初中跟爷爷出远门的时候买的,一起买了这个挂件,在包上挂了几年边缘位置被磨得颜色浅了些,但显得更圆润了,看着讨喜还精致。
吃过午饭收拾完秦孝才看见这只老鼠。
在厕所看见的。
厕所新安的灯是拉绳开关,秦孝用的最常用的红尼龙绳,因为绳子轻飘飘没什么重量,之前跟着折痕弯弯曲曲悬着,现在底下系了东西才直顺地垂好。
不知道是什么木材雕的,比寻常木头有分量。
摸灯绳的时候确实简单了,可要是就为了这,下午在河边捡块石头系上就能办。
“好好的东西不挂包上挂厕所?”
元京墨还笑得很得意:“怎么样,可爱吧?好看又实用。”
已经挂在厕所了秦孝也不能再给元京墨挂回包上,只能随他去。
这会儿太阳正当空,秦孝在屋里铺了层旧垫子又在垫子上铺了层凉席,电视里正在放暑假必重播的老剧,元京墨手里拿了本没营养的故事书,电视播到精彩的地方仰着头看电视,到了没大有意思或者演广告的时候就优哉游哉翻书,后来看着看着困了就直接趴在凉席上睡过去。
醒的时候安安静静的,电视关了,书摊开着被放到桌子上,只有风扇还在“吱呀吱呀”转着,速度明显比元京墨睡着之前慢了。
元京墨撑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枕头坐起来慢吞吞转头在屋里找,小半圈之后穿过开着的里间门看见了在床上午睡的秦孝。
里面开着塑料电扇,但凉席拿出来铺在地上了,床上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嫌外边的光太亮,秦孝一只手随意在床上放着,另一只手半抬反搭在脸上挡着眼。
他呼吸深长,节奏平稳,隔着到外间的距离听不见呼吸声,只能看见胸膛的小幅度起伏。短袖下摆因为动作窜上去一截,和长裤裤腰交界的位置露出条窄缝,隐约透着皮肤的麦色。
睡着的秦孝仿佛有某种魔力。他总是比元京墨更晚入睡也更早醒来,以至于元京墨骤然看见他熟睡的样子不自觉就放轻动作敛下呼吸,被诱惑着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他逐渐听见秦孝的呼吸,更加清楚地看见胸膛腹部的鼓充和塌陷,也看见再向下去一条夏裤难以遮掩的隆起。
秦孝会像他一样吗?
他对于秦孝的特别,和秦孝对于他的特别,是相同的吗?
秦孝梦见过他吗?
短袖下摆与裤腰之间的缝隙似乎更大了,像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伸进手指,去触碰到只看一眼就在梦里纠缠的腰腹。
“元京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