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对自己做他想做的任何事。
包括……亲吻。
兰登觉得,自己在霍尔斯的视野里,美得有些不似真人。
他看自己的眼神仿佛自带柔光,好像不是顶灯的照射,而是他本身就在莹莹闪光似的。
兰登微微晃神,一边开始研究在精神图景中的自己,一边按照布朗尼的指导调整动作,自然也没有感受到气氛的暧昧。
再说,震惊了两次之后,兰登觉得,无论霍尔斯想做些什么,他都不觉得惊讶了。
但这一次,霍尔斯却只是定定地望着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仿佛要将自己的容颜篆刻在精神海里,一寸一寸。
兰登觉得有些手酸,他微微松开了手,搁在了他的胸膛。
心脏在竭力演奏着强音,一声比一声更震耳欲聋。
兰登抬起眼,正巧撞进了霍尔斯的眸子里。
在这一瞬间,霍尔斯动了。
他闭上了眼,然后誓死如归般微微俯身。
薄如蝉翼的吻落在他的唇角。
摄影师在说些什么、光在闪些什么,兰登已经不知道了。
他只能感觉到,血液在沸腾,一直有一把火,透过霍尔斯的胸膛,从指尖开始烧,一直烧到他的心间。
二人的气息近在咫尺,相互缠绕、交换,一时难以分出你我。
他似乎探出了舌尖,在他的唇瓣上舔了舔,然后迅速离开。
站直。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不是精神海。
在现实里。
所有虫的见证下。
他被吻了……吗?
**
之后的拍摄兰登都有些迷迷瞪瞪。
他一直沉浸在自己被吻的错觉中。
不是迫不得已、不是逢场作戏。
霍尔斯真的……想要亲吻自己。
兰登看着霍尔斯的背影,从想清楚这一点开始,他一直有些茫然无措。
但更让他惊讶的是自己。
他没有反感,没有排斥,甚至当他俯身下来,颤颤巍巍的唇瓣贴上来的时候,兰登感觉到了他的紧张和害怕。
只要他贴在霍尔斯胸膛上的手微微一推,他就会立刻停下,并且卑微地朝他道歉。
但他为什么没有?
就像他明明可以戳破霍尔斯许许多多的小心思,但他却红着脸、咬着唇继续偷偷看……
这是否意味着,他默许了霍尔斯对他的……喜欢?
兰登捂住了心脏。
它跳得有点快,像是小鸟一般雀跃,但是又慢慢沉重了起来。
有点微微的失落开始蔓延。
……他该如何回应这份喜欢?
**
拍摄却还没有结束,也没有给他们留出私人沟通的时间,在工作室众虫的忙碌中,他们来到了一片草原。
这里的草长得又高又茂密,非常适合滑草,也适合拍落日熔金的景象。
布朗尼架好设备,找了一下角度,便提出了自己的设想。
他想让霍尔斯放出他的翅膀,带着兰登飞向天空。
但是话音刚起,兰登便打断了他:“我有些恐高。”
他罕见地神情严肃:“可以不拍天空的画面吗?”
“当、当然可以。”布朗尼一切以客户的要求为准。
他仰目四望,随即相中了旁边的一座小山坡:“那里可以吗?能拍到落日在你们的背后。”
兰登看了看霍尔斯。
他已经换了一身的白色的套装。
内里是一层薄薄的真丝衣料,将他流畅完美的身材勾勒到了极致。微微敞开的西装外套上别了一杯小豹子的胸针,显得温柔野性。
而金色的半长发只是简单地做了一个造型,被晚风轻轻撩起,深红的眸子带着情意,绵绵地望过来,就好像在夕阳下微微闪着光的红色宝石。
他朝着自己伸出手,兰登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所吸引,毫不犹豫地将手指搭了上去。
已经是黄昏了。
圆圆的落日在他们的背后,布朗尼拍摄这二人的剪影。
温馨、浪漫、唯美。
他们是最伟大的模特。
布朗尼一点都不觉得累。
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他们一同躺在草地上,相互对视。
背后是旺盛生长的青草,他们不甘被压在身下,仿佛要透过脊背,越过心房,疯狂地向上生长。
兰登觉得自己后背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仿佛被疯狂生长的野草包裹住、缠绕住。
奔跑、微笑、滑草。
霍尔斯在他身后,将他环绕住,身体温热而有力量。
兰登忍不住在他怀里转过头。
他已经彻底将这只雌虫养好了。
从高高的山坡上滑下来的那一刻,风从他耳畔疯狂地刮过,但霍尔斯的手很稳,他只需要抓住他的小臂,就可以确保自己不会失去平衡。
这真是非常欢乐的一段拍摄之旅。
**
当天色彻底暗下来的时候,布朗尼和兰登和霍尔斯进行了告别。
“相信我,这三套照片一定特别棒!”
布朗尼看着明显变得困倦起来的模特,一边提醒他们在三日后查看邮箱的信息,一边挥手和他们告别。
兰登很礼貌地感谢了布朗尼。
周围的虫都开始和他们挥手说再见。
他们都将翅膀放了出来,以极快的速度振翅离开。
“兰登,你们也要去星轨站吗?我可以抱你。”与此同时,一只金龟子甲虫将散落在地上的设备线清理完毕,他背着一个大箱子,一边振翅,一边悬停在空中提问。
雄虫不会飞翔,很多时候,雌虫会充当他们的代步工具。
原本他有雌君,金龟子不会去讨嫌,但他隐约听到过,兰登的雌君好像不会飞翔。
果然,兰登拒绝了他。
他耸耸肩,无奈地飞走了。
很快,这片草原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兰登伸了伸腰,和霍尔斯搭话:“今天拍摄的强度可真大。”
整整一天,他除了喝了一碗南瓜粥之外,就只吃了两颗葡萄,还有一小口红酒。
虽然虫族的雌虫都可以三天三夜不吃饭,但是兰登向来是一日三餐一顿不落的,今天着实是有些为难他了。
霍尔斯看着连步子都有些迈不动的兰登,他打着哈欠,眼角溢出困倦的泪珠。
但是还有很远才到星轨站。
等下回程的路还很长。
“让我抱你走好吗?”霍尔斯轻声问道。
比起身娇体弱的雄虫,雌虫的体质要强上很多。
他可以三天三夜不合眼,与异兽搏斗,也可以连夜奔袭,驾驶机甲从数个星球之间跃迁。
今天的拍摄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场毛毛雨,根本没有半点影响。
要是他翅膀还在的话。
霍尔斯垂下眸,要是他翅膀还在,他可以在三分钟之内到达星轨站,但现在却至少要半个小时。
“虽然我没有办法飞,但是抱你走是没有问题的。”霍尔斯急忙补充。
他站在兰登的身前,认真地等他回答。
他很害怕兰登会拒绝。
这显得他……很没有用。
然而却没有。
兰登思忖了一下,朝他伸出了手。
他实在走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