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驯走到门廊下,别墅大门已重新关闭。
他坐在长椅上,等到半夜两点,迈巴赫没有回来。
夜里山风很凉,他拍了拍被吹得发麻的脸,回房间洗澡睡觉。
第二天吃早饭时,听纪叔说,霍霆霄这几天应该都不在,林驯没有打听具体事由——这不是他该冒昧问的。
只是想到昨天摘了那么多荔枝,有点可惜。
主人不在家,保姆还是定时过来做饭。
林驯不好意思做米虫,便揽下许多家务,权当锻炼身体。轻松空闲下来的几位家政阿姨,因此对这个新来的哑巴小帅哥越发照顾怜爱,甚至还针对他身上的伤,特意调整了食谱。
仗着底子好,年轻恢复快,不出十天,林驯就休养得差不多了。
可霍霆霄还没回来。
他有点担心。
上次听丁助说,要他做霍霆霄的私人保镖,那哪有主人出门,保镖待在家里吃睡随意的道理?
想到前几天,霍霆霄是深夜出门,难道是赴私人约会?
还是说,霍霆霄不相信他,不愿意把他带在身边?
林驯胡思乱想了一通,但他明白,不论是哪种情况,他都不该多问。不要以为暂时住进了霍家,就会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天边蓄起一片阴云,预报说晚间有大雨。
红土网球场很娇贵,不能淋雨,林驯帮忙铺好防水布,出了一身汗。回房间冲个凉,出来时感觉山间空气更闷了,他站在窗前看了会儿外面,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嗡嗡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是阿青。
林驯皱起眉,他和阿青从来只发短信。且听丁俊的嘱咐,最近几天除了一条报平安的信息外,他就没和阿青联系过。
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
刚按下接听键,一阵刺耳的杂音率先冲出听筒,紧跟着就是阿青焦急的大叫,“挂电话!别他妈管我!”
电话那端静了一瞬,再传出来的就是一道林驯非常熟悉的声音:“海角码头,20万现金换你朋友一条命,一个人过来,我等你到晚上8点。”
是蝎子的副手,敖义。
挂断电话,林驯收到了一段小视频。
画面里,阿青被绑住手脚,两个人使劲把他的脑袋往水里按。
看环境,他像是在一条小渔船上。
林驯不再怀疑,立刻出门。
海角码头是个废弃的私人港口。
因为水运生意近几年逐渐被霍家垄断,这里关停后,就暗地做些走私、帮人偷渡的买卖。
岸边停放着许多生锈的铁皮集装箱,像个大型迷宫,很适合藏身。
到了地方,找不到人,发不出声,林驯抡起一截棍子砸在集装箱上,铁皮发出咚咚几声闷响,很快被天际滚过的闷雷盖过。
“真够义气,来得这么快。”
敖义从暗处绕出来,身边跟着两个拎着棒球棍的小弟。他上下打量林驯一眼,问:“钱呢?”
林驯漠然摊了下手。
敖义笑了笑:“没钱你来干什么?送死?”
林驯不想听他废话,一棍子扔出去,砸倒敖义身边一个打手。因为这一下,暗处又冲出十几个人,把他团团围住。
以前都是在一起混的,对面几斤几两,林驯很清楚。
来时路上,他也仔细想了想,敖义一开口管他要20万,且约他在这个废弃码头见面,估计拿到钱就想走船跑路。
大约蝎子重伤进ICU后,敖义这个副手接班并不顺利——他以前在下城区结仇不少,蝎子的势力一旦被瓜分,他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现在一看,果然,跟着敖义混的只剩下这么几个人。
林驯心里有了数,打起架来更凶残。
这里大部分人都挨过他的修理,一看他就发怵,林驯撂倒两三个后,包围圈的攻势就弱了。
恰时水上响起警笛,红光破开夜色,联盟警署的巡查船快速驶来,扩音器一遍遍高喊,让岸边可疑船只上的人员立即抱头,不许乱动。
敖义啐了一口,亮出匕首:“妈的!听说你进了黑石没多久就勾搭上霍霆霄了,原来是真的!居然向警署摇人!”
这破地方,水警八百年都不见得来巡查一次,这次竟来得这么快!
林驯也很意外,但来不及多想。
敖义挥着匕首扑来,他没闪没避,迎上去格挡。胳膊被划了一刀的同时,他反身一脚把敖义踹吐了血。
见人倒地,他拔腿往岸边跑。
有两个可疑人影从一艘破船跳下,撒丫子往集装箱后逃去,他冲上那条船找人,并未看见阿青,再看水面咕咚咕咚泛着大圈波纹,他直接一个猛子扎进水中。
幸好他来得及时,阿青只呛了一口水,没出大事。
林驯把他拖上岸,趁乱躲进集装箱里,给阿青解开手脚。
阿青浑身湿透,一条胳膊脱臼了,无力地垂在身侧,整个人脸色惨白,不停发着抖。
显然鬼门关前走一遭,被吓到了。
林驯脸上浮现一抹愧色,他给阿青擦了擦脸,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膝盖。
阿青这才回过神似的,呲牙咧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我不是不让你来吗?你不该来的……幸好你来了。”
语无伦次的,看来吓得不轻。
林驯手机泡了水,此刻黑屏打不开,没法交流。他掏出一张银行卡,放进阿青手里,然后在对方手背上,一笔一划写了个字:走。
出租屋不能回了,整个下城区都不安全,谁知道今夜过后敖义还会不会做更疯狂的报复。
不如离开,换个地方生活。
阿青愣了下。
林驯扶他起来,搂着他七拐八拐出了码头,去公路边拦车。
林驯今天穿了件无袖连帽衫,阿青发现他胳膊在流血,突然红了眼圈,小声骂:“傻逼。”
林驯一脸的莫名其妙。
阿青掉下泪来:“你就是这样,别人对你一丁点好,你就能把心掏给人家……真的傻逼。”
林驯很慢地眨了下眼,不跟他争辩这些。
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他送阿青去车站,阿青拽住他,诚恳道:“跟我一块走吧,找个小城镇,过清净日子,我可以开按摩店养你。”
林驯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
霍霆霄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站到他身边去,他想站久一点,尽心竭力保护好他。
至少在霍霆霄识破他之前,在今晚,他不能不告而别。
阿青知道劝不动,就不再说了,他把银行卡塞回林驯手里,艰涩道:“以后长点心,别再被人骗了。尤其是姓霍的,最会骗人,你千万别信!”
林驯觉得奇怪,分明一个月前,阿青还劝他去投奔霍霆霄,找条出路,怎么现在口风变了?
阿青却不再多说,转身进了车站。
闷雷滚滚,阴了一天的雨丝终于落下来,淅淅沥沥的,越下越大。
林驯戴上帽子,大步走进雨中。
他没回头,所以不知道阿青去而复返,望着他的背影失了很久的神。
第11章 “你好烫”
这一晚,先跳河,再淋雨,衣服湿冷沉重的像块铁皮,密不透风裹在身上,林驯头重脚轻,回程时就发起了烧。
怕弄脏屋子,他在门外脱掉满是泥水的鞋袜,赤脚进了别墅。
一楼大厅是黑的,但拐过玄关,沙发旁亮了一盏橘黄色的落地灯。
待看清坐在灯下的人,林驯脑袋一下晕胀得更厉害。
“去哪了?”霍霆霄应该才回来,一身西装还没换下。
反观自己,手里拎着脏兮兮的鞋袜,无袖连帽衫罩在身上,头发、裤脚都在滴水。
活脱脱一条落水狗。
林驯难堪地扣紧脚趾。
“过来。”霍霆霄冲他勾了下手。
林驯放下鞋子,僵硬挪步过去,身后地板留下一串湿泞的脚印。
沙发区铺了名贵的手工地毯,他停在毯子外,低眉顺眼地站好。
霍霆霄视线落在他的胳膊上,问:“怎么受伤了?”
林驯这才记起他被敖义划了一刀。
伤口不深,也不痛,相比之下,还是头昏脑涨更让他难受。
他默默掏出泡了水的手机,无措地看了沙发上的人一眼。
霍霆霄走到他面前,问:“还有哪里?”
林驯摆摆手,表示就这一处。
身上都是雨水,两人站得近,怕弄脏霍霆霄,林驯微微后退了一步。
霍霆霄却反手一拉,把他拽了回来。
掌心沿小臂向上,拇指随之用力,一下按住还在渗血的刀口。
霎时间,一阵刺痛电流般直冲大脑。
林驯简直爽得头皮快要炸开,脊背窜起一大片酸麻。
腿有点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