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瀚注意到部首问题,但他是个有专业素养的心理咨询师,没有表现出任何诧异,继续问:“你们现在关系怎么样?”
林驯扣紧手机壳,迟迟没有回答。
秦瀚揣摩片刻,又问:“你是因为他想重新开始说话的吗?”
这次林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摆在医生办公桌上的计时器蓦地响起,提醒咨询临近尾声。
秦瀚将计时器复位,说:“克服心理障碍是个长期过程,你今天已经迈出了最重要的一步。”
他伸出手,对林驯笑笑:“希望能再见到你。”
林驯和他握了握手,起身出门时,秦瀚突然叫住他,又说了一句:
“记住让你走进这间办公室的动力,把它当成你的锚点。”
林驯回头看了眼头顶的诊所招牌。
他今天来这一趟,更多是冲动作祟,倘若真的下定决心治疗,那必须要保持一定的咨询频率。
这样一来,肯定会惊动霍霆霄。
也许现在霍霆霄已经通过定位芯片得知,他今天来见的是心理医生。
霍霆霄会作何反应?
他说他不喜欢秘密,那自己可以坦然剖陈旧事、全盘托出吗?
林驯纠结了一路。
他试着抛去杂念,想在结算车费时说声“谢谢”,结果一张脸憋得通红。
出租车司机也急够呛,还以为他尿急憋不住,赶紧带他往前开了一百米:“那边那边,公厕在那边!”
林驯尴尬地下了车。
他闷头往回走,夏天阳光晒得皮肤火辣辣的疼,心里正烦躁,有人却偏偏往枪口上撞。
——霍旭气不顺地从电梯里走出来,正巧和他在一楼前台打了个照面。
擦肩而过时,霍旭阴阳怪气地骂了声“狗东西”。
林驯看眼手机,确认离约定的五点还早,他当即转身大步跟上去。
公司附近人多眼杂,不好动手,他一路忍耐尾随,直到霍旭下车,进了一家娱乐会所,林驯才找到机会。
他先避开监控,在外面街道绕了一圈。随便在路边买了顶棒球帽戴上,再用口罩遮住半张脸,确保摄像头不会拍到清晰的面部特征后,林驯走进了那间会所。
下午不是营业高峰期,林驯很容易找到了霍旭。
不等对方有所反应,他已抡起酒瓶子照着霍旭脑袋来了个开瓢。
玻璃碴崩的到处都是。
两名作陪的女孩尖叫着躲开,缩在角落抱成一团。
“哎哟我操!”
酒水混着血水糊了一脸,霍旭骂咧咧地站起来,迎面又是一拳将他打回沙发。
他又惊又怒,瞪向不速之客。
虽然这人把脸捂得严实,但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狼犬似的锋锐慑人,霍旭昨晚才见过,绝对不会认错。
“霍霆霄居然敢他妈放狗咬我!跟我玩脏的是吧!”
林驯不意外会被认出来。
相反,霍旭如果这个时候还要问他是谁,他才要为霍旭的蠢笨画个大大的感叹号。
之所以挡住脸,只是不想留下影像,给人当把柄。
霍旭还想骂,想反击,林驯挥手又是一拳。
直到把霍旭的嚣张气焰砸灭。
霍旭门牙被打断一颗,满嘴都是血,胸腹还挨了几脚,疼得他蜷在地上不停喊叫。
林驯踩住霍旭的肩,腾出手打了几个字,然后抓住他的头发,逼迫他看手机屏幕。
【是我要打你,他不知情,以后还会打,见一次打一次】
霍旭愤愤指着他,含混不清道:“你、你给我……”
剩下的话,被一声惨痛的哀嚎所取代。
林驯掰断了他的食指。
又快又狠。
冰冷的Ai声响起:“下次再指别人的脸,给你砍断,说到做到。”
第19章 “林驯,不要怕我”
林驯双手插兜,快步离开停车场。
穿过两个路口后,他拐进一家大型商场的洗手间,把沾满鲜血的手掌冲洗干净。
依旧有血洇出。
低头细看才发现,他的右手指骨被硌出一道裂口,掌根也破了一道,手腕有轻微挫伤,转动不太灵活。
估计是刚才霍旭反抗太激烈造成的。
他的痛感阈值高,这种程度的伤痛根本不算什么。
林驯甩甩手,伸缩活动几下手指。
刚才一通乱拳砸下去,确实出了口恶气,但梁子也结下了,而且霍旭肯定会把这笔账算在霍霆霄头上。
这是在给霍霆霄找麻烦。
林驯叹口气,低头洗了把脸。
离开商场时路过一间花店,花团锦簇十分漂亮,他去而复返,买了一小束粉色洋桔梗,悄悄带回公司。
霍霆霄的办公桌很大,唯一的装饰物就是电脑旁边的透明玻璃瓶。
造型有点奇怪,上窄下宽,像鱼缸和花瓶的结合体。
林驯把买来的花插进瓶中,由衷希望如果霍霆霄的视线会为它短暂停留的话,可以收获片刻的愉悦。
花刚插好,霍霆霄回来了。
丁俊跟在身后做简报,他听完“嗯”了一声,没做其他表态。只是在经过林驯面前时站定一秒,把人从头到脚快速打量一遍。
全须全尾的,看来没大事。
霍霆霄坐进椅子里,问丁俊:“那边联系得怎么样了?”
“人找到了,但他比较谨慎,要见面的话时间地点得按他的意思来。”
丁俊一边汇报,一边瞟向电脑旁的玻璃瓶。
谁特么往鱼缸里插花?
那里面可养了两条他费了老劲淘来的透明鱼!
罪魁祸首显然就站在旁边,还对此浑然不知。
丁俊看看鱼缸,再看看霍霆霄。
霍霆霄莞尔:“去联系他吧,尽快见面。”
“好的。”丁俊忍着没去确认鱼苗的生死,离开了办公室。
霍霆霄伸手撩了下花瓣,看向林驯:“你买的?”
林驯点头,眼睛又黑又亮地看着他。
但霍霆霄没说喜欢还是不喜欢,也不夸它漂亮,只是随手取出一朵放在鼻尖轻嗅一下,便放在旁边。
林驯敛起眼皮,悄悄收起一片落在桌沿的花瓣,攥进手心。
等霍霆霄处理完待办事项,两人一道回半山别墅时,太阳悬在城市森林的尽头,摇摇欲坠。
下一个路口,又是红灯。
林驯刹停车子,貌似专注地直视前方。
余光中,一枝洋桔梗被霍霆霄拿在手里,粉红花蕊不时被拨弄几下。
林驯双手握紧方向盘,掌心微微出了汗。
霍霆霄靠在副驾,视线从林驯洇血的拳峰渐渐上移到他沁了汗珠的鼻尖。
看了几秒,他突然问:“手怎么受伤了?”
林驯表情一下变得紧张。
本来想主动交代,争取“坦白从宽”的,没想到霍霆霄会如此敏锐,先一步问起。
他想拿手机打字解释,被霍霆霄用花枝敲了下小臂。
“变灯了,开车。”
在后方车辆的鸣笛催促声中,林驯罕见的表情崩坏,一脚油门踩下去,不到两秒钟,超跑轰鸣着将后车甩出几十米远。
两侧楼宇飞速后退,视野尽头晚霞绯红,霍霆霄升起车顶篷。夏日晚风因为昨夜的暴雨降了温度,吹在身上很舒服。
林驯头发乱飞,但他无心理会,以至于车子停进别墅地库时,还有一小撮呆毛竖在头顶。
浅灰的发色让他的头发显得格外柔软,一看就很好摸。
霍霆霄想验证一下手感。
只是手刚伸过去,林驯歪头躲了一下。
霍霆霄微微拧起眉,手停在距离他发梢五公分之外。
两人对上视线,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两秒钟后,林驯终于意识到他刚才错过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