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驯一脚踩住越野司机的胸口,屏幕前的这帮纨绔子弟也像被踩中,配合司机的低||吟发出各式各样的怪叫声。
霍旭沉着脸,捏瘪手中的啤酒罐。
“我靠我靠!他要发现了!”有人激动地喊了一声。
只见林驯凛起眉,眼神锐利得要穿透80吋屏幕,直直看向了镜头。
所有人不约而同静了一瞬。
下一秒,林驯抬起脚,朝司机的脸踩了下来。痛苦的哀嚎戛然而止,实时信号丢失,屏幕黑了。
有人大喊扫兴,很快投入新的喝酒游戏,不时讨论几句刚才那场刺激的落日飞车大战。
一个姓孙的富二代看霍旭兴致不高,便朝旁边一抬下巴,打趣:“霍呈,你找的这个赛车手技术不行啊,换个好点的,没准能把霍霆霄那辆车撞翻。”
全程没说话的霍呈,此时露出个温和的笑来。
等别人的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他才低声对霍旭说:“大哥怎么不早说今天是要安排这么一场直播?”
霍旭正郁闷,闻言看向他:“你不想教训一下霍霆霄吗?那天他都把你妈欺负成什么样了,她回家没跟你说?”
霍呈笑吟吟的,笑意却不达眼底:“原来大哥托我找赛车手,是想拖我下水。”
“你这话说的难听,”霍旭咬牙,“我是替咱们出口恶气,警告一下那小子别太过分!”
他拿了杯酒,坐近一些,勾住霍呈的肩。
好声道:“你跟我联手,把他拽下来,他不拿你当兄弟,我当。事成之后,我把集团西南区交给你管理,怎么样?”
霍呈敛眸,没有表示。
霍旭把酒杯塞进他手里,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你还这么年轻,天天跟这群公子哥儿吃喝玩乐有什么意思,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吧。”
霍旭放开他,叼着烟去包厢外打电话,等他回来时,霍呈已经走了,那杯酒纹丝未动。
霍旭啐了一口:“不识抬举。”
*
林驯捡起沾了血的眼镜镜框。
镜片已被踩碎,他掰断镜框,从里面掉出一枚针孔摄像机。
越野司机已经痛晕过去,他摘掉司机脸上的骑行面罩,看见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认识?”霍霆霄打完报警电话,走过来。
林驯把针孔摄像头给他看,霍霆霄颔首凑近他摊开的掌心,像要把它看个仔细。
突然拉近的距离让林驯耳根一热,想起刚才那个仓促之间的吻。
准确来说,应该算不上一个吻。
只是嘴唇贴了一下,也许根本就没碰到,它来得太突然,消失得又太快,林驯根本没有形成关于它的准确记忆。
林驯更不会问起霍霆霄“吻”他的原因,姑且把它算作一个吻的话。
也许是肾上腺素飙升导致的一时兴起,也许是危机当头,一个暗含鼓舞或者告别意味的吻,林驯都坦然接受。
他只可惜它的短暂。
“走神了。”霍霆霄屈指弹了下林驯的眉心。
林驯忽闪两下眼睫,低下头。
盯着脚下晕死过去的人看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自己在哪见过这个人了。
他用手比划了几个数字。
霍霆霄伸手递给他,“重新写。”
林驯牵着他的指尖,在他手心慢慢地写:010。
霍霆霄这才认出来似的,挑了下眉:“哦,原来是他。”
林驯觉得奇怪,霍霆霄和这个赛车手还有沈霏一起进过包厢,举止亲昵,待了很长时间,应该不会认不出来。
不过霍霆霄每天都很忙,记不住也能理解。
谁会把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放在心上。
认不出、记不起,才是正常。
警署的车很快呼啸着抵达现场,但落日终究是错过了。
林驯不觉得遗憾,他本来都不曾抱有希望。能和霍霆霄看过一段沿途的美景,对他而言,每一帧画面都是他赚到的。
只要结果保证霍霆霄的安全,林驯就觉得开心。
简短地做完现场笔录,霍霆霄和林驯可以离开了。
林驯坐回副驾驶,脚下的花瓶完好无损,只是瓶子里的玫瑰就没这么幸运了。
花瓣都掉了,还被他踩得一片狼藉。
林驯弯腰将花瓣一片片捡起来,放在花瓶里收好,枝叶也整理干净,再默默擦掉仪表台上被自己踩出的鞋印。
“别擦了,”霍霆霄笑道,“明天把车拿去修,让他们洗就好。”
林驯点点头,捧着一花瓶的残枝败叶,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发呆。
霍霆霄拨通沈霏的电话,直接说:“那个赛车手回来了。”
林驯听到一大串骂声从听筒里传出来,很激动的样子,他担忧地看过去。
“我没事,你别急,”霍霆霄安抚地对沈霏说,“当初你让谁把他送上船的,你清楚他信不过就好,这人以后不要再用了。”
沈霏让他小心,便风风火火挂断了电话。
霍霆霄又拨通丁俊的电话,让他去查霍旭这几天都和谁有过联系。
林驯听他有条不紊地交代,猜测他已经有了判断,林驯用手机语音求证:怀疑霍旭吗?
“嗯,肯定是他,他这个人做事很莽,不会动脑子,很容易就能找到证据。”霍霆霄指尖轻轻点着方向盘,姿态轻松,丝毫看不出刚刚经历过一场惊险追逐。
林驯打字问:那要怎么处理他?
“不急,”霍霆霄说,“我留着他钓鱼。”
林驯眼里露出不解。
霍霆霄却只肯跟他说两个字:“秘密。”
意识到自己打探太多,坏了规矩,林驯讪讪低下头,不再追问。
两人回到别墅时,天色已完全黑下来。
负责做饭的陈姨已经走了,纪叔想打电话订餐,让餐厅送到家里,霍霆霄问林驯:“想吃点什么?”
其实林驯没什么胃口,他摆摆手,表示自己都可以。
霍霆霄笑:“这么好养活。”
他转头对纪叔说:“订云锦那家吧,离得近,快点送过来。”
“好的。”
霍霆霄上楼换了身家居服,回来时,林驯正在餐桌边收拾花瓶。
残花败叶已经被扔掉了,花瓶也过了水,霍霆霄走到餐岛台边,静静看着林驯一点一点把瓶身的水分擦干。
林驯的手指很长,右手因为缠着绷带,还不太灵活。而就是这样一只手,一个小时前扣动扳机时,干脆利落,相当的稳。
林驯总是这样,杂糅着许多矛盾的特质,因此霍霆霄总能看破他的心事,却预判不准他的反应。
察觉到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林驯险些没拿住花瓶,他忙放下,用纸巾一点点把滴在桌面上的水擦拭干净。
擦到一尘不染,还是没停下。
这时霍霆霄敲了下桌子,林驯看过来,霍霆霄朝他的右手看了一眼,说:“绷带湿了。”
这点小事不算什么,等会儿自己回房间就能处理,林驯想缩回手,霍霆霄先一步伸出手来,说:“我帮你。”
林驯只好挪到男人身边。
霍霆霄将绷带一圈圈解开,速度很慢,像是怕碰痛他的旧伤,林驯却如坐针毡,每一秒都觉得难捱。
“你没什么想问的吗?”霍霆霄突然说。
林驯茫然地抬起头。
霍霆霄扔掉湿了的绷带,再次提起刚才在车上戛然而止的话题:“你不好奇我说的秘密,或者其他的什么?”
林驯重新垂下眼睫,很慢地闭了闭眼,摇摇头。他克制地站在线后,不敢逾越半分。
霍霆霄托腮看了他一会儿,不安好心地引诱:“那随便聊点什么吧。”
林驯抠弄起右手掌根残留的药渍,半晌,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天鹅绒方盒,交到霍霆霄手中。
“送我的?”
林驯很轻地点了下头。
霍霆霄礼貌地询问:“可以现在打开吗?”
林驯再次点头,黑亮的眸底隐隐浮起一丝期待。
霍霆霄打开方盒,一对钻石袖扣和领带夹在灯光下闪着微光。他抬眸,问林驯:“为什么突然送我礼物?”
林驯抿起唇,忐忑地用手指点了点霍霆霄的手腕。
原来还在惦记那块手表。
霍霆霄看着林驯渐渐洇红的眼尾,怕是再不还回去,他今晚要躲在被窝里偷偷掉眼泪。
霍霆霄无奈地牵起嘴角,仿佛在笑他这样强行以物换物,实在不讲道理。
林驯脸有些发热,已经送出去的东西,确实不该再要回来。
放在桌边的手机“叮”的一声,提示有新信息。会在这时给他发消息的人,只可能是阿青。
简直是及时雨。
林驯感激地拿起手机,刚解锁屏幕点开对话框,霍霆霄关上盒子,站了起来。
林驯下意识跟着起身,被霍霆霄按着肩膀坐回椅子上。
“餐快送到了,你在这等。”霍霆霄俯身,垂首靠近林驯,轻轻贴了贴林驯的脸颊,“我去给你拿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