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起来的时候说不害怕是假的,不过更多的还是着急,他当时试着爬了窗户,身上由于运动出了汗也占了不少灰。就刚才那副灰头土脸的样子被林悦姨姨看到肯定会问为什么。
他又不擅长说谎话,所以能省事还是省事点,直接洗澡,让一切可疑的痕迹消失。
热水顺着头发冲下来,喻书总算是找回了一点真实感。但是今天器材室门口那个有点面熟的人……喻书洗澡的动作开始变慢,一想到那个人他就有点难受。心理在本能地排斥他去细想,热水冲过他清瘦的身体,喻书转而又想到哥哥,不知道哥哥回去干什么了,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忧心忡忡地洗完澡,换了干净的棉T,喻书又盯着衣篓里的衣服发愁。
平时都是把换下来的衣服放进衣篓里,第二天阿姨会收了一起洗。现在是夏天,衣服一天一换洗也没什么问题。可是校服颜色浅,上面的土灰特别明显。
思考了很久,喻书蹲下去,小心摆弄着衣服,试图把衣服摆成看起来很随意地放事实上很认真地把脏的地方都藏起来的模样。摆弄了好久终于放好了,又一拍脑袋,放弃了。
阿姨到时候会把衣服拿起来,摆再好也没用。
最终,他决定自己去洗衣服。
楼下阿姨还在做饭,林悦姨姨也好像还在阳台看书,陆叔叔在公司还没回来,安全。
他抱着衣篓,特别小心地关上门,轻手轻脚去二楼洗衣房。
陆家别墅大,也就是小时候太小,房间也是小小的儿童房,床也是小小的,偶尔会和哥哥一起睡。事实上每个人的房间里都有卫浴,只有洗衣房是单独的,里面放了两个洗衣机。
野.Y
陆行舟和喻书两个人的衣服是一起洗的,林悦和陆延霆的衣服都是高定,基本不在家里洗,会有人定期来家里取走干洗。
这么久了,除了贴身衣物,喻书还真没自己洗过衣服。他进了洗衣房,看着洗衣机上的按钮发呆,一摸口袋发现没拿手机,又悄悄回房间拿。
跑了这么一趟,再回去的时候多少有了点底气,他看了看洗衣机的型号,开始搜索怎么使用。
搜索结果已经很清晰了,但是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按不动。喻书又开始着急了,只是越急越乱,外面传来林悦姨姨的声音:“喻宝?乖崽?”随着一起的,还有敲门声。
他更慌了,下一刻洗衣房的门被推开,喻书吓得心跳好像都缓了半拍,然后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哥哥。
哥哥的头发也还湿着,他上面穿了一件宽松的短袖,下面穿了一条棉麻浅灰长裤,手里……同样拿着换下来的衣服。
明明是十分普通的家居服,穿在哥哥身上却像是高定似的。陆行舟一米八五的身高,在学校的时候看起来像是挺拔的青松翠柏,只有在家里穿着随意的时候,喻书会看到他胳膊上薄薄的肌肉。今天才被哥哥抱过,他知道这双手臂蕴藏着怎样的力量。
“儿子?”
由于陆行舟站在门口没动,林悦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转而向这边走过来,木质地板上传来高跟鞋的声音,喻书立刻做贼心虚似的蹲下去躲在门后,因为和哥哥一起洗衣服好像更奇怪。
“刚才喻崽回来的时候我怎么没看到你呢?”林悦走到洗衣房门口,终于想起来问问自己的亲生儿子。
陆行舟刚洗过澡,身上还带着浅浅的水汽,他的脸型流畅清俊,冷白的皮肤让他看起来冷冷淡淡的。他看了喻书一眼,很随意地掀开洗衣机的盖子,把自己的衣服放进去,盖住了喻书的。两个人的衣服迭在一起,他按了按钮,水流出来,浸湿了衣服。
陆行舟看着流水,很随意地回答林悦的问题:“学校有点事,耽误了一会儿。”
林悦也没细问,她对自己儿子一向很放心,只是说话的时候脚往里面迈了一步:“别忘了放洗衣液。喻崽回来的时候猫猫祟祟的,还说自己腰疼。现在也不开门,你一会儿去问问,别是在学校受欺负了。”
喻书心都紧张得快跳出来了,他又往门后缩了缩,眼前一片阴影遮住了光,他抬头,看到哥哥站在门前,手搭上了门。
这是个很随意的动作,可是林悦确实没再往里面进了。可能是因为自己儿子太高,她原本也不是执着非得进来。
“好,”陆行舟垂下眼,看了一眼喻书,回道:“我一会儿去看看。”
“这孩子,”林悦话里十分担忧:“回来我还没见他呢。”
门是有一个倾斜角度的,陆行舟手搭着门,一条长腿被门多少挡了点,喻书立刻伸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裤脚,他生怕哥哥把今天学校的事情说出去,但是又不能发出动静,可怜兮兮地看着陆行舟,一双眼睛会说话似的,就差说求求你了。
察觉到裤脚的动静,陆行舟又垂眼去看,正对上喻书可怜巴巴的模样,他收了视线,喉结微动:“他在学校很好,第四节有课外活动,现在可能在洗澡,您别担心了。”
陆行舟这么说,林悦就放心。她也不问了,叮嘱道:“衣服洗完记得拿出来晾。”
听着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喻书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怕林悦姨姨回来,他还是不敢动。
过了一小会儿,陆行舟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起来吧,她下楼了。”
“吓死我了。”喻书长长舒了一口气,轻轻揪住哥哥的裤子借力站了起来:“哥哥,你也洗衣服啊?”
陆行舟把右手插在口袋里,左手拎起洗衣液倒进去:“嗯,脏了。”
这个姿势放在他身上一点也不违和,还透着一股慵懒随性,喻书果然没发现,他注意力还在洗衣机上,哥哥竟然会用洗衣机。
一股很浅的薄荷味道散开,陆行舟转身:“好了,衣服你别管了,回房间吧。”
危机刚过去,喻书还心有余悸,怕再被林悦姨姨看见。他点点头,声音很小地应了一声,又猫着腰放轻脚步回去了。
他身后,陆行舟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又深又沉。少年清瘦的身影落在他的眼瞳里,像是被吸进去了一样。
可惜喻书没有回头看,所以也不知道哥哥还在看他。他偷偷回了自己房间,整个人松了一口气,大大咧咧地瘫在床上。
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其实还没回神。一放空脑子里就容易想一些有的没的,不过不管怎么想,也就那两个人。
一个是今天把他关起来那个人,一个是哥哥。
当然还有拉哥哥下水一起欺骗林悦姨姨的愧疚,他不是故意的,只是想让姨姨少担一些心。
哼,他都因为哥哥被人欺负了,哥哥也不问问他。
喻书有那么一点点不开心,当然前面的都不是主要理由,关键是想让哥哥关心他。
他抱起床上那个丑丑的悲伤蛙盖住自己的眼睛,很快又把自己劝好了,那也不是哥哥的错,主要还是怪那个人。而且还是哥哥把他找回来的,哥哥还帮他洗衣服。
哥哥真好。
因为哥哥在他心里是最重要的,所以不管事情是怎么样的,他都可以精确找出哥哥的优点。
前后不超过三分钟,喻书把自己哄好了。把自己哄好了还不算,今天回来这个反常行为让林悦姨姨担心了,一会儿还要去哄哄林悦姨姨。
喻书都开始想借口了,门口传来动静,喻书一个挺身坐起来,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哥哥。
准确地说,是拿着蛋糕的哥哥。
他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特别精致的只有巴掌大小的慕斯,说包装精致是因为,上面系了一个粉色的蝴蝶结。
野.Y
陆行舟的性格因为先天以及后退的影响,待人总是有点冷淡,除了对喻书。可是在喻书面前,他也是沉稳的哥哥模样,很少有这种拿蛋糕过来的时候。
最关键今天也没人生日。
喻书不争气地咽了下口水,小时候他吃糖太多,牙坏了。小学换了牙以后特别珍惜机会,重新做人。陆行舟看他也看得特别紧,甜食可以吃,但是不能多吃。
他呆呆地看着那个慕斯,问道:“给我的吗?”
陆行舟拿了书桌上的剪刀,冷酷无情地剪断了那个粉色蝴蝶结,当时在店里他只是说包装得好看点,要拿去哄人。谁知道店员就包装成了这样,他又急着赶时间,也没让人重新包装。
“嗯。”陆行舟的表情柔和下来,叫喻书:“过来。”野.Y
喻书立刻抱着悲伤蛙巴巴地过去,开心得笑了出来。他原本就长得好看,笑起来的时候越发唇红齿白:“怎么突然给我买慕斯呀?”
“也不突然。”陆行舟看着他抱着东西腾不开手,很随意地用左手拿起叉子弄了一点点递过去:“今天我们小哭包受委屈了,吃点甜的,开心一下。”
慕斯蛋糕就在嘴边,香甜的味道萦绕在鼻间,喻书下意识张嘴吃掉,嘴里都是香香甜甜的,他真的很开心,但是不是因为蛋糕。
因为哥哥很久没叫他小哭包,也因为蛋糕是哥哥喂的。
他觉得自己幸福得简直要冒泡泡了,一边吃蛋糕,一边想到今天事情的源头,好奇地问:“今天那个人是谁呀?”他没有隐藏自己的感觉:“我看到他就有点难受。”
陆行舟拿着叉子的手一顿,喻€€毕竟是喻书的亲哥,他不想喻书走,也不屑于给喻€€使绊子,他没说话。
过了两秒,喻书突然不执着于刚才那个问题了,他蛋糕都顾不上吃了:“哥哥,你手怎么了?!”
第46章 很热吗哥哥?
夏天的夜晚是安静的,偶尔能听到外面蛐蛐的叫声。
房间里安静下来,喻书盯着陆行舟受伤的手,突然站了起来,他太慌张了,起身太猛,差点把那个精致的小慕斯给带翻了。
陆行舟一只手把慕斯推回桌子靠里安全的地方,一只手扶住了喻书,像是给小猫顺毛一样:“好了好了,别慌,已经好了。”
他的语气很温柔,带着一股安抚的力度,喻书果然没那么慌了。但是他还是握住了陆行舟的手,他都看到伤了,怎么可能已经好了:“你别骗人,给我看看。”
喻书平时看着又软又乖,真想做什么也很执着,陆行舟感受着喻书握着自己手时的紧张,松了力度,顺着喻书的力道把手送出去:“真没事了。”
真论起力气来,陆行舟一个能顶喻书好几个,他如果不想给喻书看,喻书就一定看不了。但是他也舍不得让喻书担心,今天已经被关起来吓过一次了,不能再被吓第二次。
两个人的手碰在一起,明明房间里开了空调,却依然能感受到彼此的热度。喻书垂着眼,哥哥的手修长漂亮,比商店里的模具还要好看。只是指骨骨节处破了皮,看着特别明显。
喻书自己是个特别不能忍疼的人,他只要一想到哥哥受伤了,心里就揪着疼。
“怎么弄的啊。”喻书把头垂得更低了点,松开手说:“我去拿医药箱。”
刚走了一步,手就被人握住了。陆行舟对喻书的情绪是最敏感的,就那么一句就听出了不对劲,他依然保持坐在椅子上的姿势,微微勾头去看喻书,跟逗小孩似的:“哭了?都上高中了怎么还没长大。”
喻书也觉得有点丢人,可是他控制不住。他挣开陆行舟的手,为了面子也没回头,他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他也没哭,就是眼睛酸。于是声音很小地为自己辩驳:“没哭。”
陆行舟也不是真要欺负他,知道他不好意思,收了手,没有再逗他。
家里有好几个医药箱,二楼就有两个,喻书回来得很快,他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清理了,没吃完的慕斯蛋糕拿起来小心地放在了另一个桌子上。
然后把需要的东西拿出来往上面摆,纱布、剪刀、酒精、棉签……摆了一排,特别专业。
因为出去跑了这一趟,他的情绪已经平复了,眼睛还是有点红,不过已经不会失态了。
陆行舟坐在椅子上,一双长腿随意地放着,看着喻书大张旗鼓摆东西,像模象样的。他稍微换了个姿势,抬起手看了看表:“喻医生,我还要回去写作业。”
喻医生这个称呼明显是在调侃,可是看表的模样又像是真的赶时间。
“好了好了,马上就好了。”喻书手忙脚乱地安排着,生怕哥哥真的走了。
他们两个都是林悦亲自养大的,陆行舟除了小时候出过一次事以外,根本没受过什么伤。喻书更是被全家一起娇养的,林悦对他并没有那种男孩子就是要多锻炼的想法,因为陆家有钱。而陆行舟,因为有喻书在,从小就是个会担当的。
喻书每一次生病都是陆行舟亲自照顾的,家里的医药箱他本来都不知道在哪儿放,可是现在拿起工具来也很像回事。
“要先消毒,哥哥。”喻书搬了个椅子坐在陆行舟对面,拿着棉σw.zλ.签,漂亮的脸十分严肃:“把手伸出来。”
手上的伤是把那个胖子掼到墙上时擦伤的,都是皮肉伤。可是喻书很紧张,陆行舟看了喻书两秒,把手伸出去:“五分钟,喻医生。”
作业就不说了,马上要吃饭了。耽误久了林悦会觉得奇怪的。
“五分钟就够了!”喻医生说话的时候,想到酒精会疼,转而把棉签伸向了碘伏,心里默背之前看视频记住的流程,轻微出血,所以不用止血。关键还是消毒还有保护伤口。
消完毒缠上纱布,就可以了。五分钟足够了。
他擦的时候动作特别轻,从陆行舟的角度,能看到他黑色的睫毛,棉签碰在手上,一点都不疼,反而有一种轻微的痒,像是透过手,擦到了心里。
喻书心疼极了,他脑子里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常识,什么伤口不能沾水,可是哥哥好像已经洗过澡了。他突然又有点生气,受伤就算了,哥哥也不想的,但是不处理就洗澡,他也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真是一点也不谨慎。
他几乎是下意识吹了吹,这是小时候养成的习惯,那时候摔了碰了,林悦就会哄他,姨姨呼呼,呼呼就不疼了。有没有用他已经不记得了,但是这个动作他记住了。
他刚吹完去拿纱布,哥哥就轻微动了一下,这一动手就也随着轻微动了,喻书抬头去看,发现哥哥用另一只自由的左手,扯了扯衣领。
“很热吗哥哥?”喻书立刻用视线寻找空调遥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