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布武 第61章

他和三郎或许是朋友,但他和时之政府一定是彻底的陌生人。

地球的资源已经被天人们侵蚀大半,如果是要廉价的劳动力那又和天人在时没什么两样……朋友之间可以相互帮忙,陌生人之间就只能靠利益互换。可惜的是,他无论什么时候都没有点亮和人互换利益的口遁细胞。

不是自己擅长的地方,坂田银时自然地保持了沉默,改为由坂本辰马热情地又开始啊哈哈哈地笑起来:

“哦,原来还有这回事呢!说实话我完全不了解你们这里是干什么的呢啊哈哈哈!”

“€€€€但是,我还是来了。”

虽然又是吐又是傻笑得,但坂本辰马面容端正,当那种纯粹的笑意稍稍淡去后,认真的气质就开始冒出来,给予他一种别样的可靠。

“我也没抱着一定会被帮忙的想法。但是一旦被同意帮忙了,如果卡在下一步岂不是很糟糕吗€€€€就是带着这样的想法,我才用救命恩人的身份蹭车到这里来。如果不是地球、而是宇宙出了问题,那么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得上我。在离开地球的那一刻直到现在……”

“所有穿梭过的星球、所有走过的航路,我都记得清楚。只要你们需要,我便愿意全心全意、提供我能提供的所有帮助。”

“但是啊……啊哈哈哈,结果是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呢!我们不会放弃自己的世界,但是一切的根源在哪,作为受害者不能知道吗?”

就是这样。

毫无头脑的说话,话题简直是两句就要换一个,但是坂田银时知道身边这个笨蛋每句话都是说真的€€€€就是这种不加保留、直接将信任拱手送上的热忱,才是这个男人的利器。

“不,并不是什么隐秘之事。”被质问又不像是质问,本身又不是相互敌对,即使是时之政府也很难生气起来,为首的官员只能口气平和地回应道,“只不过是为了信长公考虑€€€€”

被突然点名的三郎:“啊?我吗?我无所谓哦。”

时之政府的官员:“……那么失礼了。实际上即使不是织田信长也注定会在历史长河里有别的人这么做,但是命运是织田信长,那么也无需矫饰。你们既然是被信长公带来的人,那我姑且认为你们对信长公足够信任。”

“每个时代有自己的发展潮流。我等之前已经听明智先生报告过,你们的世界面临了天人入侵一事€€€€天人对于人类的欺压,在人类尚未发展到能面临天外来客时,这是一种必然的结果。但是万千宇宙,既然有人类作为生物链顶端的,自然也可以有野兽作为生物链顶端、外星人作为生物链顶端……在外星人立于顶点的时候,去开拓殖民其他星球便是自然发展。为什么对于你们而言就是走向错误、甚至要迎来整个世界的灭顶之灾?”

“答案只有一个€€€€因为你们是‘历史’。”

“看上去你们的人生是连续的,其实不然€€€€你们每个人都是被切成‘片’的。每个决定都固定在帧里,今天选择了这条路出行,便续接下一个‘走了这条路’的帧。今天选择了坐车,便续接下一个‘坐车’的方块。如果人生是一场动画,你们的人生从未延续过,只是从这一帧跳到了下一帧,无数的帧连着翻动,人就好像也跟着在动。每一帧的剧情早已固定,只是制作者是自己,因此能做的只有在固定的帧中挑选一个、下一批接着再挑一个……如此继续。”

“你们如此,我也如此。所谓‘帧’便是平行世界,挑了一个再一个的行动……姑且能被看做时间轴吧。”

“而现在,你们的帧并不是一路都挑到了比较差的那一拨,而是有人把其他帧混到里面,画面长短都不一样,自然不可能剪切出什么合格的成品€€€€所以这一卷动画胶带会刮伤播放器、连着播放器一起报废。”

“€€€€这便是,世界毁灭了。”

第121章 在时之政府的第六天

大概是由于一直都是在各种奇奇怪怪的事件和画风里反复横跳,对于时之政府这一解释,坂田银时和坂本辰马竟然出乎意料地接收良好。

而时之政府也不仅止于介绍世界观€€€€在这两个人没有提出疑问后,他很自然而然地就继续说了下去:“帧不会凭空而来,既然是将别的帧插入,那就必定有其他胶带受损。如果放任下去,万千宇宙的‘胶带’都会缠绕在一起、无力运转。幕后之人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这一刻。”

“只有所有的胶卷都被剪开打乱,他才能以自己的心意将之拼接起来。破坏历史、影响现世,无论是怎样复杂的理论,终归也不过是这样一个简单的目的罢了。”

坂田银时的手指动了动,触到木刀洞爷湖略有些冷的刀柄上,辨不清神色地说道:“那么幕后之人……”

三郎即答:“是我喔!啊不对……应该是织田信长?”

坂田银时条件反射地飞起一刀,啪地戳破了三郎远处的拉门和纸,骂骂咧咧道:“别在这个时候乱抛设定!为什么你会比我还懂怎么破坏气氛,同化了吗?根本不是我们同化了你是你自己就这副德性吧!穿越就已经够时髦的了,还要加反派设定是想抢多少人气啊!”

对于三郎这样坦然无畏的表现,明智光秀和另一位愿意上交佣金、感天动地主臣情的竹中先生都早有预料,沉默地坐在原处。反而是时之政府的官员们无语凝噎、以手扶额,纵使胃疼也只能接着三郎的话继续下去:

“没错€€€€正是‘织田信长’。或者说,那才是历史中的织田信长。关于信长公(指三郎)的一切遭遇也要由此说起。”

“你们既然知晓信长公是穿越,应当也知道他原本并非战国时期的人。”

“这么说吧€€€€某一日,历史上本应死于本能寺之变的‘织田信长’突然发出这般疑问,‘我为何非要身死于此?若得天下的天命不在我,我难道就要顺应吗’!”

“但是,正如之前所说。平行世界是存在的,既然有织田信长死于本能寺这种‘帧’,必然也会有织田信长度过本能寺、取得天下这种‘帧’。若事情进展到这里,也不过是预示到自身可能有的宿命、改变结局的剧目罢了。”

“然而,那位‘织田信长’并不满意。”

“既然有战胜的结局,就必然有战败的结局。既然有男性的信长,就必然有女性的信长。但是他不认同这一切€€€€既然是‘信长’,那就应当站到战胜者的地位。既然他看到了更高的东西,纵然只是虚幻的天命,他也要站到那上面去。既然他只认可‘自己’是织田信长,那么除此之外的、所有的织田信长就都是伪物……便皆要随他心意、碾成尘土才行。”

“€€€€我等,并不知道那位‘织田信长’到底做了什么。”

“因为在我等终于知晓,时间溯行军的总大将是‘织田信长’时,时之政府已经建立数年,已有世界因他而走向灭亡。而他曾经留下的痕迹……他以一己之力脱离自己所在的世界,甚至接二连三地带走了历史中的人物。对世界而言,重要的人员缺位犹如齿轮碎裂无法运转,于是它急需人来顶替‘织田信长’这一位置。”

“于是,明智先生诞生了。又因为缺位的历史人物不止一个,信长公(指三郎)也穿越了。至此,一切重新开始,以他们的意志去选择道路,接二连三地不断翻开下一帧,直至翻完本能寺之变那一夜。”

“最终,他们所塑造的历史,已经覆盖了曾经断裂的、我等已经无从考证的历史。世界自此安定。”

“这份安定能维持的时间,或许又只持续到,抱着修改历史的目的而出现时间溯行军前来入侵的那一刻。”

三郎和时间溯行军的“织田信长”毫无疑问不是同一个人。但是能做出一样的举动、迎来一样的本能寺之变,或许也在说明他们性格中存在某些相似的部分。在这种严肃且残酷的战局下,要强求所有人都将三郎与“织田信长”看成毫无关联,无疑也是不可能的事。

因此时之政府的官员只能以尽可能中立的口吻,将一切徐徐道来。

他最终总结道:“因此,你们所遭遇的困局,我等无能为力。要将历史整个覆盖一遍,这超出了时之政府的能力,是只属于世界的自救措施€€€€若要问我等能做什么,大概也只有派遣一些人过去,将有能力召唤刀剑男士的人吸纳为审神者。甚至并不是因为我等不愿意多加帮忙,而是处于战时,本丸里的灵力已经是固定的适合刀剑男士调整状态的密度水平,不适格的人无法生存下去。而投入其他的世界,也无非是重复和时间溯行军一样的破坏世界之事。”

但白色卷毛的青年并没有出现什么负面的情绪€€€€他哼哧哼哧地把自己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的木刀又捡了回来,像是当立柱般地一手持着撑住自己懒懒散散的身体,甚至连死鱼眼都恢复到了全无杀伤力的、过于淡定以致于让人有点火大的状态。

“所以呢?因为很难所以没办法帮上我们这边?还是因为反正要毁灭了所以干脆你们先集中对付大boss?”

他淡淡地道。

“别说傻话了€€€€我边上这个笨蛋一开始就说过,我们可不是抱着能天上掉馅饼的想法来拉援军的。”

“你们有什么话,我听到了。但是那边是我的国家,就算老妈老年痴呆了也没有丢下不管的道理。我现在还在这里,我之所以来这里,不是为了听你们科普这些€€€€我说,三郎你还没发话吧!”

……可笑吗?

大概是有一点可笑的吧。

时之政府在这之前都只是个存在于三郎口中的名词,甚至三郎本身都没有为之做出过评价。曾经的生活教给他们的,全部都是、完全依靠别人的善意的话就注定沦落为被欺凌的底层€€€€坂本辰马是因为有足够的知识愿意提供帮助,那么坂田银时又是为什么跟着一起来呢?

大概是因为,还在地球的那些人全部都相信他€€€€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一定会回来。

还有,不管旁人怎么说……

他都死脑筋地只看自己想要看的事,直到最后一刻也去信任自己选择的人。

在坂田银时的注视下,先是被时之政府嘘寒问暖、再到后面积极帮助时之政府爆老底、就相貌而言完全不符合年龄的青年单手托腮,缓缓开口€€€€

“我带他们过来这里,就是为了当同盟的。”

这间并不拥挤的室内,一时间好像只有三郎的声音在响。

“帮助茂茂?解决虚?还有对付时间溯行军?这些都太麻烦了啦。反正在我看来都是差不多的事情€€€€既然世界还能自救的话(天照换代),那就在它没救之前解决掉一切就好了嘛。”

他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完全无视了其他人的视线和表情,只是自顾自地将自己的想法叙述出来:

“既然时间溯行军都撤走了,银时那个世界、还有更多类似的世界,就都不在时间溯行军的关注范围了对吧?那就太好了!”

“€€€€我,想要将他们作为奇袭军,突击时间溯行军的大本营。”

三郎的视线倏而落在了时之政府的官员们身上。纵使里面并没有什么情绪,但无形的压力仿佛在轻描淡写中已经沉沉地降了下来。不管他本人是否有意识到,这一刻的他都更贴近传说中的、被称为“第六天魔王”的形象。

说的话也是,如此惊奇大胆,又让人难以拒绝。

“那作为同盟的交换,时之政府总能帮忙让他们的世界多点时间、稍微剔除掉几……‘帧’,是这个吧?加油喔!”

第122章 在时之政府的第七天

尽管时之政府不可能当场就同意三郎的想法,但在他们没有第一时间拒绝的时候€€€€不管是因为三郎那份举重若轻的魄力、还是因为这计划本身的魅力,都代表了事情大有可谈的余地。

坂本辰马当场打蛇随棍上,尽管这个人对时间溯行军一类的名词仅限于耳闻,但他很勇地在一通鸡同鸭讲中匪夷所思地完成了信息互换,已经开始拉扯起来到底需要多少物质和援军,且很合银时心意地重点问了问小判存货之类的事情……

可惜的是因为审神者的小判主要是用在时之政府内部的“万屋”和刀剑男士们身上,属于完全内部消化,偶尔有外流的也是属于三郎这种意外走失不得不动用紧急物资所致,因此时之政府十动然拒地拒绝了撒钱的提议,表示会在整合出可行计划后再来商讨物资准备和是否需要提供经济援助。

那说到这个坂田银时和坂本辰马可就不困了!

已经见识过三郎的财大气粗,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配合默契,不能说是不要脸但完全就是死缠烂打尤其是坂田银时战斗力此刻简直爆表€€€€财大气粗€€实际上直到现在只花了区区几枚小判€€三郎反而退出了火力中心,旁若无人地在桌边打起了哈欠。

这个发展其实也超出了明智光秀的预料€€€€指完全没想到一到钱的事情上这两个人能打了鸡血的那种超出预料。他原本也在考虑太快将计划抛出是否会让时之政府的内部因此生疑,但看三郎带来的这两个人简直就是平时就能搞事的料子,他也就暂时按下了过快的步伐,也在沉默中撤离了言语的漩涡,换上竹中半兵卫不动声色地枫在双方的言语间悄然搅弄起浑水、已经开始为之后的提议做起铺垫。

他久违地坐在三郎身边,纵使身躯透明,那份从容宽和的微笑也像是生前一样。

“说起来,之前和小光说的都是江户的事。”

虽然是个被套用了诸多形容词在前面的织田信长€€€€比如残暴、可怕、深不可测等等,但三郎本质上仍然十分随性,暂时被忽视了反而兴致勃勃地继续和明智光秀说起话来。

“我还回去看了归蝶喔!虽然只有一面啦。”

“归蝶夫人吗……”明智光秀道,“她应该很想念你。”

“不过不能继续见面也没办法。”三郎道,“然后也不能像溯行军弄坏历史的话……唔喔,等解决了溯行军的那个信长以后,小光和我一起偷偷去吧!”

……即使已经习惯了三郎的奇思妙想,面对这种“我要带你去见我老婆同时四舍五入也算你老婆总之就是一起去见她”的提议,明智光秀也不由得哑然。

他与归蝶在最早期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相处€€€€毕竟一个联姻而来人生地不熟、一个又体弱多病终日卧床,而他在和三郎互换身份、日后更名为“明智光秀”之后,他更是有了自己的家庭,与归蝶彼此犹如陌生的老友、又或者熟悉的陌生人。如今再去回忆,与那位夫人之间印象最深的,反而是彼此对三郎方向不同、却如此类似的、愿将性命付上的重视。

然后,就是三郎这种毫不犹豫、毫不作伪、仿佛不含一丝污秽与质疑的赤子之心。

……正因为三郎是这样的人。他才会身为死者,仍然不愿放弃尘世。

“我会把归蝶夫人吓到的吧。”明智光秀温和道,“而且我记得她不能看见刀剑男士€€€€没有灵力,也看不见我才对。”

“就算你这么说。”三郎直白道,“我也觉得要和你去看她才行。毕竟我也是因为你才活下来的嘛。而且总觉得小光没那么沉重了,归蝶却还是很沉重的样子€€€€嗯,果然还是要去吧。”

“那如果是你这么想,我也会寻找能被人看见的办法的。”明智光秀道,“而且,不管是为你而死这件事,还是成为你的家臣这件事……我从未后悔过。能够重逢也好,就此错失阻隔于时空也好€€€€”

“三郎,只要你还活着,那么一切就还有意义。”

“我想,归蝶夫人大概也是一样€€€€重要的并非‘织田信长’,而是三郎你。”

在吵吵嚷嚷、坂田银时简直要跳上桌子脸红脖子粗地和时之政府的人互扯衣领的背景下,他们的说话声随时都会被淹没,坐着的身躯也随时会被已经被带成群魔乱舞的人的影子淹没。

但在暖色的灯光下,叨天之幸的、仍然活着的青年脸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无论是大而明亮的双眼,还是恰恰适中的体格,又或者毫无伤痕的手脚,都是从未变过的、与明智光秀在一起便容易被人错认的相似度。

可是除了相貌以外、除了生死以外,他们一个不被任何东西束缚的随性散漫、一个对心中信念纵死不悔的执着坚韧,是比相貌还要清晰深刻的、划分出两个人不同的东西。

明智光秀伸出自己已经半透明的手,虽然已经无法碰触,但他的神情温和得几乎像是人€€€€那种勃勃的生命感奇迹般地从他无色的脸颊上透出来,并不是真的富有了生机,而是信念所致的错觉,哪怕那只手只是虚虚指向三郎的眉心。

“因为你还在这里。三郎。只要你还在。”

“不管是我,还是夫人,就都不会被所谓沉重压垮。”

这简直像是无数次的交谈、无数次的表明心中信念的重演。

这一次,随性散漫的“织田信长”也只是单手撑着下巴,表情淡淡地应了下来。

“所以说,你们还是都很沉重嘛€€€€我知道了。”

“这一次,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只需要这句话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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