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见吗?
梁越不觉得。
池曦文走后的一段时间,梁越上下班路过宠物医院,都会留意眼神关注几秒钟,他们穿着和池曦文平时相似的制服,怀里抱着类似的小动物,神色都很柔软,但没有一个人像他。
手机里传来一张照片,是那儿科医生的照片,穿着白大褂,戴眼镜,气质十分亲和温柔,看起来很会哄小朋友。是有一点点像池曦文。
“顾医生条件好,长得好,很受欢迎的,要我周末约他出来见你吗?”
梁越关掉照片,回:“不用。”
大概等到零点左右,李夏煜回来了。车大灯明亮地照映在窗户玻璃上,晃过梁越的眼皮,停留了半分钟。
梁越垂眸看了眼手表。他在池曦文那里待了不到一个小时,五十五分钟左右,这个时间上床加上洗澡不太够,但李夏煜也说不准。
他又没在池曦文家里装监控,发生了什么梁越并不知道。
梁越已经不想再关心这件事了。
但他忘记解雇之前雇佣的侦探了。
刚刚,私家侦探传来一张偷拍的照片,是池曦文的家门口,和之前那张照片类似的角度,但那张照片梁越反复观察过很多次,最后确认照片借位,应该没有亲上。
可这张几分钟前传来的不一样。
非常清晰的——
李夏煜伏下头颅,将池曦文圈在门缝和墙壁的角落,准确无误地将嘴唇贴在了他的唇面上,而池曦文仰着头有些无措的模样。
喜欢打篮球的缘故,李夏煜的身材看起来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举起来,池曦文变成了他手掌心里的动物。
梁越心脏猛地收缩,手机扬起差点被他摔出去。
他厌恶让自己情绪失控,所以在观察到这动静让猫吓得躲起来时,梁越平息下起伏不定的胸膛,将手机锁屏丢在桌上。
梁越起身回房冲澡睡觉,正好在楼梯口撞上了回家的李夏煜,他轻手轻脚地猫着腰,仰头盯着梁越,嘴唇看起来有点红肿。
梁越只看得出肿,看不出红,他十分冷漠地盯了李夏煜几秒,记起一个多月前,他在酒店住的失眠,选择了回家。
他小时候就住这里,睡在童年住过的房间里,当晚失眠和神经衰弱的情况就好转了。
父亲跟他商量:“小夏也在这里住很久了,他也在风铸中国上班,梁越你看要不要就别让他搬走去外面住了,也不方便,你们还可以一起上下班,这儿离你们企业园区也近。如果你实在觉得不行,我就让他搬出去,去外面住……”
梁越保持修养地说:“他想住就住,一起上班不必。”
现在梁越后悔了。
他不想看见李夏煜。
一秒钟都不想。
李夏煜抓着楼梯扶手,挠着头跟他打招呼:“大哥……早,哦不,晚上好,这么晚你还没睡啊,爸爸呢,睡了么?”
梁越没再多看他一眼,多一眼都觉得脏。
他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全色盲的关系,梁越的情绪感知能力比正常人要差很多,恐怖片对他而言不恐怖,罗曼蒂克电影对他而言不浪漫,脱口秀对他也并不搞笑。他习惯于专注在自己的事情上,对李夏煜的恨也只在梁越没成年的时候,刚得知他的存在时,而讨厌过一段时间。
梁越的叛逆时期很短暂,后来度过了青春期,他对李夏煜就没有任何感觉了,好的坏的都没有。
他没时间去讨厌老爸的私生子,因为他压根不需要父爱或者父亲的遗产,这对他不重要。没必要浪费自己的情绪。
最近这种情形产生了变化,他重新开始讨厌父亲的私生子。
梁越感到不公平和恼怒。
他和池曦文在一块儿时,彼此都年轻,他要实现人生价值,没时间关顾爱情。
李夏煜现在也年轻,可他就可以任意自由,下班电脑一关,网线一拔,打电话问父母要点零花钱,就能带男朋友去吃一顿美味,送他回家,再上床走人。
梁越失眠了。
他在脑海中无数次重置自己的选择。
可无论怎么选,再来一次,他在那时候仍然会选择关上门开跨国视频会,而不是回应池曦文索要的拥抱。
池曦文也失眠了。
抱着空调被辗转反侧,有点难堪有点自责和迷茫地思考当李夏煜弯腰来亲他的时候,他躲了。
为什么要躲……
“没关系,”李夏煜被他推开时有点受伤,随即尾巴又摇了起来,“还是我太着急了对吧,你不喜欢我这样我就不这样了,我刚刚没有忍住,对不起小池。”
他擅长道歉,教养极好。
池曦文:“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抱歉夏煜,我可能……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算起来两人恋爱快两个月了,池曦文不知道正常的恋爱速度是怎么样的,毕竟他的恋爱经历不正常。
李夏煜试探道:“……是因为你那个前任吗?你提过一次,他伤害过你。”他没忍住追问,又说,“我不一样的!我肯定不会做伤害你的事……你能告诉我吗,他是怎么伤害你的,绿了你还是、家暴?他叫什么名字?我也认识朋友在美国的,我查查去,看我不给他点颜色看看。”
池曦文摇头,不想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对不起。”
李夏煜的怀抱坚实而温暖,明明是他想要的。
池曦文察觉自己或许是失去了爱人和接纳别人爱自己的能力,上一段感情的无疾而终对他的伤害还是太大了。
池曦文抱着怀里的大型史努比玩偶,把它想象成小男朋友,过了很久后终于入睡。
第二天不用上班,他关闭闹铃,生物钟还是在早上七点过响了。
池曦文伸长胳膊将窗帘拉紧,避免阳光照在脸上,翻了个身继续睡。
又过了一个半小时,电话铃陡然响起。
“喂……”池曦文打着哈欠接起,揉了揉眼睛,“请问是哪位?”
“你问我哪位?池曦文,我是郑立新!十点半了你不来上班?你想翘班还是有事?”
这声音语气颇令人讨厌,池曦文眼睛睁开了:“院长?我昨天……不是,递交了辞呈吗。”
“是吗,我没收到。”郑院长干巴巴地说。
池曦文:“那我编辑个电子档给您吧?要来签字吗?”
郑院长恼羞成怒:“你还回不回来上班了,我可没批准你辞职!有顾客点名要你来割蛋,割仨,十一点开台,马上来。你转正了,给你加工资行了吧?”
池曦文:“…………”
他还是有点发懵:“好的、院长……”
郑院长语气没变,但态度确实变了。
池曦文以最快速度起床洗漱,扫了一辆自行车赶往医院。
当他推开办公室门,隔间里赫然挂着一件别着他姓名牌的蓝色制服。
这代表他转正了,不是实习医生了。
“池医生!!转正了,恭喜你!!”
一转身,所有没有在忙碌的同事都涌入窄小的走道,就差没给池曦文放拉炮了。他的温和、专业、样貌出色,让他得到了所有人的喜欢。
不知道谁给池曦文订了一束花送过来,康乃馨塞到他怀里,呛得他一阵咳嗽,他左手捧着花,右手有人将四十八斤重的柯基塞他胳膊,池曦文手一软,直接狼狈瘫坐在椅子上:“谢谢。谢谢大家……”
他手足无措地说着,拍立得闪光灯一个闪烁,池曦文闭上眼睛,赵医师将冲洗出来的照片递给他:“哦不行,池医生,你刚刚闭眼了,咱们再来一张不要闭眼的,茄子——”
池曦文很拘谨地面朝拍立得相机,艰难地抱着大肥,露出一个尴尬不失腼腆的笑。
第20章
他们医院的工作氛围其实不错。池曦文在大部分的动物机构工作时, 体验都不错,只是这份工作一面治愈他,一面令他情绪化加剧。他还是没办法平常心地面对死亡。
在一个没有郑院长的群里, 有同事说:“池医生转正了, 院长终于也是长眼睛了,昨天那台手术完成得多漂亮啊,咱池医生以实力服众,院长就在隔壁看着, 他能看不懂么?”
“而且池医生是咱们医院门面, 给医院带了多大流量啊, 就唐乐乐那个视频,点赞都要破百万了呢。”
“池医生看了没?”
池曦文回:“看了一点。”
同事给他看的。
池曦文不关注这个,他比较关注淡淡的情况,正好提到了,就从档案里调出唐乐乐的电话, 拨打了过去:“您好,唐小姐,我是沪康宠物医院的池医生,请问淡淡最近的情况如何,怎么这周都没来复查?”
“池医生?喂,哎,我在外面,啊等等……等下给您回。”唐乐乐挂了电话。
她不是故意挂的, 只是刚好临时有急事,她胸口背着猫包, 身边是一位举着相机拍摄的助理,面前则是一位有四十来岁的兽医。
该兽医正在严肃解释淡淡的超声片子:“纤维瘤, 很明显是纤维瘤。”
“瘤?癌症?”唐乐乐脸都吓白了。
“纤维瘤是良性的,”兽医解释,“不会迅速扩散到其他身体部位,但会引起疼痛和消化不良的问题。这就是为什么淡淡吃多少都不拉。而且根据您带来的初期片子判断,腹腔肿块横向长大了一倍,我想尽快对淡淡进行手术。”
唐乐乐:“之前沪康的池医生,一直坚持让我复查,我没想到真的这么严重……”她也是今天摸到淡淡腹腔肿块比之前壮大很多,才准备去医院的。
而现在来的这家叫“杰思明宠医”,是花钱让唐乐乐带猫咪过来美容,并为他们打广告做客流的。
“我们是一家日资宠物医院企业,我姓冯,是本院院长,”中年兽医介绍,“杰思明在上海虽然开业不久,但我们聘请的兽医,都是行业内最顶尖的!您可以上谷歌查我们医院的资质……”
“你们老板是日本人?靠谱吗,这手术我要不还是去请沪康的郑院长做吧……那个你们的美容视频我会剪的,但手术我还是……”唐乐乐婉拒,“不好意思啊。”
“稍等!唐小姐!我们荣誉院长小田切先生今晚到沪,他是特意来给一个领导……”冯院长小声解释,其实是某领导家里养的宠物年纪大了,得了严重的老年病,整个上海没人能治,都劝说安乐。
“小田切先生是领导特意请过来的飞刀,我想拜托他为淡淡做这台手术,他不会拒绝的。这对他就是很简单的一台手术,一个多小时就能完成。”
唐乐乐:“呃,小田让什么,我查查……”
她上网一查,果真发现这个院长有点来头。并且比郑院长出名很多。
她顷刻就动摇了,既然是这么出名的医生,这样快的手术速度,那淡淡交给他也无妨。
唐乐乐同意了。带着淡淡离开杰思明宠医后,她在车上给池医生回拨电话。
池曦文一听,微微蹙眉:“你去的那家宠物医院,医生诊断结果为纤维瘤?”
唐乐乐说:“是的池医生,而且他们有个日本院长叫什么小田鸡,我网上一搜还挺厉害的,所以打算把淡淡交给他们做手术了。”
宠主为毛孩子考虑,把宠物转院或者交给更出色的医生,这无可厚非,池曦文关心的不是这个。他关心的是:“那位兽医确诊淡淡是纤维瘤,是根据细胞学检查或组织病理学来筛查的吗?”
唐乐乐一脸懵逼,她听都没听过这俩名词:“池医生你说慢点,什么细胞检查……我们好像做了超声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