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图把自己的身体抽出来,方便去拿蚊帐外头床头柜上的手机,稍微一动,江淮生就醒了。
大少爷脾气很不好,睡醒的时候还有起床气,顾棠一动,他就下意识的拍打了一下不听话的大型“抱枕”
“别乱动!”
顾棠的脸瞬间黑了下来:“江淮生,这是我的床,想清静,你去睡你的四星级酒店去。”
在他的家里,他可不想惯着江淮生这个大少爷,这是他唯一属于自己的地盘,拒绝接受任何人的压榨。
没错,这座小镇上只有四星级酒店,管家和保镖他们就暂时住在那里,距离这里1.5公里,有突发事故过来也特别方便。
江淮生醒来了,只是人没有那么快缓过来,刚刚睡醒的他不像平常在外的时候那么光鲜亮丽,就穿着个丝绸睡衣坐在那里,精致的头发丝略微凌乱,神情也有几分呆滞。
只是他本身就很贵气,盘腿坐在那里也给人一种高贵优雅的感觉,好像这张床不是什么老木床加破旧蚊帐,而是在豪华宫殿里。
明明他身上除了丝绸睡袍之外,什么首饰都没有佩戴,价值一套房的手表还搁在床头柜上,顾棠仍然会有一种对方穿的珠光宝气的错觉。
此时的江淮生像是顾棠小时候动画片里一只让他印象特别深刻的猫,一只脖子上挂着红宝石项链,手指上全都是大宝石的纯白色波斯猫:优雅、明媚、贵气、还有一点妖艳。
电话那一边因为久等不到接听挂断了,没一会儿又响了起来。
在第2通电话打过来的时候,顾棠终于摸到了自己的手机,上面显示现在已经到了上午9:03。
顾棠看了一眼时间,他有些讶然。毕竟在R市的时候,他们折腾到半夜两点,他都是早上六点自然醒,但昨天0点睡,这一觉却睡到了将近9点。
在奔波之后疲惫得睡上十几个小时其实也很正常,只是在酒店的时候,他无法心安。而这里他以前的家,哪怕摆设陈旧,木床也不那么舒适,但在这个小却拥挤的房间,他能真正放松下来。
顾棠看了霸占了大半张床的江淮生一眼,如果没有江淮生过来,他一个人躺着,指不定能更舒服。
电话是管家打来的,顾棠一接通,对方礼貌的声音就从另一端传了过来:“顾少,请问少爷起床了吗?”
平常的江淮生很自律,上学期间早起早睡,假期的时候都是睡到自然醒,因为知道少爷有起床气,也没有多少人敢打扰他。
顾棠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江淮生:“他刚醒。”
“了解,请问少爷今天想吃什么早餐?我安排厨房这里马上动手开始制作?要是您方便的话,能开个门让厨师他们进来吗?”
司机他们起得很早,一个小时之前就开车在顾棠家院子门外等着,不过因为院门紧锁,他们也不敢强行进去。
在漫长等待的过程中,新来的司机还去路边摊买了六个油饼吃。
一直等到九点,出于对江淮生的关心,管家才主动打了顾棠的电话,他怕大少爷还在睡,吵醒了人,迁怒到自己头上。
顾棠说:“不方便,你们在酒店做吧。”
他不想外人破坏这个家里的痕迹,江淮生进来他其实就有点不太高兴,但是人都已经进来了,当着管家和其他的人的面,他也不好公然和江淮生翻脸。
别看管家面上对他客客气气的,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对方都会一字不差的复述给江家那边的人。
要是他拒绝了江淮生,可能都等不到第2天,他就会接受他妈、还有他继父的电话轰炸。
单是江淮生已经够侵占他的空间了,顾棠绝对不肯让管家他们也进来。
管家沉默了一会儿,又问:“淮生少爷现在还好吗?主要是他前几日才病愈,现在刚下飞机,这边条件也一般,我比较担心他出现水土不服的状况。”
“江淮生。”
顾棠喊了一句,后者掀起眼皮看他,神情很冷,拽着一张脸。
江大少爷是那种丹凤眼,面无表情的时候时常给人一种冷漠、残酷之感。上学的时候,江淮生还时常戴着一副没有度数的银丝眼镜。
这会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儒雅随和,更加有亲和力,如果不戴的话眼镜,和江淮生有过交集的同学们就会发现学神其实看谁都像是看蝼蚁。
“干什么?”江淮生的嗓音稍微有点哑,但和那次发高烧的破铜锣嗓子完全不一样,这种低雅的风味让他的嗓子反而更加显得性感有磁性。
顾棠又伸手去摸了一下江淮生的额头,很好,摸上去还微微有些凉。
再仔细观察一下大少爷那张漂亮脸蛋,脸色正常,呼吸均匀,没有任何发烧的迹象,看来昨天的红糖姜茶起了作用。
他回复管家:“江淮生嗓子有点哑,没有鼻音,没发烧,目测正常。”
“好的,我待会会把药箱送过来,劳烦您为他做一下更进一步的检查,确定少爷没有低烧。”
管家补充说:“那早餐的话就加一盅陈皮雪梨汤。”
除了保镖、生活管家之外,这次跟司机一起过来的还有江淮生的厨子。
因为江淮生身体不好,所以家里专门给他安排了营养师,营养师确定健康的食材,厨子要尽量用这些食材做得美味又好吃。
生活管家没有去打扰顾棠,转头去吩咐小厨房回酒店做事,这种星级酒店一般人都不让进厨房,但是只要掏足够多的钱,酒店也会给予方便。
“我要去洗漱了,你想去酒店那边自己过去,司机已经在门外等着了,酒店那边的环境更方便。”
江淮生懒洋洋扫了一眼顾棠的下半身,突然吐出两个字:“禽兽。”他就说之前有什么东西顶着他不舒服。
顾棠低头看了眼,并不为此感到羞耻:“这只能说明我很健康,正常的生理反应而已,再说了,你又不是没用过。”
江淮生下意识夹了夹腿,嘴上不肯服软半句:“你的技术还是和之前一样烂,没有半点进步。”
顾棠没搭理他,白天可不比晚上,晚上人的情绪就是容易起伏,也比较受刺激,他现在心平气和,懒得和大少爷计较。
他回来扫墓来,家里只是暂住,屋子里什么都没有,昨天睡的床单、毯子都是自己携带的一次性物品。
家里常年没人居住,旧冰箱里面都是空空的,昨天运行了一下,里面也只存放了几瓶雪山矿泉水。
江淮生昨天夜里是昏了头,过来自讨苦吃,吃够了,他没了兴致,也没有要继续留下来的意思,换了身衣服,把身上那些斑驳痕迹都遮掩好,就出了房间门。
至于他换下来的昂贵的丝绸睡袍,江淮生随手扔在了顾棠的床上。
昂贵的衣服对江大少爷来说大部分都是一次性用品,他在老宅里几个大的衣帽间,每年都会有各大品牌送一年四季的新品过来,很多甚至都没有拆封过,就会被处理掉。
他走出去之前对顾棠说:“记得把我的衣服处理掉,别想着留下来沨做什么变态的事。”
顾棠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他把染着香气的蚕丝睡袍收起来,打算今天晚上做饭的时候丢进灶台里当燃料。
他们家镇子上的这栋3层小楼是二十年前建的,那个时候根本没有天然气这种东西。
前两年翻修的时候,顾棠去申请增加了天然气管道。不过厨房里原始的灶台还是保留了,用土灶烧出来的柴火饭其实比燃气灶上的香很多。
昨天他只整理了一个房间,剩下要处理的细节还有很多。
顾棠没有跟去酒店,肚子吃饱了才能干活。他出了门,干脆在家附近的店里要了一份粉,这是他小学的时候经常吃的一家店,老板娘做了二十几年的生意。
他的口味随父亲,其实喜欢吃很辣的东西,但是大少爷所在的城市清淡爱甜,这么多年,顾棠一直吃不惯。
“老板娘,一碗肥肠粉,加肥肠,微辣,要多一点汤汁。”
已经步入中年的老板娘看了他一眼,给他舀了一大勺肥肠,她笑眯眯的说:“小棠回来啦?”
顾棠应了一声:“嗯,回来给我爸扫墓。”
熟悉的味道让顾棠胃口大开,他吃的酣畅淋漓的时候,一通电话打了过来,看到来电显示温女士,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顾棠面无表情的将电话关机,好不容易能吃顿正常饭,他不想被任何无关紧要的人打扰。
第13章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当前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
熟悉的客服女声响起,温心怡纤细秀气的眉毛皱起来。
她再拨了第二遍,还是得到了同样的结果,电话不接,发起视频也没有人理会。
按理来说顾棠跟着江淮生一起,管家一定会确保他们有充足的移动电源,不太可能因为手机没电而关机。
她没有拨打第三通电话,而是拿起自己的手机走到书房里,看着自己的现任丈夫江何:“老公,我打顾棠的电话打不通,你打一下他的电话,看看他是真的关机了,还是把我拉黑了?”
江何把手机递给她,开启外放,答复还是一样。
“把张妈的电话拿过来试试?”
如果拉黑了温心怡,也有可能拉黑他这个继父。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当前已关机……”
不管是江何的电话还是张妈的电话,打过去都提醒是已关机状态。
江何拿回自己的手机,拨打了生活管家的电话,这一次很顺利的就打通了。
“嗯……我问一下小棠的情况,夫人很关心那个孩子,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好的,我了解了。”
江何对温心怡说:“管家说顾棠没事,昨天刚扫完墓,现在一个人在房子里呆着,其他人都和淮生在酒店这边,可能是心情不好,就把手机关机了。”
温心怡嗔怒的抱怨了一句:“那我明天再给他打,这孩子,都这么大了还不懂事,不知道家里人会担心她。”
她似乎只是要一个结果,得到了结果就不是那么在乎。
“妈咪,爹地,我要去李老师家里上课了。”
长相俊秀面容白净的小少年背着小提琴从2楼的卧室里出来,临出门前还和父母打了招呼。
像他们这种家庭的孩子,就算是放暑假也不可能和小伙伴疯玩,顾棠的弟弟江澄现在九岁,小学四年级生,平常的双休是家教上门授课,寒暑假也要学琴棋书画。
他口中的李老师是某个小提琴大师,是江何费了人脉,温心怡费了很大心思拜的老师。这种级别的老师肯定不会上门授课,只能委屈江澄自己过去。
不过两公里的距离,也专门有司机接送。
温心怡笑眯眯的:“去吧宝贝,好好听李老师的话,妈妈,等下午妈咪去接你。”
她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自己小儿子离开的背影,大儿子和那个男人长得太像了,而且越长大性格就越发沉默别扭,一点都不像小时候那么开朗活泼,简直就是失败品。
小儿子不一样,小儿子是她费了很多心血教养出来的宝贝,是完美的作品。
江何看小儿子的眼神也很温柔,就像是当初顾棠的生父看自己的孩子一样温柔。
等江澄离开了,江何给顾棠的关机行为定了性:“好了,顾棠长大了,这个时候是叛逆期,你好好和他说话,多关心他两句,亲生母子哪有隔夜的仇。”
作为继父的他并没有把顾棠的小小反抗当一回事。
准确的说,从顾棠被温心怡牵着进入江家的那一刻,他就从来都没有把顾棠当平等的人看待过。
从前是因为顾棠还小,客观的小,才8岁,但是现在顾棠18岁了,在法律上是一个有完全民事能力的成年人,他也不仍然不觉得顾棠能有翻出他掌心的能力。
小孩子嘛,自以为翅膀硬了,这个年龄段可能就到了迟来的叛逆期。
如果顾棠是那种从小冷心冷肺、狼心狗肺的东西,江何可能还会忌惮几分,可他知道对方不是。顾棠从小就心软,而且过于重视亲情。
对他来说,温心怡的存在,就像是风筝后面那根线,风筝自己是没有摆脱线的能力的,他飞得再高再远,也会被傀儡线束缚,一次又一次的低头,忍气吞声。
退让成了习惯,也就意味着顾棠已经彻底被驯服。
再说了,就算没有温心怡,这不还有他和温心怡的小儿子吗?这个从温心怡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是顾棠同母异父的亲弟弟,流着和顾棠同样的血。
人类就是这种复杂又矛盾的生物,究其一生也很难摆脱血脉亲缘的羁绊,或许有一小部分人能,可这里面绝对不可能包括念旧的顾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