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无疾的匕首,却不是冲着叶攸宁扎下去的,而是冲着自己。
匕首没有开过血槽,再加上公孙无疾戴着枷锁,枷锁铐住公孙无疾纤细的脖颈,虽然是束缚,但也同时禁锢住他最脆弱的地方,让囚犯无从自寻短见。
可公孙无疾是甚么人,他太懂得杀人了。
公孙无疾发狠的将匕首扎向自己的腿根,那里是大动脉,只要割破,不消一会子,便会失血过多而亡,在古代可没有输血这种急救方式,便只能眼睁睁等死。
“嗬!”
公孙无疾突然惊呼了一声。
他扎下去的匕首,并没有扎到自己,而是被叶攸宁握住了!
匕首锋利,虽没开过血槽,但开过刃,这种精致的把顽摆件,便算不能与真的刀剑相比,仍旧也是锋利的。
滴答——
鲜血染红了叶攸宁的掌心。
“攸宁!”
“宁宁……”
公孙无疾下意识松开匕首。
吧嗒——
匕首应声掉在地上,镶嵌的宝石迸溅起来,骨碌碌的滚在圄犴阴湿的角落……
“攸宁!”喻隐舟冲过来,小心翼翼的捧住叶攸宁的掌心,又是愤怒,又是心疼:“那是开过刃的,你怎么能用手去抓?!”
叶攸宁有些子无辜,道:“上次哥哥也……”
上次叶云霆来救叶攸宁,没有带任何武器,便是用手去抓刀刃,掌心的伤口现在还未愈合。
喻隐舟恨铁不成钢的道:“好的不学,专门学这些歪的!”
“你……”公孙无疾反应不过来,喃喃的道:“你为甚么……”
叶攸宁张着染血的掌心,道:“为甚么要救你?”
公孙无疾没说话,但眼眸晃动,一脸的不可思议。
叶攸宁道:“我倒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一问舅舅。”
公孙无疾还是没有说话,叶攸宁已然开口询问:“舅舅出生之时,王子云霆可有诞生?”
自然没有,毕竟公孙无疾的年纪,还有辈分,都比叶云霆大上一些。
叶攸宁不需要公孙无疾回答,道:“那舅舅为何要说,你是为大殿下而生的?”
公孙无疾的嘴唇张合。
叶攸宁又道:“你不是为别人而生的,难道舅舅忘了,自己来到雒师的真正目的么?”
“真正……”公孙无疾喃喃的道:“目的……”
叶攸宁点点头:“舅舅是为了在雒师施展抱负,这才千里迢迢,随着送亲的队伍,进入雒师的,你不是为了长王子而来,舅舅若忘了这一点,岂不是本末倒置?”
公孙无疾在施展抱负的途中,累了、乏了、委屈了,这才遇到了年幼的王子云霆,得到了一丝丝的慰藉。
叶攸宁道:“这样的慰藉,只是你的动力,而不是你的全部。”
他说着,轻轻撇开喻隐舟的手。
喻隐舟蹙眉,低声道:“攸宁。”
叶攸宁递给喻隐舟一个安心的眼神,继续慢慢向公孙无疾走去。
“舅舅……”叶攸宁的嗓音轻柔,仿佛像是在对待绝世珍宝,温和的犹如春水,柔顺的犹如春风,沁人心脾。
“你来雒师,是为了施展自己的抱负的,他们根本不懂,叶氏是你的心血,好似你的骨肉,没有人比你更加懂得叶氏,难道便眼睁睁看着,那些不争气的叶氏族人,将你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家业败光?”
公孙无疾再次喃喃的道:“叶氏……”
叶攸宁一点点捧住公孙无疾的面颊,轻声道:“舅舅,都过去了。”
他说着,轻轻的为公孙无疾擦拭眼泪,只是他掌心里还有血迹,温暖的血液蹭在公孙无疾惨白的面颊上,烫得公孙无疾一个激灵。
“你的手……”公孙无疾失神的道。
叶攸宁摇头,眉眼温柔:“没事,只要舅舅没事就好。”
公孙无疾的双眉蹙在一起,越压越低,最后竟然“呜——”的一声哭了出来。
仿佛时光倒流回了那一年,公孙无疾偷偷躲在宫墙之下,无助的哭泣。
叶攸宁温柔的替他擦去眼泪,轻声道:“别哭了。”
公孙无疾的哭声愈发凶猛,一把抱住叶攸宁,将他紧紧搂在怀中,靠着他的肩窝,哽咽的哭声放肆而痛快。
师彦瞠目结舌,道:“这……这就好了?”
叶攸宁不过是说了几句话,竟然将公孙无疾“降服”了?
确切的说,不是降服,而是安抚。
叶攸宁本就是抚慰型的NPC,最大的特点便是安抚性,没有人可以逃脱叶攸宁的安抚。
“你的手……”公孙无疾托着叶攸宁的手:“快、快包扎一下!”
这么会子功夫,乐镛已经提着药囊走进来,立刻给叶攸宁包扎止血。
伤得并不重,叶云霆接住刀刃的那一下,是用了狠力气的,自然伤得很重,公孙无疾及时松手,因此叶攸宁的伤口只是皮外伤。
喻隐舟见到叶攸宁的伤口包扎好,这才松了口气,但又有一股怒气顶上来,冷声道:“公孙的往事,可真是叫人感动,只可惜……你若活着走出圄犴,必须毁容!”
叶攸宁已然包扎好伤口,道:“君上,毁容这等子事儿,还是让攸宁来做罢。”
“你?”喻隐舟有些吃惊。
叶攸宁捡起地上的匕首,走到公孙无疾面前,纤细的手掌掂了掂匕首,突然抬起。
嗤——
一声轻响。
公孙无疾的脸颊上多了一道红色的印记,看起来仿佛是血痕。
匕首上本就沾染着叶攸宁的血迹,所以公孙无疾脸上的红痕,一时也看不清楚是毁容,还是蹭上的血迹。
“好了。”叶攸宁微笑:“毁容完毕了。”
喻隐舟:“……”
喻隐舟感觉到了一丝丝的敷衍,并不是错觉。
他黑着脸,将叶攸宁一把打横抱起来,道:“与孤回去养伤。”
叶攸宁被抱着,十足顺从的勾住喻隐舟的脖颈,回头对着叶云霆眨了眨眼目,那表情灵动又狡黠。
喻隐舟抱着叶攸宁回了太子寝殿,将他轻轻放在软榻上。
“你啊。”喻隐舟无奈的道:“为何如此帮着那个叶无疾?便因着他是你的舅舅?”
叶攸宁摇头,认真地看着喻隐舟,道:“攸宁并不是帮着舅舅。”
“哦?”喻隐舟哂笑:“不是帮着他,还能是帮着孤不成?”
叶攸宁认真点头。
喻隐舟一时狐疑了。
叶攸宁回答道:“王叔不是想要公孙无疾来管理叶氏么?但王叔与公孙无疾向来不和,便算是公孙无疾毁容,不得再入朝堂,但是凭借他的手段,想要让王叔不安宁,还不是信手拈来之事?只有公孙无疾真真正正的替王叔办事儿,替王叔管理好叶氏,王叔才能高枕无忧,再无后顾之虑。”
叶攸宁狡黠的一笑:“自然了,叶氏庞大,盘根错节,若是由公孙无疾死心塌地的管理,对攸宁来说,也是一件便宜的买卖,一箭双雕。”
喻隐舟忍不住笑起来,刮了一下叶攸宁的鼻梁,道:“好啊,原来你心里的小道道儿,这般得多?”
叶攸宁徒手去抓匕首,加之他的抚慰性,公孙无疾感动不已,从今往后便会死心塌地,叶攸宁其实是讨了便宜的。
喻隐舟道:“那也不必用手去抓匕首。”
他握着叶攸宁的手掌,道:“疼么?”
叶攸宁摇摇头,道:“不疼。”
喻隐舟低头亲在叶攸宁的掌心,那里包扎着伤布,喻隐舟亲得很轻,小心翼翼,叶攸宁并不会觉得疼痛,甚至……
甚至有些麻痒。
叶攸宁笑起来,道:“王叔,好痒。”
王叔……
好痒……
喻隐舟脑海中轰隆一声,炸开了锅,一股热血冲向头顶。
叶攸宁似乎感觉到了甚么异样,睁大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眸,吃惊的看着喻隐舟。
喻隐舟沙哑一笑,道:“都怪你做的韭菜饺子,怎么?是埋怨孤昨日没有卖力?”
叶攸宁的眼眸睁得更是圆溜溜的,轻声感叹道:“好厉害。”
轰隆!!
方才是炸了锅,此时便是天崩地裂。
喻隐舟的脸色阴沉,仿佛盖着浓浓的乌云,一把将叶攸宁按在榻上,沙哑的笑道:“那个小崽子被孤关在殿外了,今日……绝没有人可以打扰你我。”
喻隐舟靠近叶攸宁的耳侧,压低声音,戏谑的道:“王叔给你看看更厉害的,可好?”
叶攸宁一脸迷茫的看着喻隐舟,他不谙此道,但表情并没有羞赧,甚至还有些探究,求知欲极强。
这样的眼神过于撩拨,配合着叶攸宁无比清纯的容貌,令喻隐舟浑身血液都在叫嚣。
“攸宁……”
喻隐舟吻下来。
就在二人的吐息交缠,嘴唇即将碰在一起之时……
砰砰砰!
砰砰砰——
殿门被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