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路浪游 第63章

秘书用心询问过, 知道得已经很详细。

他还说:“你们初升高的时候,院长生病没治好,换成他儿子顶替他的位置。那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接到福利机构的摊子甩手没管,据说还吞了一大笔捐款。”

这所机构是民间性质,由老院长年轻时创办,努力经营许多年。

那场病症来势汹汹,老院长突发高血压倒下的时候,没有来得及安排这方面的后事。

本来运转良好的福利院由此一落千丈,不过他有过简单的遗嘱,留了一笔不小的私人积蓄给容念,用作他往后的读书学习。

容念挑起眉梢:“烂泥?这个形容蛮贴切的。”

“杂货店的老板和我讲,那个新院长有点怕陆岁京,说过陆岁京的眼神让自己不舒服,两个人没发生过冲突。”秘书道。

“唔。”容念道,“曹文瑞不管福利院的死活,陆岁京和他应该没什么接触。”

曹文瑞就是老院长的独子,老院长走了,他捏着鼻子接班,一年到头也没来过福利院两次。

容念不愿意回忆这个人,没什么耐心地问:“你的疑惑和他有关系?”

秘书点头:“他真的和陆小少爷没有矛盾么?”

自己向不同的人仔细询问过,得到的答案千篇一律,不仅没有吵过架动过手,曹文瑞与陆岁京甚至没见过几次面。

可是这样的话,陆岁京身上有一个点说不通……

然而容念也是一样的反应,摊手道:“对呀,他俩没有。”

不待秘书刨根问底,只见容念微微偏过头,与往这边望过来的祁封目光相撞。

几乎是同时,祁封迈开步,朝他们这里走来。

“我终于在周末把小容请出学校,倒是张秘书一直占着人不放。”祁封调侃,“什么东西说得这么起劲?”

秘书意识到是自己讲得多了,知情识趣地不再深入话题。

他落落大方道:“没什么,之前出于巧合认识容同学,今天突然遇到,就想私下里寒暄几句。二位是?”

他视线在祁封和容念之间徘徊,好奇两个人是用什么身份相处。

很早前他便听说过,祁封的取向是同性,但这些年接触下来,据自己所知,对方并没有谈过同性恋人。

而且,眼前容念与祁封举止也不亲密,看不出暧昧来。

祁封道:“帮嫂子照顾她很看重的好学生。”

秘书脸上笑嘻嘻,心里想,信你的鬼话。

其他人或许不知情,但往日里祁封和陆家走得近,对方与窦家是否亲近,自己是一清二楚的。

别说帮方悦秋照顾人了,祁封没使绊子就已经不错。

秘书道:“那就不打扰您,我刚送少爷回这边,还要去趟医院看望……朋友。”

等到他离开这里,祁封和容念也坐上了车。

车里的香熏换了一款,相对于之前的味道,现在变得更加沉稳内敛。

容念鼻尖动了动,评价没有原先的好闻。

他声音清亮无故找茬,而祁封启动油门,眼角含着笑,任由他嘀嘀咕咕。

“你怎么没反驳我?”容念侧过脸。

祁封道:“美人心情不好,提供发泄机会是绅士应该做的事。”

容念抱着胳膊,没承认:“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心情差?”

“这个不用看,真要说的话,该闭上眼感受。”祁封慢条斯理地说,“你在失落。”

少年敏感又狡黠,往往能把情绪隐藏得特别好,教他人瞧不出端倪。

能发现不对劲的人少之又少,或许陆岁京可以做到,那是因为对容念本身足够了解。

而祁封与容念的亲疏程度没有那么紧密,男人之所以能察觉出来,是因为他与容念是同类。

眸底酝酿着一团火的样子实在太熟悉,自己在镜子里曾经见到过。

难得见到容念这样的一面,祁封觉得有些新鲜,或者说兴奋。

“谁在惹我们的容同学生气?”祁封道,“陆岳的秘书?还是陆岁京?”

容念冷冷地答:“别乱猜我在想什么,你全蒙错了,都不是。”

祁封鲜少自己开车,出行向来有司机陪同,今天坐在主驾驶位上,动作难免有一些生疏。

尽管如此,他姿态优哉游哉,被容念否认后,愈发稀奇地扬起了嘴角。

祁封道:“就是刚才那个人让你不愉快了。他不是嘴笨的人,怎么犯了这种错。”

他用陈述的语句淡淡数落着,道:“谁让你伤心,你应该告诉我,好歹被你叫一声小叔叔,我让他比你更不好过。”

“没这个机会。”容念道。

“为什么?”

“陆岳的秘书只是和我随便聊聊,一些不值得提的老黄历而已。”容念道,“要不是他说,我都忘了那个人了,今天忽然听到一耳朵,感觉有点晦气。”

祁封道:“说到了福利院的人?我记得你们的老院长做得不错,他有次公益募捐,我有支持过一笔钱。”

“但好人总是没好下场,他尽心尽力很辛苦,年纪上去了就有各种身体毛病。”容念道,“我要读高中的时候,他脑溢血,在ICU没待几天就拔了呼吸机。”

祁封听完愣了下,道:“抱歉。”

“不关你的事,说什么对不起。”容念道,“后来他儿子和我不对付。”

“你这么擅长讨人喜欢,他会和你作对?”

“老院长没什么存款,但全部留给了我,看在钱的份上他儿子很难喜欢我。”

祁封这下懂了,说:“他肯定会找你麻烦。”

“我的换牙期很长,有颗牙齿松了很久,还以为要花钱去医院拔。”容念道,“他扇了我一巴掌,那颗牙齿就掉下来了。”

“他现在呢?”祁封问。

容念耸了耸肩膀:“以前他干过偷鸡摸狗的生意,反正不太正当,前几年卷款跑路,不知道在国外哪个阴沟洞里窝着。”

这类跨国案件非常棘手,尤其曹文瑞的钱款算不上多,偷渡到异国他乡后隐姓埋名,被抓回来的概率小之又小。

提起来令人不甘心的陈年旧事,容念感到有些遗憾。

可世界上处处发生着不圆满的事情,哪里弥补得过来?

脸上的伤痕早已消失,散发着血味的缺口处也长出了新牙,他已经不纠结这件事。

祁封感叹:“听上去的确有点难度。”

容念道:“嗯,我们中午吃什么?”

等红绿灯的间隙,祁封用了一会手机,敲敲打打之余,不忘回答容念的问题。

“法餐可不可以?不习惯的话,附近还有一家日料,味道都还算不错。”他道。

容念道:“可以吃,我就是想把注意点岔开。”

祁封会意地笑了一笑,之后没再提那件事。

他中午在餐厅是包场消费,自己需要开车,没有喝酒,不过侍酒师站在容念桌边,给少年搭配了三杯。

每一杯的酒都很浅,对于容念而言,相当于喝着玩。

之后在12%的服务费的基础上,祁封给每个服务生多加了五百块小费,美其名曰吃得满意。

他是这家餐厅的常客,之前和朋友过来,貌似食欲都不算太好。

在主厨心里,祁封出了名的挑剔,每次反馈都能列出许多不足之处,细致到刀叉没放在恒温器里,导致刚拿起来时触感冰凉,也会被他留意。

这回究竟是餐厅满意,还是陪同的人满意,答案尚未可知,反正大家都为大风刮来的小费而雀跃。

送两人出去时,服务生非常热情,给容念准备了一袋子礼物,是点心师刚做出来的蛋糕。

容念计划着待会吃掉它,但到了商场里,前脚在贵宾室坐下,后脚便有经理安排好下午茶。

过了会,不需要他们挪动,商场的Sa挑选好店里合适的款式,推着小车来到屋内,热情地一件件进行介绍。

容念对穿着并没想法,舒适就可以,无论是全场三件九十九,还是每件要等到海枯石烂加配货,对他来说没差别。

显而易见的,祁封在这方面更懂一些。

他替容念选完,见对方在专心喝茶吃甜品,便跳过了试穿步骤,直接让那个Sa把衣服包起来。

Sa捧场道:“他皮肤白个子高,脸也长得好,穿什么都不出错的。”

她拎起衣架上一件外套,极力推销:“这件是我们首席设计师的新品,京市只剩下最后一件了在我们店里,要不要顺手带走?”

容念闻言抬起眼,险些把马卡龙呛进喉咙里。

这件衣服除了颜色不同,和陆岁京借给自己穿的外套一模一样。

……他买下来当亲子装吗?!

自己“不”字没有说出口,祁封道:“挺适合他的,一起结账好了。”

容念:“。”

算了,反正是别人洒水般掏出来的钱,自己拿回去当抹布也行。

这么盘算着,他放下精致的瓷碟,在沙发里打了个哆嗦。

容念出门穿了风衣,衬得他身材在视觉上更加纤细高挑,缺点是布料比较薄,Sa手上的外套要更厚实些。

见顾客貌似受冻,Sa连忙嘘寒问暖,让容念直接换上外套。

容念招架不住她的关切,硬着头皮穿上了这件衣服,默默计划着出门就立即换掉。

然而他和祁封刚刚走出贵宾室,迎面便撞上了此刻最不想碰见的人。

顶楼除了有几间装修奢华的屋子,用以高级会员购物消费,还有一家日料店。

数院的几个人吃饱喝足,正打算四处逛逛,便见陆岁京步伐一停。

“你在张望什么啊,陆二?”同学问。

陆岁京今天碰巧穿着那天借给容念的外套,回答声音不轻不响,清晰地传到了容念那边。

“没什么。”陆岁京道,“好像有人故意和我穿情侣装,怕看错了,多瞧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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