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陆岁京情不自禁,往他手掌心里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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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曾经出过事,让陆董失去了一个儿子,现在另一个儿子也遇见车祸,陆家对此如临大敌。
秘书很快赶来这座城市,一阵忙前忙后,安排京市的医护团队过来把关,又换了设施更完备的大间房间。
他办事很细,这间房里的家属床并不窄小,离病床靠得非常近。
同时他还拿来几套干净熨帖的新衣,尺码挑得恰当,备来给容念换用。
饮食方面,陆家当地分公司的行政主管已经办妥,秘书看了食谱,挑不出什么错处。
这一时半会的,他在此处人生地不熟,喊不来大厨做病号餐,听陆岁京说味道还行,他便没再管。
秘书与陆岁京说了这一天的状况,他出车祸的事情没传开,免得陆家其他人打别的主意,或是来打扰伤员。
不过司机捅出大篓子,事后必然要追究……
他们之间说这些,并不避讳容念,这起初是陆岁京要求的,秘书没有异议。
容念听了一会,本来在旁边玩手机,然后表示要出门一趟。
陆岁京瞧容念没怎么休息过,有点舍不得地劝他歇会儿,别的琐事都能交给别人打点。
“不了,我顺便透口气。”容念嘟囔,“这里消毒水味不好闻。”
陆岁京道:“外面在下雨,风会很冷,你戴我的围巾吧。”
容念点点头,围上了陆岁京的围巾,披上大衣出去了。
果然这里冷得出奇,雨天湿寒,又刮着大风,冻得人直打哆嗦。
……清晨驱车抵达的时候也在下雨,他甩上车门就朝住院部奔跑,好像对温度根本没有印象?
“阿嚏。”他闷闷地打了个喷嚏。
容念忍不住把围巾裹紧了些,撑开伞走进雨幕里。
之后他打开导航地图,根据美食点评平台的推荐,走进当地一家评价不错的饭店。
容念亲自选好食材和做法,叮嘱老板少油少盐,离开的时候,手上拎了一份香浓热乎的砂锅粥。
食盒一打开,香味便溢满了整间病房。
“看你早上中午吃得不多。”容念道,“这家店的厨师是京市来的,口味应该习惯,你尝尝看。”
陆岁京怔了怔,道:“我没那么挑剔……”
不挑剔,不过自然也有个人偏好。
只不过小时候条件紧,每天能吃饱就行。
长大了大家都有要紧事做,股票、盈利、财报……有人会因此管他举止够不够得体、做事够不够理智、履历够不够好看。
他们不会注意他吃到甜滋滋的红烧鱼会不会皱眉。
但容念会。
即便大半夜没能休息,一整天心力憔悴,容念还是会第一时间察觉自己身上的小细节。
“哥哥。”陆岁京喊。
容念道:“唔?”
陆岁京难得流露出一种别扭的情绪,组织了半天措辞,终于挤出话来。
“我不会再让你辛苦了。”他道。
容念歪过脑袋,笑了:“说什么呢?我是你男朋友,这些是应该做的呀,讲什么辛苦不辛苦,搞得我们不熟一样。”
他用很小的力气戳了戳陆岁京,将下巴搁在对方结实的肩头上。
他道:“谢谢上辈子的你来找了我吧,我不会让你觉得自己爱错了人。”
秀气的鼻尖蹭过陆岁京的脸颊,陆岁京心思一动,很想靠过去吻他。
然而容念满脸期待,催促他赶紧尝尝砂锅粥。
这一锅分量很大,料多粥也多,两个男人吃都嫌太撑。
他们饱着肚子收拾完食盒,陆岁京发现容念说话有一点鼻音。
“之前我说的太感人了,被自己打动了吧。”容念敷衍道,“我要睡觉稳一稳情绪。”
他去洗了个澡,换上舒适的睡衣,继而感到脚步沉重。
容念的手也不太利索,缓缓掀开了棉被,蜷缩进家属专用的床上。
他撩开不停打架的眼帘,见陆岁京在用平板查阅期刊,琢磨着待会要不要催人早点睡觉。
可惜容念刚想完这茬,就扛不住疲惫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他头重脚轻,眼前朦胧一片,整个人陷在伤员那张柔软的床里。
被窝很舒服,暖烘烘的,但不像空调或是电热毯的成果。
更像是床单刚刚被另一个人睡过,残留着对方难以忽视的体温。
然后容念颤了颤睫毛,扭动生锈般的脖子,往旁边看去,这下轮到陆岁京坐在床畔。
陆岁京笑了下,露出虎牙,表情却并不灿烂。
陆岁京道:“宝贝,你发烧了。”
如此慢条斯理地说着,他伸出手,用手背贴着容念滚烫的额头。
他道:“听护士说了才知道,你昨天来找我的时候,那么冷的天,连外套没记得披一件。”
容念挣动了一下,无奈被陆岁京按住,继而乖乖躺了回去。
陆岁京道:“我还以为是陆家的人接你过来的,昨天晕头晕脑没确认……你自己开那么久的夜车,还说我莽撞?”
容念嗓子干渴,一时没有说话,被陆岁京细心地喂了几口水,勉强缓了过来。
“小岁,我心里有数,不会出事的。”容念艰难道。
陆岁京道:“你的有数,是不是车里不开暖气,硬生生冻着自己,保证不路上打瞌睡?”
他实在太了解他的恋人,猜测的举动完全符合容念的作风。
所以也完全符合事实。
容念没有立即反驳,也就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陆岁京见状,简直要被气笑。
他屈起修语希€€兑。长的手指,用指节抹掉容念嘴角湿润的水光,继而揉了两把对方顺滑的头发。
“我受伤,你生病,容念,你确实让我不敢轻举妄动了。”陆岁京道。
容念有点疲惫,觉得这回发烧也许不单纯是半夜奔波,有可能还因为近期工作忙碌。
他想说声“对不起”,明明自己是担心陆岁京,做事才如此冲动,没想到反过来增添了麻烦。
可惜他心里发虚,正愁该如何讲出口,陆岁京就抢先出声。
“护士还调侃我来着,讲我男朋友真是好爱我啊。”陆岁京道。
容念闻言一愣,貌似扛不住难为情,敏感的耳根有点泛红。
陆岁京笑了声:“你看,连别人都瞧得出来的事情,你怎么觉得我不懂?”
容念垂下浓长的眼睫,大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半天不吭声。
过了会,他别扭地“唔”了声,嗓音略微沙哑地承认道:“就是很喜欢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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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记本计算机被寄到的时候,容念被陆岁京强行留在床上。
他没有打点滴,喝完了药,嘴里含着根棒棒糖,苦味被在用手机搜索东西。
[和发烧的人接了很久的吻,有多大几率会被传染?该如何事后补救?]
他随意戳进一个回答链接,里面写:[狗情侣叽叽歪歪,秀恩爱的方式简单点ok?]
容念:“。”
他看了眼在病房门口签收快递的陆岁京,继而挪回目光,磨磨蹭蹭地关上了页面。
“我要上班了。”容念昏沉道。
陆岁京没直接把笔记本给他,挑起眉梢:“你体温多少来着?”
容念腾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陆岁京道:“38.1度是吧?那不急,计算机暂时没收了。”
说完,他不嫌自己说的话欠揍,贴过来啄了啄容念的脸。
“哥哥,你脸有点红,是因为生病还是害羞?”
容念身体发颤,骨头里隐约犯疼,说话语调也跟着绵软。
他道:“这是被你气的……”
听到陆岁京随即低低地笑起来,容念用力地闭了闭眼,心想,传染就传染吧。
反正这人亲得挺乐滋滋的,死活要凑上来,活该。
被陆岁京昨天一语成谶,容念确实抵抗力下降。
连日劳累和耗费心力,他在受冻之后很快发烧,捂住鼻子喝了两顿去热冲剂,却没见很快好转。
反观同在病房的陆岁京,容念简直心累。
这人不知道是体质特殊还是皮糙肉厚,养了没两天就活蹦乱跳。
要不是病房里没有油烟机,以陆岁京嘘寒问暖、端茶送水的架势,怕要撩起病号服的袖子给容念下厨。
容念双手捧热茶,望着陆岁京洋溢活力的背影,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
最后他百感交集地“啧”了一声。
容念在心里敲定计划,等这阶段杂七杂八的事情搞定,就把定期运动的习惯捡回来。
而眼下,他就像某种脆弱又矜贵的宝物,被陆岁京拢在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