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两人是一桌吃饭,店家也不嫌尴尬。
江郁抬手:“没关系。”
而且是真没关系。
吃的时候别说溅到衣服上,连面碗周围都是干干净净的。
汤勺不出声,筷子不竖放。
桌上调味的瓶瓶罐罐外层发油,前夫一动没动。
楚文禾吸鼻涕,辣味已经上来一点了,他不算无辣不欢,对微辣上头,每次都强调要少辣,可店家就像耳朵聋一样。
他刚放下卫生纸团,面前的桌角放过来一本册子。
是他被许今顺走的作品集。
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了。
楚文禾推开面碗,看江郁一眼,打开册子翻动了一遍,一张不少。
座位在狭长的过道里,没什么人愿意来,店员正从楼下端来热腾腾的面,一只手一个托盘,风风火火就走过去了。
屋内闷热,雨刚停。
店员开窗透气,窜进一股泥土清香。
多亏周围繁杂,楚文禾很好地掩饰了情绪的波动。
而江郁,也没想盯着他看。
正端起温茶喝。
江郁:“回去再检查一下。”
“没事,”楚文禾把册子收回背包,尽量放松语气,“很早筑的巢了,我自己都不太记得了。”
江郁稍一犹豫,说:“终究是自己的作品,以后别这样了。”
说完这话,江郁以为楚文禾要回一句“关你什么事”。
楚文禾拉上背包,眼角耷拉:“你说得对。”
又说:“你流落市场的最后一件作品,我也会好好帮你找到的。”
“……”
闻言,江郁的手扶住胸口。
楚文禾:“怎么了你。”
“没,”江郁幽幽说,“良心突然有点痛。”
楚文禾:“你还有良心呢。”
“我也是刚知道它在哪儿。”
江郁说着,
抽了纸巾递给忙着擦鼻涕的楚文禾。
两人的(表面)关系迎来了前所未有的融洽,江郁感觉铺垫得差不多了,递来一张邀请函:“刘老爷子家下个月办婚宴。晚礼服的设计你也参与了,去捧个场么。”
楚文禾:“你说的工作上的事是这个?”
江郁点头,“我也缺个舞伴。”
楚文禾今天确实被感动了一把,江郁提出一起去婚宴,他作为欠人情的一方,也该顺坡下驴。
这也算得上是明目张胆的“邀请”了。
缺个舞伴。
更不好拒绝了。
“感谢你的盛情……”楚文禾想了一圈,灵光突现,“羊元洲正好回来了,他也需要曝光吧,你叫他去不就好了?”
江郁:“他是……”
楚文禾:“是什么都无所谓,关键是很合适,我也不喜欢去大场合。”
再次路过的店员不仅被这一桌的奇妙氛围惊到,脚步都有点不稳。
要说能在雨天来吃拉面,这俩人少说也该是密友的交情了,怎么感觉那么吓人呢。
江郁叫了店员:“结账。”
*
楚文禾回诊所后没睡觉,换了身衣服,打车去找暹罗了。
午夜酒吧生意红火。
暹罗和两个酒保端着刚调好的葡萄威士忌穿梭在吧台。
货架的酒瓶泛着绿色的,黄色的,白色的光。
等到人稍微散了,暹罗听完楚文禾的讲述,笑说:“我和你打赌,你前夫没想到你会拒绝!”
江郁绝非只顾吃眼前一口的人。
像盘踞密林的蜘蛛,哪根蛛网该搭哪根树枝,抓什么猎物,抓住了怎么捆怎么吃,尸体怎么处理,网怎么修复,都是十步二十步算计好了的。
作品集和邀请函,先出哪个也是想好的。
先出邀请函会被拒绝,这时候再出作品集就能赚到愧疚。
反之,先出作品集,就能大概率让对方接受邀请。
暹罗宠溺:“你可真是喂不熟。”
楚文禾坦言:“还好羊元洲来了这么一出,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拒绝。”
当时的感动,现在还心有余悸。
差点就着了前夫的套路。
暹罗说:“不过你这么搞,江郁肯定更看羊元洲不顺眼了。”
“那就不关我的事了。”楚文禾吸了一口柠檬汁。
“喂。”暹罗四下看了看,小声问他,“你真不喜欢江郁啊。我想了一圈,和他在一起也只有一点比较麻烦。”
“什么。”楚文禾问。
暹罗:“你要是出轨了,他当天就能给奸夫揪出来。”
楚文禾:“……”
暹罗:“说正经的,我怎么感觉这个羊元洲有点奇奇怪怪的。”
楚文禾认真点头。
他也有同感。
抛除“绩优股”滤镜,羊元洲出现的时机太微妙了。
乍一看像是奔着江郁来的,仔细一想,若真如此,早在江许cp火爆的时候,羊元洲就该现身了。
车内几分钟,羊元洲的每句话,字里行间都能品出意味。
一上车就和袁兵说见过江郁,成功让袁兵放松戒备,让袁兵以为自己上车是江郁的意思。
看江郁后续反应,明显不知道羊元洲要来。
再者,努力强调和江郁的过往,与袁兵讲话也是如此,能让“外人”瞬间感觉到自己被排除在了话题之外。
暹罗摸着高脚杯的杯延,“不简单€€。他说你和他一样,是给你下马威。试探到了你的底线,又很快认怂。这点许今比不了。”
楚文禾细想,他更在意羊元洲在江郁上车后的状态。
好像是有点忌惮的样子。
……
……
羊元洲下了车就延小路走。
包里有伞。
却没拿出来打。
走了几百米,衣服已经湿了大半。
前方路口是红灯区,酒吧出来几个醉醺醺的alpha。羊元洲从口袋掏出药盒,嚼着两片抑制剂继续走路。
羊元洲背着浅靛蓝色的帆布包,像个懵懂的大学生。
那几个alpha很快就注意到了他。
夜间,巷口。
清秀又人畜无害的omega。
怎么看都是老天爷赏赐的绝妙夜宵。
羊元洲低头继续往前走,两个胆大的alpha拦住他,把他堵在墙上,酒气扑面而来。
一个alpha抬起了他的下巴,“这长得真带劲啊哈哈哈!”
旁边那个说:“看看他被标记了没!”
被扯住头发的时候,羊元洲还表现出了顺从,却在抬眼的瞬间,一拳打断了那个alpha的鼻梁。
一声惨叫响彻红灯区的巷道。
旁边的alpha看懵了,还没反应过来,身下就被重重踢了一脚。
“啊啊啊啊€€€€!!!”
倏地,alpha手里的酒瓶也被夺走了。
羊元洲手起瓶落,玻璃渣子飞溅一地,alpha满头是血地趴在了地上。
抑制剂的效果还在持续。
羊元洲看着自己也被扎伤的手,丢掉只剩了短短一截的酒瓶,向光亮刺眼的大街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