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到现在在裴远的记忆里,母亲的脸变得模煳不清,唯有书房里的那幅画能够叫他将回忆里的母亲的容颜慢慢填充。
所以对裴远来说,看到母亲这件事情是不现实的,那么为什么顾忱会看见自己的母亲呢?而且还是在这种地方?
他的母亲分明已经死了。
“殿下说笑了吧?我的母亲已经过世许久了。”裴远的头微微低下,手指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角,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清,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见裴远这般说,顾忱也不打算多问。
左右他的母亲有没有去世,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天已经亮了,想来找麻烦的人应该也快来了吧。
果不其然,在下一瞬,祠堂的门就被人敲响了。
尖锐的女声从远处逐渐传来,一听就知道是生气了的,不知又是谁惹了她发火。
这倒是叫顾忱有些吃惊了,毕竟冯梅在人前永远都是一副大方的模样,顾忱还从未见过她什么时候这般失礼过。
即便他知道这个女人一直都是在伪装的。
这倒是叫顾忱起了几分兴趣,顾忱倒是想看看这样一个装模作样的女人会因为什么事情而不顾她一直以来维护的贤惠名声。
顾忱听到的声音裴远自然也听到了的,他的心里涌现出一股浓浓的不安之感,不知是不是这个女人到来的原因。
下一瞬间门就被人踢开了。
只见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头戴金钗,脚踏云靴,一脚踩在了门槛上,那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着眼里的怒火,好似刀剑一般射出,打在了裴远的身上。
这可是裴远第一次见到这样失态的冯梅。
对这个继母裴远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的影响的,但是冯梅从来没有在他的眼前露出这般神色,应该是为了维护自己的贤惠大方,所以在表面上她对自己还是很好的。
但裴远不是傻子,谁对他是真心好,谁对他是表面好,他心里都是一清二楚的。
“不知姨娘来祠堂是为何?”裴远的腿已经好了不少,站起来挡在了顾忱前面,看着冯梅面不改色地询问着,“父王应该说过三日内不准任何人进入祠堂。”
“少给我装蒜,裴远你把我儿子怎么样了?!”冯梅怒目而视好似前面的人就是他的杀子仇人一般,声音就像是淬了毒的寒冰一般冷。
裴远莫名其妙地皱了皱眉头,她的儿子发生了什么事情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他昨日可是一直跪在祠堂寸步不离的啊。
“姨娘此话怎讲?昨日我一直在祠堂,从未离开过。”裴远的声音带着几分疑惑,看着冯梅就好像是在看一个疯子一样,“三弟弟若是出了什么事不应该跟父王讲吗?”
“为何姨娘要来我这兴师问罪呢?”
眼前的男人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就好像这件事情真的和他没有关系一样,但冯梅知道这件事情和他绝对脱不了关系。
“少给我装蒜了,你一直嫉妒我的儿子,除了你还有谁会对他这样做?!”
冯梅就像是一只受伤的母老虎一般呲着牙,眼眶发红的盯着他,就像是要是把他生吞了一样,但是到现在为止,她都没有说裴颜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以裴远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本宫为何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个妾都能对着王府的嫡子这指手画脚了,你空口白牙嘴皮子上下一碰就是他的错了?”
顾忱听着只觉好笑,忍不住真的笑了出来,那笑声既嘲讽又带着轻蔑,好似前面的人真的就是个白痴。
“从你进来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刻钟,你儿子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可都不知道呢,你就这样污蔑我夫君?”
方才冯梅过于愤怒,一心只想找裴远寻个说法,却没有看见裴远身后的顾忱,是以她都没有注意到这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
“殿下为何在此?王爷有令祠堂不许任何人进入,也不许任何人给二公子送食物。”
冯梅的语气很不好,现在是连表面功夫都不乐意跟他们继续演了,她儿子现在躺在大厅里生死未卜,她如果还能有心情来跟这些人演戏呢?
“你也知道这里是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的”顾忱好笑的看着冯梅,好似裴志泉刚刚讲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嘴角的笑意越发强烈了,“那么请问你现在在干什么?”
“公然违反王叔的命令吗?”
顾忱可不像裴远一般,是个嘴笨不知辩驳的人,被他碰上这种事情,对方多半会被他骂个狗血淋头。
很不巧,冯梅就是这个人。
见冯梅被噎住了,顾忱乘胜追击跟个连珠炮一般咄咄逼人的站了起来,走到冯梅的前面,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女人。
“到底是市井小民不懂规矩,不管本宫是否嫁人,你见了我都是要跪的,你说呢王府的“平妻”?”
低沉的男性嗓音在耳边响起,却犹如恶魔的低语一般,叫冯梅几乎喘不过气来,这个人不仅嘲讽她的身世,更是嘲讽她这么多年的努力。
正如顾忱所言她不过就是个市井小民,即便努力了这么多年陪在裴志泉的身边,也始终只是个平妻说的好听点平妻,说的不好听其实就只是个妾罢了。
因为除了这个身份之外,她没有任何的实权,也没有母家可以支撑她,在世家夫人之中,她是最被瞧不起的人,每次的宴会她也是每次都会被取笑的对象。
她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了裴颜这个儿子的身上,可如今她的儿子生死未卜的躺在前厅,这让她如何继续保持冷静?
“殿下,好了,不要再说了。”
裴远微微蹙起了眉头,好看的眉皱在一起,给他添了几分忧愁,叫人有些于心不忍,让他继续生气。
自己分明是在给他说话,这人怎么如此不识好歹?
顾忱有些生气的撇过头,但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让开了身位,让裴远可以和冯梅对视。
若不是自己帮着他,这人恐怕早就不知道死在什么地方去。
怎么会有如此不知好歹之人呢?顾忱的心里有些纳闷儿。
“冯姨娘,三弟弟现在的情况是什么样的?我昨天确实一直在祠堂里跪着,没有离开过半步,实在不知为何,你要如此质问我。”
第59章 并不高明的栽赃
面对裴远好声好气地询问,冯梅却像是发了疯的狮子一般扑了过去,眼看就要抓到裴远的脸了,好在顾忱眼疾手快,将裴远一把拽开了。
“若不是因为你,我儿如何会生死未卜,浑身是伤地躺在前厅?!”冯梅扑了个空,整个人趴在了供桌上,金钗落在地上,整个人狼狈不堪。
她狠狠瞪着裴远的样子,就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披头散发,将自己的眼睛挡了个严实,但是却挡不住里面蹦出的凶光。
“你到底是耳朵不好还是脑子不好?还是说两个都不好?如果都不需要的话,可以把他们都割掉的。”
顾忱有些无语的看着冯梅,被他一把拽过抱在怀里的裴远似乎被吓到了,心跳的声音不断地从耳边传来,扑通扑通的,越来越快了。
“像你这般不听人话的家伙,在宫里本宫一般会直接割了耳朵,绞了舌头,扔入枯井之中叫你自生自灭。”
顾神已经许久没有遇到过这帮白痴的人了,即便是顾袅袅也知道听人说话的,即便那个人听话是断章取义,但也不会像这个疯女人一般什么都听不进去。
“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像是没有人管教的疯狗。”顾忱对上了冯梅满是怨怼的眼睛却没有半分惧意,眼里有的不过只是轻蔑罢了,好似眼前的东西只是一团垃圾。
“殿下不要这样说,冯姨娘估计是受刺激过度了。”裴远缓了过来微微推了推顾忱的胸口,从他的怀里站直了身子,面对着冯梅有些担心地开口道:“你没事儿吧?”
“她受刺激过度了,关本宫什么事?”顾忱不耐烦的看了一眼裴远见,他没事儿,心里却默默地松了一口气,“你站的离她远点,谁知道这疯狗会不会咬人的?”
“殿下……”
裴远有些无言的看着顾忱,也不知为何顾忱说话总是这般刺人。
从他的眼神之中顾忱好像看到了不满,他的不满引起了顾忱的不满,自己明明是在帮着他说话,这个小没良心的为何还会对自己不满?!
越是想顾忱就越是气愤,脸色也就越来越难看了,裴远敏锐的察觉到了顾忱的不悦,也没有再开口了,只是按照顾忱的吩咐站的远了一些。
“三弟弟如今生死未卜,为何姨娘不去寻大夫反而到我这儿来了?”
裴远一头雾水的看着冯梅,面对她对自己的污蔑,心里到没有什么特别的波澜,只是有些有些疑惑,这个时候冯梅不是应该陪在裴颜的身边吗?
就算是觉得是自己干的,也不该这个时候来寻他吧?
“你少在这装无辜,我今日就要叫你血债血偿!”
正所谓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冯梅虽然是个戏子,身娇体软的做了多年的贵妇人,可这时的爆发力却不比一个成年男人差。
手臂上青筋暴起往裴远的身上抓去,那样子就好像是要从他的身上挖下一块肉来才能解她心头之恨一般。
“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严肃的男人从祠堂门口传过来后的冯梅身躯一震,愣在了原地,瞬间方才还凶狠的脸色变得柔弱了起来。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裴远的父亲裴志泉,冯梅泪眼婆娑的扭过头去,眼泪瞬间就落在了地上,可怜巴巴的模样就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可刚刚想要行凶杀人的分明是她。
“王爷,你要替故愚做主啊!我可怜的孩子如今生死未卜的躺在前厅!这个罪魁祸首却在这里给我假装无辜妾身如何能不恨呢!”
一番话可谓是好人坏人都被她说尽了。
裴远到现在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知道裴颜好似受了伤,而且很严重,然后冯梅说他是凶手。
可为何冯梅一口咬定他是凶手,他分明一直跪在这里,没有离开过。
“你可知错?”
裴志泉脸色阴沉地看着裴远,好像眼前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什么有深仇大怨的仇人一般。
“儿子不知。”
裴远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错,他分明已经按照裴志泉的分咐跪在这里一个晚上了,为什么第二天反而说他是害了自己弟弟呢?
“逆子还不跪下!”见裴志泉还要狡辩,裴志泉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根铁棒来,下一秒铁棒就要落在裴远的嵴背上。
人都已经欺负到脸皮上了,顾忱是绝对不会再忍的。
就在铁棒要落下的一瞬间,顾忱抬手握住了那根铁棒,霎时间,铁棒碎在了他的手间。
“王叔是否太霸道了些?都不听听自己儿子的辩解吗?”顾忱甩了甩手还是握住什么垃圾,一边很嫌弃地拿出了帕子给自己擦了擦手,“原来王叔的家教竟是这般暴力。”
“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顾忱十分鄙夷地看着裴志泉,像他这样对着自己的孩子拳脚相向的父亲是顾忱最最瞧不起的一类人。
“仅凭这人的三言两语,王叔就可以判断这件事情是他做的了?”顾忱瞟了一眼冯梅,眼里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了,对着这对夫妇,他几乎没有什么可以再说的了,“您,有脑子吗?”
顾忱的唇角微微勾着笑,却不见半分真实的笑意,有的不过全然是冷漠罢了。
“黄毛小儿!我管教儿子还轮不到你来管!”
裴志泉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几乎都要跳脚了,若不是顾及自己的面子,估计真的会跳起来斥骂顾忱。
“以前自然是轮不到,不过本宫既然嫁给了他,他便是本宫的人。”顾忱轻描淡写地开口,抬手挥了挥自己的衣袖,将衣袖的灰尘掸了掸。
“王叔要打本宫的驸马,是不是该问问本宫的意见?”
“还是说王叔是想连本宫打啊?”顾忱锐利的眉眼扫向裴志泉,整个人的气势忽然变得强势了起来,将人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裴远也觉得有些难受,不自觉的站了远了一些,他知道顾忱生气了,可这个时候他却一点也不想再阻止。
打,自然是不可能会去打的。
即便皇帝不追究裴志泉,可是顾忱的外祖父不是好惹的,就是这件事情落到了顾忱外祖的耳朵里,倒霉的可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