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车后,沈珈予一边走着一边用手心贴了贴自己微红着的脸。
直到沈珈予下车走进了学校,闻修珩才升起了车窗。
课上,老师告诉他们,这个夏天的期末,他们学院的艺术系会共同举办一场展览,每人都要根据展览主题准备相应的作品。在一开始的准备期,班里的同学可以先结成小组互相讨论下。
尹幼柠很自然地喊着沈珈予一起,约好下午的课结束以后去周围的咖啡厅商量下主题。
沈珈予点点头,提前发了消息给闻修珩,把晚点回家的消息告诉了他,让他不用麻烦过来接自己,等他们结束了,李叔送他回家就好。
闻修珩回复他说好,并附带了一个抚摸小猫咪的表情包,那是以前他们聊天用到过的,沈珈予常用的那个系列。
面对着手机屏幕,沈珈予不自觉地弯起了唇。
上完课以后,他们去到了附近的商场,咖啡店在二楼,他们坐扶梯走了上去。不巧咖啡店在楼层的另一侧,于是尹幼柠和沈珈予往对应方向走去。
他们经过另一部扶梯时,此时一位老人推着婴儿车缓缓上升到了他们面前。
婴儿车被老人推在身前,车里坐着几个月大的小宝宝。到达二楼的时候老人想要抬起婴儿车,不料意外突然发生——
婴儿车的前轮一下被扶梯踏板卡住,老人没有推动,下一秒,身体骤然失去了平衡,老人连带着婴儿车一起从扶梯上滚了下去!
老人顿时发出凄厉的呼喊声,此时沈珈予走在靠近扶梯的位置,发现后下意识第一时间就冲了上去!
那一刻,沈珈予完全是基于本能在行动,他脑海里唯一想的就是一定要抓住他们,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尹幼柠看到后立刻发出了尖叫:“小珈予!”
沈珈予冲下台阶,电光火石间竭力抓住了宝宝的衣服,可老人距离他太远,已经来不及了,婴儿车裹挟着老人在扶梯间翻滚。
抓到宝宝后,沈珈予的身体也在猛然间失去了平衡,少年的心脏猛然间高高悬起,几乎要跳出了喉咙,在一片空白的脑海中,下意识的将宝宝护在了身前,另一只手抓住了扶手,险些摔下,好在尹幼柠及时抓稳了他。
与此同时,扶梯下方响起一片惊呼声,电梯下方有人冲上去接住了老人,还有人在一楼按下了扶梯紧急按钮。
顿时扶梯及上下乱做了一团。商场工作人员立刻赶了过来,查看在场人员的伤势。
尹幼柠与沈珈予瘫坐在地上,脸上都带着惊魂未定的表情,额头上都覆上了冷汗。
沈珈予剧烈地起伏着胸脯,惨白着脸色,低头看向怀里的宝宝,宝宝在他的怀里撕心裂肺的大哭,显然也是被刚刚发生的一切吓到了,但幸好看起来没有外伤。
工作人员赶忙跑了过来:“两位先生,你们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沈珈予一时还没有从意外情况中走出,工作人员着急的样子在他眼前有些模糊。他在原地怔愣了片刻才反应了过来,一位工作人员从他怀里接过了宝宝。
尹幼柠同样关切着问他:“小珈予,你还好吗?”
沈珈予看向尹幼柠,动作很慢很慢地轻轻点了点头,他刚想开口回答,猛然间,心脏处传来一阵极为剧烈的疼痛。
“呼唔!”少年霎时间痛苦地弯下了腰,跪倒在了地上!
沈珈予痛到全身都在颤抖,呼吸也变得极为局促艰难,无法开口。
他痛苦地弓起背,捂住了心脏。
好疼,好像有一把又一把的刀子插在了他的心脏上。
沈珈予疼到眼前发黑,全身的力气在迅速地离他而去,无法控制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滴到了地上。
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掏口袋里的急救药,可已经没有了力气。
尹幼柠和工作人员顿时慌了手脚。
“小珈予!”
“先生!您怎么了先生!”
尹幼柠见状立刻开始翻找沈珈予身上带着的急救药,他知道沈珈予一定是因为刚刚的状况突然发病,他平时也一定会随身带着药。
此时的沈珈予,耳边响起了一阵阵刺耳的忙音,他再也无法听清他们的话,甚至,无法呼吸。
突然,一阵腥甜涌上喉咙,沈珈予骤然咳嗽,口中顿时咳出了鲜血。
少年脸上再无一丝血色,闭上眼眸,昏倒了过去。
“快叫救护车!”
慌乱中,沈珈予紧紧闭着眼睛,睫羽上还挂着泪珠,脸色苍白如雪,唇上染上了刺目的鲜血。
与此同时,一道红色笔迹在文件上戛然而止,闻修珩蹙起眉,心中涌出一股强烈的不安之感。
随即,他的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
——
自己是如何走出公司,以及如何来到医院的,闻修珩都已经没有印象了。
只有经过他的那些员工才知道,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自家总裁如此行色匆匆、心疼慌张的样子。
闻修珩是跑着来到抢救室的,他的额间覆着汗水,眼前亮起着红色的“抢救中”的字样,颜色是那样的刺目。
抢救室前,尹幼柠等在一旁,还有商场的工作人员。
男人抿紧了唇,快步走了过去。
尹幼柠将发生的经过告诉了他,尹幼柠从沈珈予身上找到了药,当场喂给了他。商场也采取了AED急救,沈珈予一直在昏迷,救护车赶到以后,被送入了手术室抢救。
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对于男人来说,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场酷刑,恐惧、担忧、自责……无数种情绪像一只只手,紧紧扼住他的咽喉和心脏。他心疼到眼底发红,眼眶都变得湿润。
终于,“抢救中”的字样暗了下去,抢救室门被打开,沈珈予被医生推了出来。
少年依然紧紧闭着眸子,脸上毫无血色,下半张脸被戴上了氧气面罩,遮住了半张小脸,整个人被笼在宽松的病服里,纤细且脆弱。仪器上浅浅起伏的心电图昭示着少年微弱单薄的心跳。仿佛一支被折断了的玫瑰。
“珈予……”男人俯身埋在少年的耳边,红着眼,哽咽着,哑声喊他,眼底汹涌着心疼。
陆筠从抢救室里出来,看到了这一幕,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修珩。”陆筠摘下口罩,表情严肃着走到了对方身边。
闻修珩看向陆筠。
“沈少爷已经抢救了过来,但是情况并不乐观。”
闻修珩死死咬紧了牙。
“在手术室的时候,一度发生了心脏停跳的情况。”
闻修珩眼眶红得厉害。
“修珩,沈少爷他……他需要做开胸手术。”
——
沈珈予昏迷了整整一天才醒来。
醒来第一眼见到的便是闻修珩。
男人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脸色也很差,看起来一直守在他的床边,一刻也没合眼。看到他醒来,男人眼中终于有了光亮。
沈珈予艰难地转过头,张了张口,想喊他,可喊不出来。氧气面罩上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闻修珩俯身靠近他,大手摸着他的头,哽咽着喊他:“珈予,你醒了,太好了……”
沈珈予的眼眶也红了,眸子也变得湿润。
他知道,自己差一点就见不到先生了。
在他昏迷的时候,他耳边好像一直隐隐约约响着先生的声音,先生一直在祈求他没事。
看到沈珈予的模样,闻修珩心里像扎进了无数把刀子,心疼到了极点。
男人干燥的唇面亲吻上少年的额头,他的嗓音都还是哑的:“乖乖,没事了,别怕,我一直都在……”
沈珈予轻轻眨了眨眼睛,作为回应。
闻修珩又吻了吻他的眼角,吻去他的泪水:“别哭,珈予,不能哭了,宝宝。”
沈珈予红着眼眶,轻轻答应。
闻修珩拉起那只小了一圈多的手,吻着他的手背,而后像对待易碎的瓷器般将少年瓷白的手背贴上了自己的脸颊。
男人扯出笑容,柔声着安慰,告诉他,妈妈也在这守着他来着,自己也会一直在这陪着他。
闻修珩叫了陆筠过来给沈珈予检查。陆筠也让沈珈予不要担心。
到了第三天,氧气面罩才被取了下来。期间沈珈予一直在断断续续、昏昏沉沉地睡着,他的身体和精神很差,又开始持续性地发烧。只是短短几天的时间,整个人又消瘦了许多。
闻修珩在一旁也跟着心疼地消瘦了不少。
期间,老人和孩子的家人也特意来看望过沈珈予,他们非常感激沈珈予救下了宝宝。
直到沈珈予情况好转,取下了氧气面罩,撤掉了仪器,闻修珩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了一些。
他打算晚一些再告诉沈珈予需要做开胸手术的事情。陆筠说,沈珈予的先心病本就病情复杂,这次的病发使得他的身体到了不得不做开胸手术的地步,但同时开胸也意味着或许有了可以进一步治愈的可能。
这样的手术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一场大型手术,不但需要院方多次会诊评估手术方案,而且对于沈珈予的身体来说,也是一场艰巨的挑战。目前以他的身体状况恐怕无法承受。鉴于目前他的病情得到了控制和稳定,陆筠建议他们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后再来做这场手术。
具体的时间,闻修珩会等沈珈予身体好些后,把这件事告诉他,他们一起商量决定。
沈珈予取下氧气面罩后,可以开始吃流食。闻修珩依然每餐都会喂他。
吃完午饭,沈珈予拉住他的衣角,轻声虚弱地喊他“先生”。
闻修珩心疼极了,躺去他身边,温柔地把他抱进了怀里。
这些天,他的小朋友变得格外黏他。
闻修珩用额头贴上少年的额间,试了试温度,还是有些发烧。
虽然这些天沈珈予的精神恢复了一些,可身体还是恢复得很慢,脸色依然苍白得透明。身上空荡荡的病服显得他愈加单薄虚弱。
闻修珩心疼着神色,吻了吻他的眼睛,又吻上了他的脸颊,接着吻在了他的唇边。
闻修珩从未感到如此的惶恐与无力,他的小朋友是如此的纤细与脆弱,仿佛只有这样一直抱着他、吻他,才能抵消他心中的不安与恐惧。
沈珈予病恹恹地躺在alpha怀里,望向他的眼睛,用很弱很轻的声音担忧着和他说道:“先生,这样会不会传染给您……”
闻修珩露出苦涩与宠溺的笑,再次吻他,与他对视:“不会的,乖乖,别担心。”
沈珈予缓缓敛下眸子,把头埋进了alpha怀里。
闻修珩轻柔着动作,在怀里抱紧了少年。大手轻轻摩挲着他的后背。
不一会,alpha怀里传来几声咳嗽的声音,怀里纤细娇小的身体都在跟着微微颤抖。
闻修珩赶忙低头去看他,沈珈予轻轻蹙着眉,半闭着眼眸,眼尾因此而微微泛红,肩膀也轻轻颤抖着,仿佛只是因咳嗽就耗尽了力气。
闻修珩被咳得心都碎了,大手覆上他的胸口,一点一点地帮他平复着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