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人 第24章

第33章 醒了

床上一片狼藉。

堆叠的床品中裹着碎音,一截手臂从里面探出,腕子上绕着细细的锁链,而另一端不知系在哪里。

实在撑不住了,方斐慢慢下滑,那条被系在腕子上的锁链一紧,链条被人拉直。

暗淡的光线下,锁链闪着金属的微芒,顺着它向下,看到了柔韧漂亮的线条,锁链在沙漏似的线条上绕了几圈,末端握在宽大的掌中。

而此时,那只手拽着锁链向后一拉,让下滑的方斐再次撑起,重重闷哼了一声。

男人的手指扣住锁链,如同马上的征伐,由着性子颠簸驰骋。

直到声音碎得只剩轻喃,张旭尧才俯身将人拥进怀里。幽光之下,男人背上恐怖又蘼艳的纹身完完全全地展露,令人惊惧又忍不住赞叹。

“方斐。”男人的声音稠密低哑,带着温柔的不悦,“你已经把我忘了。”

锁链还在一下一下地轻晃,方斐已经很久不工作的脑子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摇了下头,却因背上沉重的体重,幅度小之又小。

虽然不知张旭尧话中的意思,方斐仍然否认:“没有忘记。”

话刚说完,他便被人扳着下颌用力吻上来。张旭尧散脾气似的没什么怜香惜玉的风度,他用手握住了方斐缠着锁链的手腕,就像当年细白的手指搭上自己的腕口一样。

十几年前的新发镇破败混乱,流动人口众多。

虽是城市边缘,却因鱼龙混杂,更是各方角力的主场。

当时的张旭尧十八九岁,鬓角还没落疤,虽然只是打手,却也颇具名气,一方面因他打架时搏命似的下狠手,另一方面因为他是这个行当中唯一一个还在读书的。

若论长相,张旭尧尽管仍在读书,却并不斯文,寸头长衣,薄唇窄眼,谈不上凶悍,却有一种平静的冷感,常常使人心生畏惧。

新发镇的堂口是分支,张旭尧是大佬身边的人,以他的身份坐在这里,算是领导视察下属企业。

说是堂口,其实就是一处民房,有人故意在木门上划了几刀,留下刀痕,以此彰显威势。

张旭尧进门就看见一个小孩规规矩矩地站在屋中的角落,衣服干净整洁,与此处格格不入。

十几年后的张旭尧已经忘了当时他去新发镇的目的,只记得在一干人的溜须拍马中,听到了一个轻缓却执着的声音:“我能把这个角落的垃圾清理一下吗?站在这里很不舒服。”

直到此时,张旭尧才真真正正地看了小孩儿一眼,白净漂亮,有一双清澈的眼睛。

身边有人呵斥:“你朋友什么时候送钱来赎你?别以为你这样我们就能放过你。”

小孩儿此时已经好脾气地拿起扫帚,他轻声安抚人:“应该快了,你先别急。”

扫过地,小孩儿顺手擦了桌子,将桌上散乱的水瓶一一放好,他就这样一点一点蹭到了张旭尧的身边。

有人出声驱赶,张旭尧没有作声,只在没擦的桌子上用手指一划,看了一眼指腹的黑灰。

四下人乖乖闭了嘴,小孩儿斟酌了一下接着擦起了桌子。

湿巾掠过最后一个桌角,陈旧的桌面起码不再肮脏,可小孩儿依旧没走,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坐在桌子旁的张旭尧,好像在谨慎地评估过这个青年的凶恶程度。

评估后,小孩儿竟然伸手将张旭尧肩头不知什么时候挂上的草叶摘了干净,然后谨慎地问道:“哥哥,我能帮你翻一下袖子吗?你别生气,我就翻一下。”

那是个傍晚,余晖温柔,空气中的浮尘都镀了一层玫瑰色的光芒,更别说男孩儿纤长的睫毛,像融进光里了似的,无端让人觉得柔软。

不知为何,一向与人不算亲近的张旭尧伸出了胳膊,他的衬衫袖口的确没有翻好,还散了一颗扣子。

男孩手上的力度很轻,也灵巧利落,却在看到张旭尧袖口下的纹身时,微微一怔放慢了动作。

男孩儿抬眼,小声问:“这纹身不是贴上去的?就是那种用水可以洗掉的。”

张旭尧将脊背沉入椅子,第一次应了小孩儿的话:“不是。”

柔软的指腹轻轻地落在腕口的图案上,融在光线里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小孩儿望过来:“纹的时候疼吗,你哭了吗?”

张旭尧的手指蓦地一卷,片刻后抽回了手,他的姿态看起来更加闲散,问小孩儿:“你犯了什么事儿?”

有混混率先回答:“他和几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在夜市上摆摊卖东西,不交保护费坏了咱们的规矩。”

方斐点点头,从口袋里又拿出一片的湿巾撕开包装,他的胆子好像大了不少,轻轻拉过张旭尧的手,将男人刚刚划桌子时指腹上粘的灰尘认真地擦去:“他说的是事实,但是他不敢劫我那个厉害的同学,只敢把我劫过来。”

张旭尧看了一眼自己干净的手指,似乎对男孩儿刚刚的回答不感兴趣,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方斐。”

旁边有混混大笑:“土匪的匪啊?这什么破名儿。”

桌上有一杯凉透的茶水,方斐沾湿指尖儿,在桌上一笔一划的写下一个“斐”字。

随着最后一笔的落下,男孩儿缓缓道:“斐才惭李杜,对景亦题诗。”

张旭尧看了一眼那字,不急不缓地对这个叫“方斐”的男孩儿说:“回去吧,以后这里的人不会劫你了。”

“方斐。”张旭尧按着那副薄削的肩膀,将这个名字绕在齿间,重重向前一挞,“你这个没良心的。”

幽长的光线被伟岸的身体截断,影子落在对面墙上。

利刃一般的腰身起落征伐,越来越快,直到缺失意识的人开始细碎地求饶,细长的链条状的影子才被拉紧。

墙壁上纤韧的身影向后折出最漂亮的弧度,一声濒临崩溃的闷哼后,一切归于了平静。

男人背上的纹身,无垠业火中的曼陀罗此刻看起来都带了几分温柔。

高大的身影垂头吻下来,两道影子合成了一道。

阳光大盛,隔着眼皮都刺目,方斐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目便是一片迫人的纹身,他怔怔地抬眼,看到了一张沉睡的面容。

呼吸开始轻抖,方斐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

第34章 以后你跟我

很疼,不是梦!

方斐拒绝相信,重新闭上了眼睛,三五息后又睁开,眼前依旧是那片覆着纹身的胸膛。

目光沿着图案的线条慢慢向下,他看到了一副精壮的身体,以及昂扬的……

像被烫了一下,方斐瞬间收回目光,屏住了呼吸,放在身侧的手掌僵硬地在自己身上一掠,混沌的脑子中只有三个字。

光、着、的。

一床被子,两个男人,相拥而眠,赤诚相见。

僵直的思维将几个点连成一线,方斐在温暖的怀抱中惊出了一身冷汗,记忆的残影雪片似的涌进脑海,身体被过度使用的疼痛开始蔓延,一切都无声的证明这一件事。

他和张旭尧……睡了。

方斐开始轻轻发抖,此刻他身处的温暖怀抱像是罪人濒死前踏上的断头台,而横亘在自己腰上的那条手臂,就是一秉铡刀,正切割着自己肮脏与罪恶。

得逃。

方斐脑子中蹦出两个字,只要离开这个怀抱,这张床,就像公共场合无人认领的屁一样,他也可以拒不认账。

忍着浑身的酸痛,方斐慢慢向身旁移动,压在身上的手臂很沉,轻轻一动听到了细碎锁链的声音。

掀开了一点被子,方斐看到自己腕子上扣着熟悉的锁链,细长蜿蜒,另一端锁在张旭尧的手腕上。

碎乱的记忆忽至,链条环在脖子上又咬进嘴里,压不住的轻咛从锁环相扣的缝隙传出,男人吻了上来,将锁链推得更深,坚硬与柔软都在这个深吻中,暴力与温柔的双重进犯后,才施舍一般的细细吻去他含不住的口津。

昨夜,金属的禁锢与张旭尧的怀抱一样,是方斐逃脱不了的桎梏。

逐渐清晰的记忆比得知自己与张旭尧睡了带给方斐的恐慌更甚,他深吸了一口气,企图用罪恶感驱走心里和身体的悸动。

他现在急需离开“案发现场”,却发现锁链的末端已经锁死。以往张旭尧惩戒方斐,多数属于玩笑,链条上带着钥匙,随便方斐四处游荡、自由出入。

可如今锁上空虚,不见那把钥匙。

方斐轻轻起身,向床头的柜子看去,那把小巧的钥匙果真放在那里,须得伸长手臂,越过沉睡的张旭尧才能拿到。

动作放得很轻,方斐甚至减弱了呼吸,可在不碰到张旭尧的情况下,还是差了一点点距离。

他冒险又向前靠近了一点,近到男人平稳的呼吸一下下沉缓地烫着他的胸口。

指尖儿马上就要碰到钥匙,逃跑计划即将成功,就当方斐终于感受到了金属的冰凉触感时,他的胸前一热,被人用力深嚼。

“张旭尧!”方斐脊背一塌,被强健的男人再次搂入怀中。

他依旧埋头,水声稠腻。

方斐用力躲闪,慌声道:“张旭尧,我们昨晚什么都没发生,就是……抱在一起睡了一觉,对吗?”

他的眼中都是卑微的祈求,希望能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张旭尧闻言慢慢起身,眼中的灼热逐渐沉了下去,他从床头摸起烟点燃,吐出烟雾的时候将手上的锁链一圈圈地绕紧。

方斐被拉到他身前,钳住后颈,被迫向床边的地面看去,目光所及是两只用过系紧的套子。

香烟又被送进嘴里,男人含混的声音有些阴森:“山上的那次没用,你说味道挺好的。”

方斐猛然看向张旭尧,缺失的记忆再次补齐,山风,落叶,以及一直摇晃的那棵白桦……

他无力地靠坐在床上,拉起被子遮住身上的斑驳,静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这上升伦理道德的层面了吧?

微微仰头,棚上的吊灯逐渐模糊,“张旭尧,我们是在乱轮。”

衔着烟的男人顿然蹙眉,片刻之后又平静地摘了烟,说道:“我给你爸打个电话。”

“不要。”方斐慌忙制止。

锁链声一响,方斐被剥出被子,拉到张旭尧面前,男人垂眸瞧着他眼中的湿痕,未有怜惜:“怎么,你想背着你爸与我乱轮?”

方斐摇头:“不是。”他声音急得打颤,“张老师,咱们两个昨晚是意外,这件事不用让我爸知道,我以后再也不会打扰你的生活,也请你与我爸爸和平分手,我,你,我爸,我们好聚好散行吗?”

链条骤然一紧,张旭尧擎着电话的手暴起青筋,良久之后,男人才拉起唇角,轻声一嗤:“方斐,你确实很渣,担得起不良人的名号。”

随即,拇指一按拨通了电话。

电话接通得很快,听筒内传出方书玉清清雅雅的嗓音:“张老师,这么早打过来?”话音停顿了一瞬,“是方斐又惹什么祸了吗?”

张旭尧拿起柜子上的钥匙,打开锁链,起身套了裤子,走到窗边靠着窗檐,在一片明媚的阳光中看着绝望的方斐,一字一句地对电话里的人说:“我和方斐……”

“张旭尧,求你,不要说!”

“昨晚,睡在了一起。”

世界静了下来,包括电话那边。方斐萎坐在床上,满眼都是泪水。他似乎气急了,从床边凌乱的衣服中翻出自己的手机,气急败坏地鼓弄了一通,重重点了发送键。

微信的提示音和方书玉的声音一同响起,向来清雅的音色中混进了无措的暗哑:“张老师,发生了什么事?”

张旭尧打开微信,查看刚刚收到的图片,是自己的一张工作照,发件人是方斐。

他看着照片上黑色的熊猫眼,呲着獠牙的血盆大口,以及带着愤怒的“混蛋”二字,不急不徐地将昨晚的事情向方书玉陈情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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