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周末,方斐坐公交车回家,车上人少,空位充足,方斐抱着塑料袋临窗而坐,看着窗外的街路由繁华整洁逐渐变成狭窄混乱。
路过镇上的高中时,方斐偏头看了一眼,校园安静,大门紧闭,停车场中的车子不多,没有张旭尧的。
张旭尧已经断联了三天,集中阅卷两天,杳无音信一天。
方斐想到了那日张旭尧赤膊着上身,艳丽诡异的纹身压近自己时,耳边想响起的低语:“方斐,以后你跟我了。”
方斐琢磨了几天“跟”是什么意思?介于张旭尧混混出身,是拜了山头做了小弟?还是从他老师的身份分析,这是交了学费进了补课班?左右都有些卑躬屈膝,还得……暖床。
手里的塑料袋轻轻哗响,又被抱进怀里搂得更紧,方斐将脸转向车窗,面对斜照的夕阳,掩饰住脸颊上漾起的红晕。
经过不断地拼凑和回想,几天前的那个夜晚他已经记起了七七八八,因为药力,过程中的体验感并不真切,但只是一想到他曾与张旭尧亲密无间地纠缠过,方斐的心波就会骤然凌乱,一点一点淹没在沸腾之中。
不知为何,方斐想到了方书玉口中的那句“责任”,张老师即便把你当成学生,也不会扔下你的。
公交车已经驶过了学校,塑料袋中的手机依旧没有动静,夕阳的余晖被高楼截断,方斐脸上的红晕慢慢退去。
“责任。”唇齿间轻轻呢喃,他在车窗上画了一个圆圈,又曲起手指一弹:“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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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公交车没走几步,方斐就被人掳了,强壮的女人拉着他边走边说:“小方,你和我回趟家,劝劝你秦翼哥,让他好歹吃点东西。”
方斐这段日子被人迫害已如惊弓之鸟,如今看到是秦翼的姐姐才略略宽心,女人的脚步很急,拎在方斐手中塑料袋的声音很是吵闹。
“秦姐姐,秦三不吃东西为什么让我去劝?他那么大的人还在矫情什么,是不合胃口吗?”
傍晚的新发镇十分热闹,路上三三两两都是行人,秦兰热情地与人打着招呼,脚下却一刻未停,直到将方斐拉近单元推上步梯,才小声说道:“秦翼为了和你爸在一起已经不吃不喝好几天了,他不听我们的话,你爸也不来劝一句,再这样下去肯定要出大事。”
方斐拉住楼梯扶手拒绝上楼:“他不吃饭不怨我爸,更与我无关,再说我去了他就能吃饭?秦姐姐你还是另想办法吧。”
“他现在把你当儿子,你去劝他肯定能听。”
“啊?”方斐一时无语,怔愣间被女人三下两下推上了楼,新发镇上高档的玩意儿不多,秦翼独居的地方倒装了指纹锁,秦兰在锁上一搭手指,常年做活计的女人力大,一把便将方斐塞进了屋子。
门一关,就像进了笼子,即便不愿,方斐也只能长长叹了口气。
环顾客厅,布置得倒是清雅干净,与秦三混不吝的性格极有反差。塑料袋晃了晃,方斐垂在身侧的手抓了把裤子,他看着面有希冀的秦兰,轻声道:“那我试试?”
“试试,要是成功了姐请你吃饭。”
方斐拍了拍紧闭的卧室门,丢下一句:“不用请吃饭,让你弟弟离我爸远点就行。”
听说方斐来了,秦三开门前特意换了身西服,拢了把头发,凹陷的脸颊漾起笑容,亲切备至地叫了声:“小斐。”
方斐没什么好脸色,贴着墙小声说着最恶毒的话:“网上说不喝水不吃东西五天就会死,所以你肯定偷吃了。”
秦三一乐,干瘪的嘴唇上扯开了一条血口子:“但部分体质强健的人能延长至十天,我在网上也查过了。”
“你配不上我爸。”
“谁都配不上你爸,但他身边总要有个人。”秦三先一步截住正要反驳的方斐,“你可别说他有张老师啊,他俩压根就没在一起过,再说张老师那个人多无趣啊,整天沉着一张脸,他要是和你爸在一起,你爸不得天天被罚做数学题呀?”
方斐的好像被一镖刺中了胸口,他的气势顿然矮了一截,手里拎着的塑料袋都不敢响了:“也没那么夸张吧,张老师……其实还行。”
“还行?”秦三扯着嘶哑的嗓子,“以前在学校时他对你有过好脸儿吗?没罚过你做题吗?上课扔没扔过你粉笔?去网吧抓过你上网吧?”
方斐摇了一下头:“没扔过我粉笔,但抓过我早恋。”
“是了,你说和这种人在一起能有什么意思?缺爹?还是少老师管教?”
方斐垮了脸,他第一次觉得秦三的话竟然也有在理的,不过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要说一句公道话:“张旭尧其实也有不错的地方。”
“不错在哪里?”
斜阳的余韵似乎又映在了方斐的脸上,他悄声说:“对我好。”
“对你好能有什么用……对你好?”秦三蓦地拔高声音,“怎么,他这是还想当你后爹?”
秦三迅速起身从床垫下拿出几块巧克力塞入方斐的塑料口袋:“拿去吃,我对你也好。”
“还有其他吃的吗?”方斐看着巧克力问。
秦三鬼鬼祟祟地又摸出几块水果糖,方斐撑开袋子,全都收入囊中,然后说:“秦三,希望你能再坚持十天,加油。”
说完,他转身拉开门走出了房间,秦三反应了一会儿,才自言自语:“再撑十天,这是希望我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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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斐没帮上忙,秦兰也懒得送人,他一个人下了楼,展目一望,竟然看到了张旭尧的车。
车子落着车窗,搭出一只夹烟的手,手背青筋凸起,手指修长,虎口有茧子,看着凶残。
这只手搂过方斐的腰,钳过他的下颌,也曾经一次次递来做题的笔,方斐喜欢过,也讨厌过,熟悉到一见便心头一乱。
慢慢蹭了过去,方斐缓缓沉腰问车里的人:“张老师在等人?”
目光向车内一探,他看见拿在男人手中的电话,屏幕上显示着定位地图,上面红色的圆点已与汽车的标识重叠在了一起。
“那个圆点是我?”方斐问。
男人用拇指弹了弹烟蒂,“嗯”了一声:“是你。”
“所以你在等我?”
附近有糕点店,现下似乎有新鲜出炉的甜品,厚重的味道压了过来,与方斐微扬的声音绕在一起,甜腻极了。
男人衔了烟,眼中泛起淡淡的笑意:“不介意我监控你的位置?”
方斐从车窗探进手极其自然地去整理男人的领口:“要是不这样,我不知道已经死几次了。”
拉好衣领,方斐收手,却被人轻握了腕子,粗粝的手指在白腻的腕口揉了一下, 掠过掌心,捏了捏指尖。
空气中甜腻的味道沁入皮肤,方斐的心像被羽毛轻轻刮过。
他搓着自己的指尖儿轻声问人:“以后等我安全了,可以不监控了吗?”
“嗯?”很反常的,男人的回应有些迟缓,他从方斐的眉眼缓慢地看到嘴唇,目光逐渐暗沉,“你说什么?”
不知为何,方斐觉得早已落山的夕阳好像又映在了脸上,他极不自然地又重复了问话,这回得到了男人言简意赅的回答:“等你乖了。” 灭了烟,他向副驾瞥了一眼,“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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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滑行出去很久,方斐才想起来说:“张旭尧,我是要回家的。”
在属于新发镇管辖之内的最后一个红绿灯前,张旭尧打了右转向的车灯,他看了一眼倒车镜,回答得简单粗暴 :“下周再回家。”
“那我们现在去哪?”
这次连简单的回复都没有了,车子越开越快,已至城郊,路上的落叶无人清理,车轮卷碾枯叶,耳边是一片破碎的声音。
路过一处树枝丰茂之地,车子骤然减速停了下来。
方斐突然有点害怕,抱紧塑料袋儿,轻声叫了张旭尧的名字。
下一刻,吐出名字的嘴唇压上一指,重重一捻:“方斐。”张旭尧摘了安全带深凝青年,“过来吻我。”
如同被无形的韧丝缠住,方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唇上的手指还在轻揉慢捻,微微的痛意是他如今所有的知觉。
“过来。”男人轻声又催。
傍晚暗淡的光线中,那双漆黑的眸子像深渊一般引人沦陷,方斐空白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交错回响:过来吻我。
忘记了画在车窗上的圆圈,也忘记了静默三天的手机,方斐被那个声音蛊惑,失神地摘去安全带,倾身靠了过去。
目光与呼吸都交缠在一起时,压在唇上的手指落在了方斐的后颈上。
攀着张旭尧的肩膀,方斐轻轻吻了吻男人的唇。
唇很凉,也不柔软。
方斐微微皱眉,又吻了一下。
之后便是第二下、第三下,从唇角到唇峰,直到那唇染上与自己同等的温度,水润柔软,才停了下来。
“吻得深一点。”有人又提出要求。
方斐有些犯难地望向那双藏着深欲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压在后颈上的手指轻柔发丝:“想要你的包吗?”
方斐目露疑惑,却在下一刻看到了车子后座上放着的祖宗包。
他有些开心,眸光一亮,讨好地说道:“想要。”
后颈上的力道一压,方斐再次撞到男人的唇上,他听到贴着唇的沉语:“那吻深一点。”
柔软一点一点探进,紧张得不敢乱动,男人似乎笑了一下,将人向怀里一拢,反客为主,深吻了过去。
与想象的不同,这个吻虽然强势不容拒绝,却没持续太久。张旭尧钳着方斐的下颌拉开两人的距离,压着沙哑的嗓音说:“去后座看看你的包。”
方斐被亲得失神,他望了一会儿张旭尧,才起身下车,拉开后座的车门屈身进去取包,手指刚刚碰到包带,就被也下了车紧随其后的张旭尧推进了后排座位,方斐轻轻“啊”了一声,便又被热吻堵住了双唇。
作者有话说:
求收一下《顺受》,抱拳致谢
第38章 方斐,我喜欢你
张旭尧似乎什么都是加大号的,车子也一样。
方斐被压在宽大的后排空间中像一尾缺氧濒死的鱼,急需一口新鲜的空气。
与上一个短暂的吻不同,这个吻漫长得像这座北方城市的秋季,当方斐觉得自己必将溺死在吻中时,张旭尧终于大发慈悲地结束了全由单方面做主的掠夺行径。
方斐尚在续命一般地喘息,轻飘飘的问话就直砸了过来:“你刚刚是去找秦毅了?”
即便还没喘匀气儿,方斐也下意识的放轻了呼吸,直觉告诉他张旭尧现在很危险,须得小心应对。
“他在绝食,他姐姐拉我去劝他吃饭。”方斐抿了一下殷红水润的嘴唇,又添了一句,“我不是自愿的。”
尾音结束的得十分仓促,方斐的候结上压上了男人的指腹。漂亮流畅的凸起被指茧一下下缓缓滑动,张旭尧的声音又低了几分:“他在绝食,找你去劝?”
方斐深咽口水,小心翼翼攀上了男人结实的臂膀:“他对我爸不怀好意,打算用绝食逼他的家人就犯,他姐说他现在把我当儿子看待,我去劝肯定有用,就这样把我拉去了。”
坚硬的茧子滑到了锁骨,张旭尧垂头在那里落下一吻:“劝了?”
“没……没有,我巴不得他一直关在那个小黑屋中不去骚扰我爸。”
“为什么不喜欢秦三与你爸来往?”张旭尧埋在颈间的声音发闷,听起来阴恻恻的,“因为他是你的初恋?而你现在对初恋还念念不忘?”
话音一落,方斐骤然蹙眉,手指抚上男人脑后的发丝,轻声喃喃:“别咬。”
收起了牙齿的张旭尧抬起眼,目光依旧平静,却将方斐网得很深。
方斐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能辨别张旭尧喜怒,且最知道怎么哄他高兴的人,偏头轻轻贴了贴张旭尧放在自己颈侧的手,又将人拉低,吻在鬓角的疤痕上:“我只在高中时暗恋过秦三不到半个月,你不提我自己都不记得了,我讨厌他是因为他骚扰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