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人 第46章

一股暖流顺着鼻腔而下,冯屿白松开方斐,捂起鼻子。方斐也疼,刚刚那声“唔”也重叠了他的声音,他用手揉了一把额头,去拖地上的关磊。

“没用的,所有的出口我都锁上了。”冯屿白擦了擦鼻血,葱白色的指尖儿带着暗红的血色轻轻一扬,就有两个穿着黑衣的壮汉从角落走出,任他差遣。

“把这个昏迷的扔出去。”冯屿白将指尖儿上的血抹在了那幅画上,与颜料绘出的红交融在了一起,“把这个清醒的捆了,扔到我的画室里,然后你们把煤气罐摆好就离开吧。”

两人听命,去抓方斐。

那个面上有血的青年,站在人后,垂下眼睑,淡淡地说:“不配合,就打晕吧。”

而方斐在沉入黑暗之前最后看到的就是蕴藏着死亡意象的画作前,那张阴沉又疯狂的脸。

———

方斐醒来后的最初感觉是后颈隐隐的疼,他转动着僵硬的脖子慢慢抬起头,看到了一间凌乱的画室。

画室无窗,仅开了一盏落地灯,房间的各个角落随意散落着叠加了各种元素的残画,“傲慢”被“嫉妒”压了一角,“暴怒”躺在“惰怠”之上,“贪婪”卷着边儿,“色欲”已经泛黄,好像只需一折,这画就会碎了。

方斐被捆着手脚,扔在一张软椅上,他试着坐直身体,用捆在一起的双手去摸口袋,希望落空,果然手机已经被收走了。

吱呀一声,画室的门被推开,冯屿白拖着两个煤气罐进来,他鼻子里塞着卫生纸,丝光暗闪的白衬衫上还有斑斑血迹。

“醒了小邻居?”摆好煤气罐,冯屿白关上门,走过来蹲在方斐面前问,“知道我为什么绑你吗?”

方斐看着冯屿白因为拖煤气罐咧开的领口搓了搓指腹:“因为张旭尧对吗?”

“对,就是因为他。”

“你喜欢他,爱而不得,所以想要绑架威胁我这个情敌?”

方斐的话让冯屿白结结实实地愣了几秒,然后顿然反驳:“不是!”

他起身貌似气愤地转了个圈,“张旭尧和你这么说的?”

方斐向后挪了挪屁股,小声道:“我猜的,他只说你们之间有过节。”

冯屿白慢慢转身,走到那盏孤灯前,他的身体被淡淡的光影包裹,投在地上的影子很长,显得格外孤寂。

落地灯的金属灯罩被炙烤的温度不低,他的手指却在上面轻轻划动,低垂的眼睫在不经意间透露出隐隐的狠厉。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祝卿明,我最恨的人就是张旭尧了,这几年我一直在想如何能让他痛苦,而你……”阴鸷的目光望向光源的另一侧,“就是那个能够让他痛不欲生的人。”

方斐看着光影中的冯屿白,身体别扭地在软椅上蹭了蹭,他忍了又忍,最后还是一脸抱歉地提示:“我不是不想给你正常的反馈,但冯先生……你能先把鼻子里堵的纸拿掉吗?”

“草!”从不爆粗口的冯屿白迅速转身,拔掉了鼻子里塞的纸巾,气急败坏地吼:“方斐,你知道吗,我是要弄死你的!”

方斐往椅子里缩了缩,有些丧气地问道:“你和张旭尧有仇,为什么要弄死我呀?”

“因为你是这么多年第一个走进他生活的人,让他放在心上的人。”

方斐摇摇头,给出了不同的见解:“因为你弄不过他,所以只能挑我这个软柿子捏。”他叹了一口气,“捏吧,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被捏。”

冯屿白慢缓缓走过来,用手指挑起方斐的下巴,冷声道:“你不是第一次被捏,但你应该是第一次去死。”

冷白的手指慢慢向下,勾住方斐的扣子一拉,冯屿白的目光自上而下落入那片雪白中。

他赞叹的“啧”了下舌,双唇微分:“这么好的东西,那就先奸后杀吧。”

作者有话说:

写鼻子里堵着纸巾那里把我自己都笑抽了,一度笑得码不了字儿,不知是不是我自己的笑点奇怪,反正我看一次乐一次。明天还有。

第66章 我老公?

方斐没去捂衣领,反倒看向了冯屿白的裆部,视线停顿了一瞬,才向后一撤身体,躲开了那只魔爪。

冯屿白不确定是不是在方斐脸上看到了安心的表情,他微微敛眉,转身走向画室的工作台,从上面翻出了裁纸的刀片。

当刀片儿搭在扣子上时,冯屿白如愿在方斐脸上看到了惊慌的神色,手指向下一用力,扣子崩开了一颗,再用力,第二颗滑落的扣子在地上弹跳出轻轻的响动,一路滚动,没入了光影顾及不到的黑暗之中。

缺了束缚的棉质格子衬衫向两旁一咧,灯光便覆在了白皙的胸膛上,冯屿白的目光跟了过去,冰冷的表情转成了惊讶。

“这些……张旭尧弄的?”

方斐用手臂挡住了前胸,觑着那把裁纸刀说:“冯先生,你就别吓唬我了。”

裁纸刀的刀片在刀鞘中来回伸缩,冯屿白缓缓看向那些残画,轻声道:“都他妈是畜生。”

方斐不敢说自己体质本是如此,稍一用力就会留下一片红痕,而且张旭尧也确实不做人,可着衣服里露不出的地方使劲儿祸害。

室内无窗,方斐也估量不出自己晕了多久,他想问问时间,又忌惮冯屿白手里那把裁纸刀。

他默不作声,冯屿白似乎也陷在了什么不佳的情绪中,屋子里安静极了,只有不断伸缩的刀刃来回切割着空气。

忽然一串铃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安静,冯屿白从口袋中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跳动的名字,唇角一掀,轻轻笑了出来。

“你猜是谁?”他看向方斐,“你老公张旭尧。”

心尖儿划过一阵酥痒,方斐被“老公”这词儿烫了一下,微微红了脸。

冯屿白握着不断震动的手机走到方斐对面的墙边,一把拉下了挂在墙上的一块白布,露出了遮在其下的一块巨大的液晶显示屏,而屏幕正中间的区域正是拿着电话注视着摄像头的张旭尧。

画质很清晰,连发丝被晚风轻拂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张旭尧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不急不怒与常日无异,第一通电话未被接听,他又拨打了一遍。

这回冯屿白倒是接了,他盯着监控中的那张脸轻笑:“张先生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对面没与他打机锋,直接问:“方斐呢?”

“方斐啊,”冯屿白回头瞧了瞧沙发上衣衫不整的人,“他不错,又嫩又白,好摸又好吃,就是身上脏了点儿,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用点力,用新的痕迹遮住旧的。”

冯屿白盯着监控画面,试图找到张旭尧神情上的变化,可男人只是向摄像头走近了一步,沉声道:“冯屿白,你的这点小把戏挡不住我,你最好把方斐放了,别逼我出手对付你。”

“对付我?”冯屿白捋了一把前额的发丝,动作优雅从容,额角的青筋却在隐隐跳动,“欢迎张先生来对付我,但我要和张先生说的是我的画廊里摆满了三十个液化气罐,还有一个炸药包,只要你闯进来,我就会将它们引爆,到时候不用你费力对付我,我,和你的小可爱一起死。你也知道我早就想死,现在拉一个可心的人与我一同上路,挺好。”

“而且,我在画廊的所有出入口都安装了监控探头,不要想着如何切断视讯,但凡监控画面断了,我就引爆炸药。”

冯屿白拿着电话向监控屏幕缓缓逼进,看着屏幕里张旭尧的眼睛,轻声说,“不信你可以试试。”

电话对面静默了一瞬,随即传出依旧冷静的声音:“我要和方斐说话。”

冯屿白的眸中漫上一抹异色,笑道:“可以。”

走到软椅前,冯屿白将电话贴在方斐的耳侧:“来,和你老公说几句话。”

“老公”一出,又是一次震撼,连监控器中的张旭尧似乎的微微变了神色。

方斐贴紧话筒,压着心中的悸动,轻声叫了张旭尧的名字。

“嗯。”男人沉稳的声音传入耳中安抚了疲惫的方斐,“现在怎么样?”

“我没什么……嗯~”话音刚刚出口,方斐胸口就被人拧了一把,他抬眸去瞪冯屿白,却见那把裁纸刀又被人拿在了手中。

“怎么了方斐?”

电话对面的声音终于听出了怒意,冯屿白高兴了不少,他抬起垂在身侧的手抚摸方斐的发丝,动作极轻,却让人体会不到一丝柔情。

方斐偏了偏头,对着电话又说:“没事,不用担……”

“心”字还没出口,另一侧的胸口又被冯屿白拧了一把,方斐有些生气,看着冯屿白抱怨:“我不说这些行了吧?我和他说在你手里过得很不好行吗?看着你堵着一个鼻孔说狠话也不能笑,还得配合你做出瑟瑟发抖的样子,而且你这画室也太乱了……”

话音戛然而止,方斐的脖子上骤然抵上了那把裁纸刀,刀刃微微压进皮肤,有血一点一点渗出来。

冯屿白用手捂住了电话的听筒,不紧不慢地靠近,温柔地亲在了方斐的鬓角,“这么不乖?”

方斐轻轻叹气,认怂道:“乖了。”

“说话。”

方斐看着那只从听筒上移开的手,有气无力道:“张旭尧,我特别害怕,我想出去,冯屿白已经疯了,你快来救我吧。”

冯屿白还算满意,拿回电话放在自己耳旁,幽幽地说:“张旭尧,我不怕你报警,警察来不来结果都一样,只要有人闯入画廊我就按动引爆器,另外,你可以通知祝卿明,我倒要看看这个对我一往情深的男人得知我要赴死之后是什么表情?”

说完这些话,冯屿白就挂断了电话,同时他也收起了裁纸刀,俯身看了看方斐的伤口。

“真是可惜,这么好看的脖子。”

方斐费力地用捆着的双手抿好自己的前襟,然后问冯屿白:“你到底和张旭尧有什么过节?”

原本从容的姿态忽然变得僵硬,眸色一暗,冯屿白从口袋中翻出一盒烟,抖出一根叼在嘴里:“这话说起来就长了,你想听?”

“我是挺想知道的,但比起这个,我还是想先问问,你要是不急着炸死我,是不是得先给我口吃的?”方斐眼中都是期盼,“现在几点了?我已经饿了很久了。”

点烟的火苗一抖,冯屿白对上了方斐的目光。

“你不会没准备吃的吧?”方斐忐忑地问。

细长的烟杆被火苗点燃,缭绕的烟雾散开后,冯屿白才说:“咱俩今晚就死,还吃什么饭?”

“还是吃点儿吧,据说饿死鬼下辈子见屎都要抢两口。”

升腾的烟雾乱了一瞬,冯屿白破罐子破摔:“我忘了准备吃的了,咱俩只能饿着。”

“点外卖吧,火锅好吗?我们边吃你边把陈年旧事和我说说。”

冯屿白咬着烟在画室中转了一圈,烦躁道:“外卖怎么送进来?你老公那么贼,他会借由钻进来的。”

“我老公……”方斐开始脸红,“你让我和张旭尧通个电话,他不舍得我饿肚子的。”

————

火锅的香气开始弥漫在整个画室中时,易拉罐啤酒被砰的一声起开,送进了方斐的手中。

如今方斐只被绑着一只手,绳子的另一端结结实实地系在沙发腿上。

冯屿白慢慢抽着烟,偶尔会喝一口酒,陈年的伤痛散在氤氲的水汽中,带着湿漉漉的沉重。

“我是直男,六年前祝卿明看上了我,我不同意,他就动用了一切手段让我妥协,可是我宁肯去拾荒,都不委身于他,他最后就把我囚禁了起来,囚禁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岛上,一囚就是四年,他想起我来了就来小岛找我,用各种方法折磨我,想不起来,就和他那些莺莺燕燕在国内鬼混,两年前我终于寻到了机会逃出了那个岛。”

看着锅中沸腾的浓汤,冯屿白摘了烟,缓缓喝了口酒,“我逃离了那座小岛,甚至逃到了公海,马上就要重获自由了,张旭尧却追来了,祝卿明雇佣了他,让他把我带回国。”

“我……我当时求张旭尧,给他钱,甚至是以死相逼,都没有用,他怕我跑了,就把我捆了手脚扔进笼子里,怕我饿死,就天天把饭菜硬塞进我嘴里,就是这样,我们在海上整整漂泊了一个月后,他把我带回了国,让我又一次见到了祝卿明那个恶魔。”

烟已灭,火锅依旧翻腾,冯屿白再次看向残画中支离破碎的身体,轻笑:“这就是我与张旭尧的过节。”

方斐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琢磨了一下,谨慎地看了一眼冯屿白。

对面的男人慢慢饮酒:“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恨那个姓祝的没问题,可是张旭尧就是一个打工人,他接到的任务是带你回国,如果任务没完成会受到惩罚的,扣工资,降级,踢出部门,被公司开除,追究连带责任,或者面临什么高额的赔偿金,这些都是有可能的,当牛马不容易,都是被压榨的对象,每个牛马都有一本血泪史的。”

冯屿白一把捏扁了易拉罐,四处去寻裁纸刀。

方斐见状赶紧安抚他:“我就是说说自己的真实想法,你要是不爱听我就不说了,千万别动怒,咱俩好好把断头饭吃了。”

他又转移话题,环顾这间画室,“你是画家?”

冯屿白又点了一颗烟,整整吸完一根才压下了心火:“我原来是小学美术老师。”隔着火锅腾起的水汽,男人眼中仅存一片暗淡,“自从被祝卿明看上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工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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