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尤淼又异想天开了,席冲干脆没搭理她,收拾好工具,把钱往裤兜一塞,就准备走了。
“算了算了,这活干到死也挣不到什么钱,开店也是白浪费力气。”果不其然,她只是一时兴起,都没过一分钟,就又失去了兴趣。
席冲打开门,对她说:“我走了。”
别墅区很大,席冲走了几分钟都没走到门口,倒是先被叫住了。
“游阳哥哥!”丁璐出现在路边,惊喜地看着席冲,“你怎么在这里?”
席冲看向她:“来修空调。”
丁璐笑起来,回头指了下身后的房子:“我就住这里,好巧啊,竟然能碰到你。啊,对了,正好我有个东西要给游阳,你帮我带给他吧,省得我再跑一趟了。”
丁璐穿着裙子,欢快地回房子里拿了一个信封出来,递给席冲,笑眯眯说:“麻烦帮我转交给游阳,谢谢哦。”
“不用谢。”
席冲捏了捏信封,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信吗?
回到废品站,游阳正在院门口探头,见到席冲立刻飞速跑过来,气喘吁吁喊他:“哥!”
“你跑什么?”
游阳喘了好半天才直起腰,脸都跑红了:“我,我看到你高兴呗。”
他没好意思说其实从洗完澡听项维冬说席冲跟尤淼走了后,他就一直守在门口等席冲回来。
等五分钟开始想席冲怎么还不回来。再等五分钟,已经恨不得亲自去尤淼家找席冲。
“这个给你。”席冲正好拿出信封,“碰见丁璐了,她让我转交给你。”
游阳知道是什么,代写作业的钱。
怕被席冲察觉自己在挣不正当的钱,他连忙地把信封塞到屁股口袋里。
“你不拆开看看?”席冲问。
游阳摇摇头,心虚一笑:“不用啦。”
他搂住席冲的胳膊,热烘烘地说:“哥我们快进去吧,外面好晒,我们回去吹电风扇。”
席冲被带着往里走,脑中不禁想到项维冬说的话。
游阳真的开始所谓的青春期,要独立要隐私了吗?
仔细想想,游阳最近确实有些异常,莫名其妙卷子写到一半就开始发呆,不知在想什么,叫他一声还会吓得他从椅子上摔下去。
心情似乎一会儿高昂,一会儿又低落。有时傍晚席冲还会看到他一个人蹲在院子角落,对着墙壁低声碎碎念,跟小神经病似的。
这样的游阳,有一天也会有自己的烦恼,自己的秘密,不再什么都跟席冲说吗?
席冲皱皱眉,心中忽然不舒服起来。
◇ 第37章
游阳出了趟门,回来手里拎着购物袋,装着新买的睡衣。
他振振有词,说这是当下最新潮流呢,上海基本人手一件,大家都穿这种丝绸睡衣,晚上不用吹风扇都特凉快。
他买了三套。项维冬最爱追爱潮流,喜滋滋就穿上了。只有席冲不领情。
他睡觉不爱穿衣服,更何况穿衣服能比光着凉快?扯淡。
最后只有游阳和项维冬穿着大商场买回来的大牌子睡衣。清早下楼,游阳碰到起床撒尿的项维冬,看了看对方身上的睡衣,再低头看看自己的。
第二天他也不穿了。
游阳在衣柜里找出席冲以前干活穿的白背心,因为洗了太多次变得松松垮垮,一点版型也没有,正好可以当睡衣穿。
晚上他穿着白背心躺在床上,也不往席冲怀里拱了,板板正正躺成一条,睡觉从未如此老实过。
席冲本来就嫌他热,不来黏自己更好。
拆石膏的时候,席冲陪游阳去医院。拆掉后,游阳低头对比两条光溜溜的胳膊,抬头对席冲说:“长得不一样了。”
席冲伸手捏了捏他的左小臂,好像是变细了点。
“我要吃猪蹄补一补才行。”游阳说。
在胳膊断了的一个月当中,游阳已经以此为理由吃了无数只大肘子,席冲都怀疑本地的猪快要被他吃得家破猪亡,族谱都断了。
如果猪会说话,能成精,应该会钻进游阳的梦中,向这个狠心的猪肘杀手索命。
最后他们还是买了一大袋猪蹄回去,炖了满满一锅香辣猪蹄。
吃完游阳就该走了。
快开学了,为了不让小叔找到借口说席冲坏话,他提前回去住几天。
不情不愿地回到小叔家。
因为游一哲高考失利,整整两个月小叔家的气压都十分低沉,无处不蔓延着小姨无处安放的怒气。
尤其当她看到游一哲那副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甚至还有闲心在房间打游戏的无赖模样,再想起同样在这个家吃饭睡觉却次次都能考全年级第一的游阳,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小叔特地给游阳切了半个西瓜,搓了搓手,说他们打算让游一哲复读。
“哦。”游阳用勺挖了一大块西瓜果肉,塞进嘴里,鼓起腮帮子。
“你们两个以后就在同一所学校读书了,小阳你学习好,要记得多帮帮你哥哥啊。”
游阳皱起眉,很不喜欢小叔随意地就把游一哲称呼为他哥。
于是他说:“他复读高三,知识太难了,我不会呀。”
“这......反正你尽力嘛,一哲他没什么学习的天赋,就算是高一的知识,你也多帮他总结总结,教教他怎么才能提高成绩。”
游阳捧着西瓜,不说话了。
小叔也知道让高一的游阳去帮助复读的游一哲,听起来多少有些荒唐。
可他和小姨已经给游一哲报了很多补习班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连篮球都全没收了,这成绩就愣是一点起色都没有。
如今他们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寄希望于游阳,希望他身上的学习之光可以匀一点给游一哲,好让游一哲能够顺利考上大学。不论是什么大学,他们就都满足了。
开学当天,游阳和游一哲坐上车。
小姨坐在副驾驶,因为早上游一哲赖床不起,此刻还在生气,嘴里不停地骂着他。
游一哲被骂惯了,听了就当没听,打了个哈欠,头靠在车窗上闭眼补觉。
小姨骂累了,咳了下嗓子,从后视镜看了眼游阳,放低了点音调:“小阳啊。”
游阳抬头看她。
“你之前不是说打算高中住校吗,小姨给你和你一哲哥都申请了宿舍,这样以后也方便他能照顾你。”
游阳没吭声。
“游一哲大你几岁,要是在学校遇到什么困难,他都是大哥哥,肯定能帮到你。你平常没事也可以给他补习补习功课,比如晚上回宿舍了,不就闲下来了嘛,你们俩就可以互相交流交流学习,共同进步。”
“哦,”游阳缓慢说,“好呀。”
小姨脸上终于带了点笑意,但立刻又竖起眉,凶神恶煞地对游一哲喊:“听到了吗你!把眼睛给我睁开,睡什么睡,马上就要到学校了,给我精神点!”
到了学校,登记、领东西、分配宿舍。理所当然地,游阳和游一哲宿舍不在同一层。
抱着东西爬到六楼,找到自己的宿舍。推开门,游阳是第一个到的。
看着空荡荡又陌生的宿舍,他有点想念废品站了。
想念席冲,想念项维冬,连院子里的那堆废品他都想念。
他为什么就不能在废品站呆一辈子呢?
宿舍不大,有八个床位,游阳找到挂了自己名字小牌的床位,默默地铺床,再默默地让自己坚强一点。
等床铺好,走廊外也渐渐热闹起来,不时有人经过,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宿舍进来两批人,都是游阳未来三年的室友,但和孤零零的游阳不同,他们一个有父母跟着,另一个则是连爷爷奶奶都跟来了。
游阳站在旁边觉得自己很碍事,谁经过都要让开,于是打算出去。
刚走到门口,他顿住脚步,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不然怎么好像听到席冲和项维冬的声音了呢。
他不死心地看过去,竟真在走廊尽头看到一高一中两道身影。
项维冬单手插兜,对面前如此多长得一模一样的高中生和一模一样的房间感到头疼:“这怎么找,还不如直接嚎一嗓子来得快。”
他边走边朝旁边宿舍看了眼:“嚯,一大家子都挤在里面,过年聚会呢这是?”
身边的人是席冲:“楼下的老师说高一的都在这一层。”
“我眼睛都看花了,就没见过这么多人。快,扶着点我,不然我马上就要倒下了。”
项维冬往旁边一伸手,可没搭到席冲,自己还差点摔倒。
他恼怒地抬起头,就见席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前面,并成功和游阳会晤。
“哥!”
游阳这一声喊得百感交集,眼眶红红,好似大半年没见过亲人。但凡席冲一声令下,他就能立刻开闸泄洪,用眼泪将这层楼淹没。
他紧紧抱住席冲的胳膊,心脏塌掉的小房子又一点点重建:“你们怎么来了?”
席冲任他抱着自己的胳膊,问他:“你哪个屋?”
游阳憋着眼泪,回头指了下,然后眼巴巴望着席冲,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我好想你啊。”
他已经足足三天没见到席冲了,过了今天,还要再等十二天才能再见面,因为学校两周才放一次徦。
早知道这样,他就不来了。
席冲太熟悉游阳这个模样,用手点了点他,警告他:“不许哭。”
“哦,”游阳委屈巴巴,“那你想我吗?”
“好肉麻哦,”项维冬冒出来,豪迈地揽住游阳肩膀,把他上半身压得快要弯下去,然后哈哈大笑着把他的头发揉得凌乱,粗声说:“我可想死你了臭小子,快带我去你宿舍看看,你的室友都到了吗?”
“......”
游阳艰难地从项维冬怀中回过头,看到席冲慢悠悠走在他们身后。他身上穿着白色短袖和牛仔外套,和在废品站埋头干活时的模样完全不同,浑身充满清爽的少年气息,走在一众乌央家长中,尤其突出显眼。
可没再多看一眼,项维冬就把他的脑袋掰回去,朝前摆正了:“你往哪看呢,看路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