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垃圾(东北北) 第55章

那人抬起脚,嗓音压得很低,有种怪异的沙哑:“酒吧的事跟你没有关系,解放街被砸的那家店呢?”

“啊?”他有点发懵,颤颤抖抖扭过头,看到刚刚一脚将他踹翻的人摘下了口罩。

“昨天是你吧?”游阳俯视他,平静地叫出他的名字,“冯兵。”

◇ 第50章

意识到埋伏自己的人是游阳,冯兵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来不及管身上的脏灰,愤怒地伸出手指着游阳:“你你你——”

他是想上去狠狠揍一顿的,但游阳现在就像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个子窜了又窜,看起来竟已经比他还高出半个头了。

想到刚刚那快狠准的一脚,他心中不由打鼓,就这么畏缩下来,只动嘴不敢动手:“你他妈的想干什么!”

游阳比冯兵冷静:“昨晚我看到你了,是谁指使你们去砸店的?”

他昨天快项维冬半步,在街角看到快速消失的人影,其中跑得最慢的那个,看起来很像冯兵。

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冯兵了,从上初中以后,冯兵就像消失了一样,没再来找过他的麻烦。他曾想过冯兵是不是当混混惹了麻烦被打死了,但很快就不再想了。因为冯兵不值得他花时间去想。

如今的冯兵没有再染黄毛,换了飞机头,抹了厚重油腻的发油,看起来比一头黄毛还不如。

他右侧眉毛缺了一块,看起来也受过点伤,留下了不会消失的疤。

“被砸的店跟你有什么关系?”冯兵面对游阳自然没有好脸色,何况刚刚还被阴了一手,此时后腰还火辣辣疼,脑后勺没准还留有游阳的鞋印子。

“那是我哥的店。”

“你哥?你来的哪门子哥——”冯兵顿住,想到什么,脸色瞬间更难看,犹如腌得有些年头的老咸菜棒子,立马跳脚,“你怎么还和那个恶霸混在一起!”

恶霸,真是贼喊捉贼。

游阳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晚了,有些不耐烦地加重语气:“告诉我是谁指使你们的。”

“凭什么?”冯兵咬紧牙,对席冲饱含莫名恨意,“要早知道是他的店,我只会砸得更彻底,连天花板都不给他留!”

游阳转身从地上捡起一块板砖。

冯兵立刻惊吓地往后退了一步,警惕盯着他。

“我不想找你的麻烦,我只是要知道是谁在背后找我哥麻烦。”游阳掂了掂手中的板砖,警告冯兵,“你不要把事情搞复杂。”

冯兵咽了口口水,觉得游阳有些陌生。但他自认足够熟悉游阳,游阳胆子小,根本不会打架,此刻看起来只不过是在强行装腔作势。

所以他说:“除非你让那个恶霸来给我磕三个响头,否则别想知道——”

砰!

无数锋利碎渣在冯兵脸旁炸开,游阳将板砖狠狠砸在墙上,离冯兵的脑袋就几公分,迸溅的砂块划过他的脸,带来火燎似的灼痛感。

冯兵被这突然变故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惊魂未定地看着游阳。游阳转过身又捡起一块板砖,看着他说:“这次我不会打歪。”

恐惧未消,一股怒火又骤然袭上心头,新仇旧恨交缠在一起,冯兵暂且压下畏怯,只觉得大脑都被熊熊燃烧的火苗充斥。

他对游阳恶狠狠吼:“他的店跟你有什么关系!用你在这里为他出头!”

游阳没说话。

冯兵简直恨透了,他不知道自己在恨什么,反正就是恨,恨游阳也恨席冲。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以为他早就不恨了,但恨意只会隐藏,不会消失。

其实光看游阳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他过得不错,完全不像冯兵想象的那样。不是奶奶死了吗,不是去穷亲戚家寄宿了吗,不是应该吃不饱穿不暖受尽欺负吗。

前两年冯兵还等过游阳,等游阳幡然醒悟,哭哭啼啼来找自己认错,说他错了。

等着等着,游阳不来,他也把游阳忘了。

“我实话告诉你,就算你知道了也没用!”

偏头朝地上吐了口口水,冯兵的嫌恶溢于言表:“人家大商人稍微抬抬手指就能碾死你们,你以为你是谁,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游阳不动神色:“大商人?能有多大?”

“我说你还不信,那可是市里招商过来的,来头大得很!市南新开的那家商场你知道吧?就是——”

说到这里,看着游阳的脸色,冯兵已经知道自己被套出了话。

但他并不怵,还是那句话,游阳知道了也没用。

大商人要在商场开一个全市最大的虫草专柜,砸店只是第一步警告,如果不认清现实夹紧尾巴做人,第二步第三步还在后面等着呢。

就游阳这样的毛头小子,再加上他那个啥也不是的哥,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游阳转头就往外走,冯兵低声骂了一句脏话,拔腿追上去,一把薅住游阳的衣领,恶狠狠地说:“你他妈把我送你的手链还给我!”

游阳反应迅速,偏过头用力扭住冯兵的手腕,把他推开,皱起眉问:“什么手链?”

“我送你的手链!”冯兵死死盯着游阳,仿佛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因为你说一句好看,我就偷来送你了,结果你转头就认其他人当哥......他妈的......”

游阳想起来了,一条粉色的水晶手链,那时候他喜欢粉色。

冯兵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后来被他妈发现手链丢了,他还被抽了一顿,脸上两个大大的红巴掌印,怕游阳害怕,都没敢去见游阳,也没告诉游阳。

可游阳呢?这个没良心的贱种!

“早扔了。”游阳说。

冯兵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游阳的语气很平静,从很久很久以前他面对冯兵就是如此,没有仇恨没有讨厌也没有感情,什么都没有。此刻他也像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在你第一次打我之后,我就扔掉了。”

冯兵的拳头本来已经攥紧,就算打不过游阳也要狠狠揍他一拳,听到这话却一时愣住了。

第一次打游阳是什么时候?他忘了。

可游阳难道不该打吗?他,他家里,如果不是......

冯兵回过神,想跟游阳理论一番,但等他抬起头游阳已经走远,没有一丝留恋,似乎看都不愿看他,一次也没回过头。

回到废品站,席冲和项维冬都不在。游阳在楼上楼下找了一圈,最后去给小白喂食,低头看小白乖巧地吃白菜叶子。

小白如今已经不小了,可以称之为大白,但在游阳眼中还是和当初第一次见到那么可爱。

他把小白抱起来,在怀里好好疼爱了一番,又在小白脸上叭叭叭亲了好几口,直到小白抗议地“咩——”后,才满足地放下它,自言自语说:“你怎么和席冲一样,都不喜欢被我亲。”

转身做了饭,游阳拎着饭盒去了店里。

踏进门,只有项维冬在前台,不见席冲的身影。游阳把饭盒放下,问他:“我哥呢?”

项维冬手快地扭开饭盒,对上层的炒白菜嗤之以鼻,对下层的梅菜扣肉笑逐颜开,头也不抬说:“喝酒去了。”

“喝酒?”

项维冬来不及找筷子,用手捻起一片肉就送进嘴中,鼓起腮帮子答道:“这不因为店被砸的事吗,席冲说大概率跟市南新开的那个商场有关系,听说那里也要卖虫草。所以就托关系晚上一起吃饭,喝点小酒,送点小礼,事不就解决了么。”

“跟商场的老板喝酒?”

“当然不是,跟商场的人喝什么酒,找了上面的人,负责招商的。”项维冬砸吧着嘴里的肉味,很想来杯酒,但一想自己还得看店,遂作罢。

游阳沉默坐下,不知在想什么。

项维冬吃得开心,话也多,不禁感叹:“唉,席冲现在可了不得。这次店被砸,我还以为他那个暴脾气肯定会爆发,没想到比你我都冷静。早上跟我说的时候,我才知道昨天他就已经约好人了,连礼都准备好了。估计店刚被砸,他就已经想出是谁干的,并想好该怎么办了。

“你说他现在哪还有前几年在街上流浪的模样?以前我还想过等我退休了把废品站交给他继承呢,现在看来没可能了,小小一个废品站,啧,配不上了。”

“你可以交给我继承啊。”游阳自我推荐。

“你?”项维冬看他一眼,嗤笑一声,“算了,你配不上。”

游阳伸手去拿饭盒:“那你别吃了。”

“哎哎哎,停手,给你给你给你,以后废品站都是你的行了吧,别动我的肉!”

金庭饭店。

刚结束一场饭局的包间显得有些凌乱,桌上丰盛的饭菜几乎没怎么动过,倒是七扭八歪倒下许多空的白酒瓶。

其中一瓶酒只喝了不到三分之一,因为不小心被碰倒,没人扶正它,就这么被浪费了。瓶身倒向桌沿,透明色液体顺着瓶口一滴滴流出,落在白色瓷砖地板上,很快就聚集成一滩。

席冲刚结完账,此时站在路边帮人开车门。

那人脸色红润,因为满载而归而心情很好,伸出手大力拍了拍席冲的肩膀,口中全是酒气地说:“后生可畏啊!啊!”

席冲的身体被拍得往前扑了下,被拍的地方生疼,但他没表现出来,只是打开车门,语气恭敬地说:“陈总,上车吧。”

陈总眼珠浑浊,动作笨拙地上了车后座,还想开口再说什么,车门就被‘啪’地关上。

等送走最后一人,席冲不着痕迹地舒了一口气,抬手捏了捏鼻梁,感觉脑袋里有锯子在割来割去,一阵阵发疼。

这迫使他不得不放空大脑,将平时堆满脑袋的想法和问题屏蔽,短暂休息一下。

夜风在吹。这里离废品站不远,今晚开销巨大,席冲打算省点钱,走路回去。

他转过身,前方有人挡住他的路。他只好往旁边让了让,可那人跟他一起挪了过来。

身心疲惫的席冲不想节外生枝,此时只想回去睡觉,只能又往另外一边走了一步,可没想那人竟又跟着他,再次堵住他的路。

席冲忍无可忍,烦躁地抬起眼,还没等看到挡路人的模样,就先听到对方的声音。

“哥,你不认识我了?”

定睛一看,挡路人的五官变得清晰,变成席冲喜爱的模样,是游阳。

眉间的不快瞬间消失不见,脑中的锯子也停止工作,就连酒意都散去不少。席冲看着他,不自觉扬起嘴角:“你怎么来了?”

游阳也笑,风吹过,将黑发吹凌乱。他语气轻快地说:“我来接你回家。”

◇ 第51章

说是回家,半道游阳却拐进一个公园,非说要看看半夜里面有没有人,拉着席冲走了进去。

半夜的公园果然没人,只有草丛中爬过的蚂蚁、溪水旁睡觉的蜻蜓和树干上趴着一动不动的天牛,还有他们俩。

他们坐在长椅上,头顶是树影婆娑的大树,前方是一片茂密的草丛。

席冲本来就喝多了,此时吹了风,歪着身子靠在椅背上直接昏昏沉沉闭上了眼。

游阳在旁边捉天牛,像捧宝物一样回来给席冲看,却发现席冲睡着了。他站立几秒,弯腰把天牛放走,轻声坐了下来。

席冲的侧脸藏在树荫下,发出熟睡的轻鼾声,融入进宁静的公园中。

因为要请客,他今天穿了西装——现在席冲已经不止一套西装,从上海回来后,因为又长高了些,也因为各种场合需求,他陆陆续续又定了几套西装。

可能是嫌勒得不舒服,此时他领口的领带已经被扯松了些,下面的白色衬衫解开两颗纽扣,露出一小片肌肤。

游阳静静看了一会儿,把脸凑过去,在席冲的下巴亲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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