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言闻嘉的家人多有鄙薄,但是他自己的家人就一定比他们高尚吗?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的很喜欢你。”耳边不知何时响起,在很早很早的时候,言闻嘉第一次对他表白。
他怎么说的,“你不会说你喜欢我吧?”
哈哈,盛砚只觉得好笑,原来这场失败的婚姻里,他同样是面目丑陋的一个。
这是不是就是古话所说的报应?
因为自己当初因为一时意气,对言闻嘉的付出不闻不问,所以现在言闻嘉选择了同样的方式对自己。
盛砚脑子各种后悔的想法翻涌,让他几乎想抛下什么所谓的指责,从飞行器里下去,直接跑去找到言闻嘉,告诉他自己真的错了。
是他太过傲慢,太过自负,总是轻视言闻嘉的喜欢。
他也知道自己曾经到底多么残忍。
他曾经只是对尹既白有过隐约的青春期好感,被忽视之后都难以释怀,那么,被自己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忽视的言闻嘉呢?
六年,他整整冷暴力了言闻嘉六年。
盛砚只觉得喉咙好像被人塞进了一块湿海绵,让他几乎感觉不到呼吸的存在。
忽然,通讯器再次响了起来,盛砚本不打算接通,却看到是好友季行谨的通讯请求。
盛砚缓了好一会儿,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这段时间,季行谨没有放弃通讯请求,仍旧执着地打进来。
盛砚想了一下,多年好友,他已经弄丢了言闻嘉,还要再失去好朋友吗?
伸手点了接通键,季行谨的声音传了进来。
季行谨先问了盛庭的事,盛砚没有替盛庭隐瞒的意思,季行谨听了,沉默了好一会儿,开口道:“......庭庭还太小了......”
“小了不是做坏事的理由,他已经成年了。”盛砚说。
季行谨听出不对劲,忍不住回道:“什么意思?你不会要惩罚庭庭吧?”
“凭什么不惩罚?”盛砚反倒觉得奇怪,“我会压着他去给言上校道歉的。”
给言闻嘉亲自道歉?那不是要盛庭的命吗?!
季行谨张口结舌,突然脑筋一转,说:“我说阿砚,你不会是又对言闻嘉有好感了吧?”
盛砚没出声。
季行谨目瞪口呆,他好哥们是不是疯了?
“阿砚,你还没受够吗?当初言闻嘉是怎么缠上你的?......早知道他这么有心机,当时你第一次带他来派对的时候,我就不该手贱给你们换带助兴的酒……”
话还没说完,那边的盛砚猛然道:“€€€€助兴的酒?”
季行谨被问得一愣,顿了顿,才回道:“对啊,算是助兴的酒精......我没告诉过你吗?”
盛砚根本不知道这回事,他突然想到了那时候他为什么会和言闻嘉滚床单的原因,以及言闻嘉为什么不推开自己。
原来是因为这样?
原来是季行谨的胡闹。
是他误会了言闻嘉!
从头到尾,都是他连累了言闻嘉。
而可笑的是,做错事的自己,却指责言闻嘉心机。
哈,原来一切源头都是他自己。
自作自受的从来都是自己。
是他活该。
第68章 动了真气
早上, 言闻嘉按照平常的时间出门的时候,看到了花园外,房东夫妇站在门口和一个社区安保人员对话。
房东夫人穿着厚厚的晨服裹住自己, 北半球仍处于最冷的季节, 气象局说近两天有新一波的寒流来袭, 早早就做了提醒市民防寒的预警。
只言片语顺着寒冷的西北风飘了过来,“……相当确信, 我真的看……监控上没有显示……好好查……多派……人……”
言闻嘉刚刚在门外露头, 就被他们看到, 房东夫人朝他招手, 然后和安保人员说了两句,向他走了过来。
一走近,房东太太就一脸愁容地对他道:“上校阁下, 立国日越近小偷小摸的事就越来越多,连东区都无法幸免……”
说到这儿, 她的语气都带上了三分忧愁, 似乎很为这件事伤神。
很快, 她回神重新道:“我和我先生打算这两天就去南半球度假,您有什么出行计划吗?如果您不打算出远门,那我得麻烦您帮忙看看家。”
言闻嘉立刻应下道:“我早出晚归,有时候还要加班, 立国日也得值守呢,帮忙看个家有什么问题?小事一桩。”
继而又问她前一件事:“小偷小摸?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的目光特意朝还没走的小区安保看了一眼。
房东太太一见言闻嘉细问, 便靠得更近压低声音说:“不知道呢,我昨晚起床的时候, 隐约好像看到外头有人在转悠,真的!”她强调, “我吓了一跳!”
“€€€€连忙拉我先生去确认,他却说什么人也没有看到。我俩去调监控,果真没人。我先生说我眼花了,让我不要放在心上,可是我总觉得不安,早上连忙找了小区安保去确认附近有没有陌生人过来踩点。”
顿了顿,她惋惜地说:“可惜他们过来迟了一步,清洁机器人已经把周围打扫过了,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言闻嘉认真听着,倒是没有敷衍,房东夫妇对他不薄,为人也不难相处,待她完全说完,才道:“我晚上睡得熟,还真一点没有注意到,听你这么一说,我晚上也得警醒一点才是。”
房东太太喜欢他这个态度,不怪年纪轻轻就坐上了高位,哪怕没有战场上的出众决断,单凭这一份涵养,也很够看了。
或许现在还只能暂住她家,但是很快,很快他就能好转起来。
“很是很是,”房东太太连连点头,然后一看远处有人上班出门的人出现,忙道:“打扰您的时间了,您快点走吧!”
言闻嘉又安慰了她两句,这才重新离开。
不过在公共交通上时,言闻嘉却不由想到她的话。有人在外面逗留?真的是立国日将近,所以犯罪分子猖獗起来了吗?
还没有想完,纳米耳机传来了动静,一天的工作生活算是正式启动了,无暇再想个人琐事。
肖赛德起床不算早,但是也不迟,大约每次都在他到军统部的时候就起床了。
对于一个真正贵族出身的人来说,他算勤勉得很突出的了。
军统部的作战指挥部如今氛围已与言闻嘉刚刚入职时大不相同,哪怕言闻嘉白身一个,其他人对他都很客气了。
他要办什么事,旁人已经对他有笑脸,没有以前问一句也公事公办的不假颜色。
当然,对他不满的人也愈加不满了,比如李丹就再也没有出现在言闻嘉的面前。
他们的办公室离得那么近,难为他能做得那么彻底。
今天作战指挥也在说立国日的事,军人没有所谓的长假,只有轮休。很不人道主义,但是如果军人都休假了,谁来保护这个国家在悠闲度假的人?
言闻嘉有自己的正职,还有额外的接待任务,分身乏术,索性直接将他列进了值班的名单里。后勤人事安将军那边的秘书处也只是过来问一句他同不同意,走个形式而已。
说来,一到这个时间,哪怕是言闻嘉都在私下收到了不少某某公司、企业或者研究所朝他给他发来的问候消息,节礼都能送到他现在住的房子里去。
更有一些发了财的新晋富豪要给他东区的房子,这样的人言闻嘉万万不敢接触,非亲非故,不外是所求甚大。
言闻嘉骇笑,他能给他什么?引荐对方给某位同僚,亦或者上司?
真就有这种人,把他当成那等刚刚离婚见识只有家里的家务和机器人管家的无知弃夫,以为给他一点好处就能让他晕头转向。
然而还没有在自己的办公室待上一个完整的上午,肖赛德那边已经发来了让他过去的消息。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言闻嘉却不能有半句怨言。连他都有怨言,别人就要说他不过走了好运,骨头都轻了。
这次是安排肖赛德如何领略联邦立国日的事宜,原本的方案是让肖赛德和总统一起出席一个音乐活动,活动结束之后转至总统举办的国宴。
总而言之,这些活动都是面子工程,全程都要在摄像镜头的注视下,一言一行不能有丝毫差错。肖赛德十分不耐,只答应了国宴的部分,音乐活动部分表示了抗拒。
负责这个事宜的人急得团团转,但是肖赛德就是不肯同意,他也不能拿刀逼着他。
他以为能得到如此隆重的优待,肖赛德根本不会拒绝,但是他也不想想,论隆重,作为伯爵的肖赛德在帝国内每天都司空见惯,又怎么放在眼里。
但完不成任务,免不了他就要回去跟上司说。落了面子是小,上司觉得办事能力不行,连带着在总统眼里都是不成事的,以后仕途还有什么奔头?
只得咬牙一定要将事办妥,正急得满头大汗,忽然听见肖赛德轻声问身边的侍卫道:“言上校今天上午不来吗?”
侍卫回道:“今天上午并无要与言上校合作的行程。”
肖赛德似乎是不确定,要来整个行程看了一遍,最后发现没有可以操作的空间,只得作罢,脸上的失望不经意地流露出来。
能做稳官位,很多时候不是看的个人能力,而是人的眼力劲儿,就这个短短的两句话时间,负责人就确定了谁能在肖赛德面前说得上话。
言闻嘉被叫来,就被赋予了让肖赛德答应下来参加音乐活动的任务,对方把话说得很宏大,仿佛他完不成任务,就对不起联邦,对不起总统先生和总司令阁下的期望云云。
求人办事是这个态度?他们甚至不在一个体系!他是军部的人,对方是政府人员。
但是官大一级气死人,言闻嘉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对方似乎瞧了出来,说:“上校,不过一句话的事,为了这个音乐活动,乐团练习许久,很多人的前途都系在那个下午,你忍心让那些人的努力和未来付之东流吗?”
竟拿别人来压他,言闻嘉更觉不快,但是就像是对方所说,一个活动对肖赛德看与不看只在一念之间。
现在他不去,总统也要改变行程,媒体镜头更是少了大半,那些乐团,还有孩童和音乐学院的学生,不知道要多失望。
言闻嘉尝过毕不了业的痛苦,很是能共情这部分人。
心软的人总是容易利用,此刻就是。当言闻嘉点头答应试试的瞬间,言闻嘉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了一丝得意。
有那么一刹那,他想说他改变了主意,但是目光不由扫到了远远站在墙边的盛砚。
哪怕站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盛砚的存在感还是那么强。言闻嘉一看到对方就不由回忆起昨晚的事。
盛庭的荒唐,季行谨的偏袒,还有为自己解围的肖赛德……两相对比,和盛砚相关的人只会给自己惹来不快。
像现在,皱眉看他干什么,言闻嘉心里暗暗翻了白眼,偏过脸头去。
正好肖赛德从房间内走出来,应该是有人提醒了他自己已经到了,所以他一出来目光就在“找”人,视线落到言闻嘉身上,他的脸上就露出一个笑来。
虽说,肖赛德即使心里想着怎么杀了你脸上都是带着笑的,他的笑容实在不值钱,但是比起总是皱着眉毛看着他人的人,还是更容易给人好感的。
肖赛德朝言闻嘉走了过来,开口道:“他们说你过来了,说是有事,有什么事?”
意思是,有事跟他说,他要是能办到必不会拒绝。
态度和蔼可亲得让人感到不安。言闻嘉示意肖赛德继续朝外走,不耽误他的行程。
肖赛德对他的意见从来都很听从,言闻嘉等离开了酒店,脱离了房间内众多工作人员的视线,才开口道:“伯爵阁下€€€€”
“叫我名字就可以了。”肖赛德打断他。
事情还没出口就出师不利,言闻嘉于是只是看着肖赛德不说话。
公是公,私是私。他不能混淆这二者的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