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哥。”郁绫小声喊道。
谢寒浔回应:“怎么了?”
郁绫语气真挚:“你真是个好人!”
郁绫把手上的楚色浴巾放在一旁,怯怯地走过去坐到了他的旁边,看着他拿出新的医用纱布和胶带。
裴安睿解开了对方刚扣好的睡衣,看到里面的纱布微湿,他眉毛一皱,“洗澡要注意不能弄湿伤口,知道吗?”
郁绫低着头红着脸,微微僵硬的身体因为接触空气而颤了颤,任由身边人动作着。
把微湿的纱布小心地取下,看着胸口上的还在慢慢愈合的伤口,裴安睿压下眼里的怒火,轻柔地用双氧水擦拭着,再重新贴上新的医用纱布。
看着他身上还残留的浅浅印子,裴安睿拿出药膏轻柔地涂抹着浅暗的伤痕。
他的动作很轻,楚色的膏体被推开在楚嫩的肌肤上,他没有说话,眼眸细细地扫过他身体的每一寸。
良晌,他才停下了动作,动作温柔的把他的衣服一一扣上。
收拾好医疗箱后,裴安睿提着箱子准备出去,外面的雷声突然响起。
伴随着‘轰隆’几声巨响,几道闪电同郁打了下来,吓得床边的小男生缩了缩。
看到郁绫的反应,裴安睿柔声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郁绫怯怯地说着。
要是今天没遇见成煜的话,他可能会求着裴安睿今晚留下了陪他,但是现在因为心里带着怀疑,他不敢开口了。
看着窗外伴着雷声的暴雨,裴安睿垂眼看着他,沉声问道,“需要我陪你吗?”
“不、不需...”郁绫话还没说完,又一道更响的雷声响起,小小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裴安睿放下手里的药箱,走过去安抚着被吓坏的人,轻声说道:“哥哥陪你好不好?”
郁绫想要拒绝,但是接连不断的雷声让他害怕得不敢说话。
在一道巨大的雷声下,怀里不断颤抖的小男生终于说话了。
突如其来的陌生声音把郁绫吓了一跳,他条件反射地后退半步,脚下却不小心一崴,眼看着自己就要摔倒了。
把手里的文件抱得很紧,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再睁眼,郁绫发现自己正稳稳地倚靠在男人的怀里。
看着这个衣领夹着墨镜的英俊男人,他想要拉开一些距离,可腰部的位置仍被对方紧紧圈住。
头顶再次传来男人含着笑意的询问声:
“小家伙,你到底来找谁?”
做噩梦都能想到科举和读书,果然哪个地方的学霸对“懈怠”的理解都很独到。
他突然想到什么,轻咳了声:“夫郎,你还记得之前半夜,我们去有户人家帮忙的事情吗?”
他想摸清楚柳连鹊是否对邪祟状态下的自己有记忆,也不想让柳连鹊察觉不对,所以讲得含含糊糊。
“当然记得,他家那个爹实在是糟糕至极。”柳连鹊蹙眉,“三更半夜,我本来都不想去,你非要拉着我去。”
郁绫偏过头,抽了抽嘴角。
柳连鹊忘事就算了,怎么还给他扣帽子呢?
明明是你怕我偷摸办坏事,钻我袖子里跟过来的。
“那你记得最后结果怎么样了吗?”
“郁这何意?”柳连鹊难得露出点嫌弃表情。
“那打骂妻儿的恶汉自己摔倒,脸刚好接着夜壶,虽然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但是也有些...”
他说不下去了。
郁绫松了口气,脸不红心不跳:“对,就是他脸自己接着,他活该。”
果然不记得自己让他把恶鬼塞夜壶的事情,否则就柳连鹊这一板一眼的脾气,恐怕真要追究,得追着他念十本经。
看来夫郎清醒状态下,也并不是完全记不清当邪祟时干了什么,只是记忆就和他的认知一样,被非常主观美化过了。
柳连鹊自己跟着去,变成郁绫拉着他去,厉鬼祝爹变成恶汉,柳连鹊还觉得自己他全程没有动武,那夜壶也是糟糕的恶汉自己倒霉。
“说起那天...我记得当时还有个老人家被吓得不轻,还有那个孤儿。”
郁绫想把这事揭过去,柳连鹊却开始了:“那孩子瞧着就八九岁,满身脏污,慈幼院也不曾开设在这里,恐怕之前在颠沛流离,不知道他在隔壁住得如何。”
其实进宝真要算年龄,能当他俩爷爷。郁绫撇了撇嘴:“那小鬼好得很,夫郎放心。”
“那就好。”柳连鹊满意点头,“得空我去多看看他。”
“这就不用了,这孩子性格有点怪,很怕生,我去都躲。”
邪祟登门拜访小鬼,简直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把进宝吓晕才怪。
为了进宝精神状况,也为了自己省事,郁绫出言相劝柳连鹊:“夫郎就好好读书,这些事我来做。”
没等柳连鹊想起来反驳,他简单和柳连鹊讲了下醇香楼那边的账面,以及田里最近逐渐转好的情况,并且夸赞了柳连鹊这叁帮工找得靠谱。
一来二去,成功把柳连鹊的注意力哄到别的地方,心情也渐渐转好。
“夫郎,睡吧。”郁绫估计已经到了后半夜,最近工作量大,如果再不休息,他明天得起不来床了。
可平日听话的柳连鹊却没有点头,坐在他旁边,手松了又紧,素来平和的眼中闪过些许无措。
“你...怕做噩梦吗?”郁绫试探性郁了句,瞧柳连鹊的表情,知道自己猜对了。
柳连鹊连着失踪的好几天,若真的在他记忆里,就好像沉入噩梦好几天一样,那醒来后恐惧入睡也理所应当。
柳连鹊轻轻点头。
他定定地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内心的想念几乎要溢出来了。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真实地拥抱过郁绫的身体了,思恋化作蛊虫一口一口地啃食着他的心脏。
很想就这么不顾一切地将郁绫带离这里。
但,不行。
他要光明正大的把郁绫带走。
一直僵住不敢乱动的小六这时候才敢爬上床,重新爬回郁绫的手掌心,用两只小爪子抱着那根细伶伶的手指。
刚闭上眼睛,它就听见本该睡着了的郁绫突然出声:
“小六。”
“刚才来的人,是阎粼吧。”
第 182 章 现实 2
黑暗中,小六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眼神定定地看着仍闭着眼眸的少年。
它是幻听吗?
松开爪子,小六悄悄地凑到郁绫的脸庞,伸长了脖子想要探探对方的气息,没想到这不知何时醒了的少年竟一把揪住了它的尾巴。
悬空的状态下,它看到郁绫已然睁开了眼睛,嘴角弯弯的上扬。
“放我、放我下来。”
小六的动作幅度大了不少,等郁绫将它放下来后,它立刻踮着脚,两只小爪子十分人性化地抱臂,脸蛋鼓起。
“怎么了?”
将小六托在掌起,郁绫用食指的指腹摸了摸小六毛茸茸的脑袋,“刚才被吓到了嘛?”
小六才不会承认自己被吓到。
这也太蠢了!青衫公子有些不习惯郁绫探究的目光,抿了抿嘴,以为郁绫忧心别的:“家里的事情都是你做主,我不是要干涉你。”
这是默认了郁绫赘婿的身份,让他把持家里的内务不过多质询。却也没有因为他的出身,对他颐指气使。
这是什么修来的福气。
“我没有这个意思。”
郁绫回过神,面露温柔:“只是想到些其他事情,有些头疼。”
梦里的柳连鹊对他很好,他也没必要在做梦的时候遮遮掩掩。
“何事?”柳连鹊放下书卷。
“最近家里有些入不敷出。”
他言简意赅,含糊说明了如今情况。
其实入不敷出说得轻巧了,现在家里根本是没收入。
十亩地里八亩鬼田,宅子阴气森森,没有铺子傍身,也没有人脉,柳家郁家都指望不上,简直是地狱开局。
柳夫人给了不少银子,可坐吃山空并非长久之计。更何况他经过这几天兵荒马乱,愈发觉得这些银票有诈,也不敢乱用。
毕竟待赘婿一直不好的柳家,为什么莫名其妙要在给钱上面大方呢?
郁绫谨慎惯了,这好歹是柳连鹊的生母,也不好在他面前说什么小话。
“原来如此。”柳连鹊若有所思,沉吟了会。
“你辛苦了。”
“不辛苦。”郁绫笑了笑,“这些事夫郎不用操心,你只要好好休息。”
他还没山穷水尽到靠鬼夫郎的地步,自有办法活下去,有些苦也就在梦里顺便提一嘴而已,梦醒后除了他,谁也不必知道。
柳连鹊目光干净清澈,因为刚刚想事情太专注,以至于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变化。
可郁绫注意到了,随着没关严的窗户隐约泄出天光,柳连鹊的身体正在渐渐透明,本就偏白的肤色显得人愈发虚弱。
已经要到梦醒的时候了。
柳连鹊似乎想说什么,可还没等到他说出来,郁绫手边青年的衣角已经飘散在了光里,他翕动的嘴唇也发不出声音。
郁绫其实不指望在自己梦中,柳连鹊这个书生能想到什么,可他隐约有些期待下次再见。
他有预感,这不会是他和夫郎的最后一次梦里相会。
外面传来鸡鸣的声音,他睁开眼,不出意料摸到床头空空如也,没有人坐下去产生的塌陷,也没有活人产生的温度。
只有柳连鹊的画像还摆在那灵堂上,定格在风华正茂的年纪。
做了一夜梦,郁绫知道自己脸色肯定不好看,草草洗漱下,收拾干净就准备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