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泉水不太想和老师说话呢。”
五条悟今天在外面忙了一天，周身还带着低气压，柔软如棉花糖一样的头发也显得有些凌乱，他板起脸的时候的确充满压迫感，若非如此，咒术界的高层对他的忌惮也不会这样深。
不过这些东西在源雉泉面前却失去了用武之地，他像是没有察觉到五条悟的低气压，抬起手自然地整理了一下五条悟乱翘的头发后才温吞地道：“因为我有一个惊喜想给老师。”
他抬起头看向五条悟，朝他眨了眨眼睛：“老师不想知道吗？”
……可恶，被他拿捏住了。
五条悟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心里有些微妙的不爽。
不过不爽归不爽，源雉泉有什么惊喜给他五条悟也确实想知道，纠结不过一秒，五条悟扬起笑容：“我当然想知道。”
“那就好。”源雉泉点点头，却并没有率先走，反而站在原地看着五条悟那双苍翠的眼睛。
五条悟：“？”
“我记得五条老师天生就有看破一切的六眼。”源雉泉一边说一边靠近五条悟抬起自己的手，“为了防止老师作弊，我要把老师的眼睛遮住才好。”
实际上五条悟即使被遮挡住视线也并不会影响六眼的发挥，但是他没有说出口，反而在源雉泉靠近他的时候自然地弯下了腰。
微凉的手心覆上了眼睛遮挡住了五条悟的视线，光线被黑暗吞没，他听到自己的心脏重重地跳动了一下。
“这样就不会看到了。”
五条悟听到源雉泉欢快的口吻。
他嘴角的笑意渐深，然后接着用理所当然的态度说着谎话：“既然这样，泉水要安安全全地把我带到那里。”
“因为老师什么都看不到，有点害怕呢。”
源雉泉当然知道他在说谎，不过很有趣，他也乐意奉陪。
从石板路到教室的那段距离并不算长，源雉泉掐着时间，在最后一秒推开了教室的门，光线忽地涌入，伴随着众人的一声：“Surprise！”五条悟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小礼炮被在教室里准备多时的四人拉响，彩色的纸片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淋到了五条悟的身上。
“五条老师，生日快乐！！！”
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得勾了勾，五条悟一时有些没反应，他看了一眼身边正在鼓掌的源雉泉，眼神复杂，反而让准备的几个人忐忑起来。
“老师，你不喜欢吗？”乙骨忧太神色担忧。
哪里会不喜欢，不如说是有点出乎五条悟的意料之外。
他抬手捏掉了落在自己头发上的一片彩纸，盯着它看了半晌，在越来越凝固的气氛中终于笑出了声。
“不。”五条悟挥了挥手中的彩纸片，笑容灿烂：“我很喜欢。”
他的生日自己都忘掉了，五条家也从来不会在意这些事情，现在反倒让自己的学生帮他庆祝自己二十八岁的生日。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源雉泉端来了准备好的蛋糕，上面插着点燃的蜡烛，数一数，正好是二十八根。
“虽然外表完全看不出来，但是按照年龄来说五条老师已经是老男人了啊。”胖达和狗卷窃窃私语。
狗卷棘：“鲑鱼！”
虽然声音放低，但是五条悟却听得清楚，抬手狠狠地揉了揉两人的脑袋，五条悟笑骂道：“老师哪里老了？明明我还很年轻！”
深冬的一场生日宴会，就这样笑闹着过去了。
*
蛋糕被瓜分的一干二净，大家都困倦地各自回到自己的宿舍开始休息，五条悟站在自己的教师宿舍还没有睡觉，因为睡眠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一旁的桌子上是乙骨忧太他们送的礼物，虽然并不贵重，但是却满是心意，这些被大家精挑细选准备过的礼物在五条悟眼中却远远比那些价格昂贵的高奢要更珍贵。
将桌上的礼物都放好后，五条悟的门被轻轻敲响，他回头看去，意识到门外站的人是谁。
把门拉开，五条悟靠在门框便似笑非笑地看着源雉泉：“泉水还有礼物要给我吗？”
源雉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落落大方地看着五条悟：“对，这是只给老师一个人看的礼物。”
将五条悟带走的过程比源雉泉料想到的情况要轻易的多，拉着五条悟的手穿过高专里曲折的长廊，源雉泉在一处水潭边停住了脚步。
清澈的水潭上落满了落叶，时不时有一两个气泡从水中沉睡的锦鲤口中漂浮出来。
但是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看向源雉泉，五条悟思索自己是不是应该配合着露出开心的神色，然而还没等他开口，源雉泉伸出手指轻轻地阻止了他将要脱口而出的话语。
他抬着头看着五条悟，笑得像只小狐狸。
夜风轻轻吹过，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一颗颗闪烁的星光，星光越来越多，围绕在两人周围。
那是许许多多的萤火虫。
可现在明明是冬季，哪里来这么多的萤火虫呢？
五条悟也不知道，但是他清楚这些和源雉泉绝对有关系。
还是源雉泉率先开口：“生日宴会的礼物是和大家一起送的，但是……”
“这场星星，是我自己想送给五条先生的礼物。”
他指向天空中飞舞的萤火虫，笑意盈盈：“因为五条先生，对我来说就像这些星星一样美丽。”
虽然这样的情节在电视剧里上演过无数回，但是只有亲身经历地人才明白究竟有多浪漫。
五条悟失语片刻，看着漫天闪烁的“星光”，他的理智明明清楚这场星星不过是一个个会飞的小虫子，既丑陋又无趣，但是在这一瞬间，他依然无法控制地心动了。
对一个他还不清楚底细的人。
侧头看向身边的源雉泉，五条悟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泉水，你这样会惯坏老师的。”
源雉泉却完全无所谓，清脆道：“没关系，不管是一次，两次还是许多次。”
“只要五条先生想要，我都会让你看到这片星星。”
“知道你再也不想看为止。”
说完，源雉泉仰起头凑近五条悟，眉眼弯弯，红润的嘴唇就像在诱惑：“所以五条先生，你可以亲我一下吗？”
*
直到第二天醒来上课，打哈欠地胖达看到源雉泉后观察了半天，有些惊讶地开口询问：“泉水，你昨天晚上偷吃辣椒了吗？”
源雉泉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没有否认。
“嗯。”他点点头，笑道：“很辣的辣椒。”
他很喜欢。
第34章 海王的第三十四天
夜斗近期又多了一个新的爱好，除了最要紧的积攒信徒成为日本州八百万神明之首的愿望外，他现在又多了一个观察人类的爱好。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人类都在他的观察范围之内，毕竟人类比地上爬的蚂蚁还要多，如果一个一个的观察未免太浪费时间，所以这里的观察人类也只是特指他的朋友€€€€源雉泉身边的人类。
那是一个咒术师，严格来说其实就是源雉泉的天敌，不过夜斗清楚那个人的身份对源雉泉来说非但不是他需要考虑的因素，甚至因此会让源雉泉更加觉得充满挑战性。
因为夜斗很早以前就知道，他的朋友是一个多情种。
夜斗和源雉泉认识的时候还是战国，他才从“父亲”的心愿下诞生不久，而那时候的源雉泉却已经活成了老妖怪，那时候源雉泉的本事，就算当时最厉害的咒术师对他也无可奈何，可是源雉泉却偏偏喜欢跟在一个发尾带着微红的人类武士身后，甘愿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洗手作羹汤。
这太奇怪了，夜斗不懂，他询问源雉泉，却只得到源雉泉简单的一句回答：“因为我喜欢缘一啊。”
后来他外出游玩时遇到了樱，他才从樱的口中隐隐约约意识到了，那或许就是人类口中的“爱”。
然而这种想法持续到他再次见到源雉泉的时候。
那时候已经过去了六十年，六十年对于神明和咒灵来说不过弹指一挥，但是对人类来说却是一生，所以没有见到源雉泉身边的那个武士，夜斗虽然有些意外，但是也意识到那是在情理之中，他心里猜测源雉泉或许对那个武士依然念念不忘，所以一直避免在他面前多提及那个已经离开的人。
当一个人想要掩饰或者隐藏什么的时候，他的样子总归是很明显的，更何况夜斗也并不会演戏，所以被源雉泉发现不对劲也理所当然。
“你为什么这几天怪怪的？”源雉泉目露疑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夜斗支支吾吾，他当然知道自己说什么“你要节哀啦”、“缘一他可能也不希望你一直难过下去”、“放下才是新生活的开始”这样的话不痛不痒，因为真实的感觉只有经历过的本人才懂，没有经历过的人说一些安慰的话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所以他憋了半天，也只憋出来一句：“你还好吧？”
源雉泉先是没懂，直到夜斗的目光落到他随身携带的那把黑色的日轮刀后，才意识到那是作为朋友一点体贴的小心思。
他摩挲了一下身侧的刀鞘，轻松地笑了一声：“你想说缘一对吗？”
“他已经死了。”源雉泉语气轻飘飘的，仿佛不是在谈论前任爱人的生死，“或许现在已经投胎转世了。”
夜斗一时看不出源雉泉是难过到极点的心如死灰还是单纯的无所谓。
他作为祸津神的时候，不是没有看过生死相许的爱人天人永隔之后的痛苦情状，但是没有任何一个和源雉泉相似。
于是他问：“你不难过吗？”
这下轮到源雉泉不解了，“我为什么要难过？”
“他是寿终正寝，说起来也算是喜丧。”源雉泉道：“我亲手把他下葬，也算是圆满，没什么好难过的。”
圆满？圆满什么？亲手把自己爱人埋葬的圆满吗？
夜斗不懂，但是大为震撼，于是他想，自己可能对人类口中的“爱”是真的了解不深。
朋友之间的相聚并没有太久，等到夜斗再次见到源雉泉的时候，源雉泉又陪伴在另一个妖怪的身后，那是一个犬妖，名字叫杀生丸，据说还是未来的国王，有着一头银月似的长发和漂亮的妖纹，雪白的皮毛像上好的锦缎，听说相当多的妖怪被那个犬妖迷得要生要死。
就像当初陪在缘一身边一样，源雉泉依然无微不至地关怀着那个犬妖。
他以为那个犬妖和缘一有相似的地方，但是见到那只犬妖后夜斗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错的。缘一和杀生丸之间可以称得上天差地别，如果说缘一像冬日的暖阳，那么杀生丸就是极地的寒风。
“你又喜欢上他了吗？”夜斗问：“那缘一呢？”
源雉泉愣了愣，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喜欢他和喜欢缘一有什么冲突吗？”源雉泉反问道：“喜欢缘一是喜欢，喜欢杀生丸也是喜欢，我一样的对待他们，他们感受到的爱也是一样的，那些表现出来的爱都是真的，我喜欢杀生丸不是因为缘一，喜欢缘一也不是因为别人，所以这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享受爱情，他们也享受我的爱，这样不好吗？”
夜斗仔细一想，好像没有什么不对，但是又好像哪里都不对。他一时说不上来，最后只能原地独自郁闷。
后来又过了许多年，夜斗离开了自己的“父亲”正开始为成为八百万神明中的一员而努力的时候，又听说了西国的新任的王和自己的情人分道扬镳，开辟了一个妖怪的世外桃源带着西国的妖怪隐居并且治愈情伤的传闻。
夜斗：……
他想，我这个朋友果真不一般。
现在，他不一般的朋友又喜欢上了一个人类，一个和缘一还有杀生丸截然不同的人类，看样子，这个人类同样乐在其中。
仗着五条悟作为人类无法看到神明，夜斗飘在五条悟身边仔细观察他，摸着下巴思考这次源雉泉喜欢上五条悟的理由，心里又有些怜悯他被源雉泉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