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化的一捧雪 第34章

好像这不是一顿饭, 而是暗藏杀机的一次交锋。

薛肆不仅把这一碗粉吃完了, 还喝了粉汤。

他平时是不会喝粉汤的, 这一次为什么喝……意思很明显。

因为佘泛吃粉有个奇怪的习惯, 就是他会在吃粉前先捧着碗喝一小口粉汤。

佘泛没有看他,只是垂眼望着餐桌, 但余光能够瞥见薛肆端起了碗把汤喝了。

他没说什么, 面上也没有丝毫波澜。

他就是想不明白。

维持原状不好吗?

薛肆为什么非要打破他们之间的关系?

等薛肆起身收拾了一下, 把碗筷放进了洗碗机,再扭头时, 佘泛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他微顿, 找了一下, 就看见佘泛拿了本书坐在了露台上。

小太阳电烤炉摆在他面前, 佘泛坐在柔软的躺椅上,黑框眼镜冲淡了点他刚成年的稚气感, 让他看上去不像是才十八没多久的“小孩”。

就是他身上过于肥大的外套多少还是让他看着太过单薄。

好似一阵风吹来,他就会散去。

那个躺椅,也是薛肆封了露台后买了摆在阳台上的。

和画桌的位置离得不远,是个视野很好的位置。

薛肆拿起沙发上带绒的小毯子,走到露台上,给佘泛盖住腿:“我出去给你买个热水袋,有别的想要的东西吗?”

望星市到底是超一线城市,虽说这边不是什么旅游胜地,平时人口也多数是来打工的,过年就回家了,所以让这座城市略显萧条。

可萧条只是对比平日的繁华、摩肩接踵的景象才这么说,望星市过年开业的店,真的不少。

佘泛从书里抬眼看他:“帮我带盒彩铅。”

佘泛不用说买什么牌子的,因为薛肆知道。

薛肆不画画,但因为佘泛,他对画画用品很了解。

比如家里的颜料快要用完了什么的,都是薛肆补的,佘泛都不需要管这些。

薛肆有点无奈:“大年初一,文化超市肯定没开门。”

佘泛用的彩铅,也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儿童彩铅,得去文化超市买。

佘泛哦了声,又低眼看回书:“那没了。”

薛肆看了他几秒,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那我出门了。”

“嗯。”

玄关的门合上后,佘泛盯着书中那一行“我用沉默应对他的感情,无视所有的一切,无论好坏与错对。气氛好像很怪异,这最后的薄冰也不知何时会被打破”①,没有动作。

过了会儿,他动了动眼睫,将书摊开放在旁边的小茶几上,掀开小毯子起身。

佘泛走到大门前,手搭在了门把手上,却又莫名迟疑。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嘛,偏偏又很清楚自己想干嘛。

他身上套着的外套薛肆穿过几次,还没洗。

都是薛肆为了方便,有时候在家套一下,有时候出门下楼买个东西的时候套一下。

外套上全是薛肆的气息,就好像那个刚出门不久的人留下了灵魂在拥抱他。

最终佘泛放下了手,没有按下那个门把手。

没必要试探。

他想。

没必要去试薛肆是不是把他锁在家里了,就让这个问题成为永远的问题好了。

哪怕…他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薛肆出门后先去买了四个热水袋,然后打了个电话给朋友成久谏。

成久谏是薛肆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他对望星市很熟。

“四哥,新年快乐!恭喜发财!有咩事呀?”

成久谏其实比薛肆大几岁,但因为很服薛肆的眼光和手腕,所以就跟着汪千帆喊薛肆四哥。

生意场上嘛,只要有合法的钱赚,脸皮厚的,别说喊哥了,认干爹都不在话下。

“这个点有什么地方能买到画画用品么?”

成久谏一噎:“大年初一呀大丨佬!”

他边说边往阳台那边走,不让家里的喧嚣吵到薛肆,毕竟薛肆那边听上去很安静:“文化超市都不开门啦。”

但他一听就知道薛肆是给谁问的:“你家弟弟就不能过几天再画画吗?过年嘛,休息休息。”

薛肆语调平平:“能的话我找你?”

成久谏嘀咕:“也是。”

他想了想:“欸,老城区那边好像有一家,不过离你家好远。”

薛肆就说了一句:“地址发我。”

成久谏挂了电话后,叹了口气。

他的新婚妻子走过来:“怎么了?是四哥吗?”

成久谏嗯了声,大概说了下薛肆找他什么事。

女人微讶:“这个时候?”

成久谏却早就习惯:“没什么好惊讶的,基操了。以前就这样。”

就是……

他俩是吵架了吗?

怎么感觉四哥心情不是很好?

.

成久谏说的那家店确实没有关门。

因为人家就是下面店铺,上面自己家,地方真的很偏,薛肆开了导航都走错了两次才找到。

老板对于薛肆大年初一、这么晚了还来买彩铅也很诧异,但老板热情,在给薛肆拿彩铅的时候,嘴里笑着说他这家店就是为他女儿开的。

他女儿是美术生,今年就要高考了。

薛肆说了几句客套话,无非就是祝高考顺利什么的。

老板又抓了一把糖放进袋子里:“大过年的,大家都不容易,请你吃糖。看你也不像画画的,应该也是给家里人买的吧。”

薛肆注意到那把糖里有佘泛喜欢吃的橘子味的软糖,便勾了勾唇,说话也终于真心实意了点:“谢谢您。”

他回答说:“是给我对象买的。”

老板愣了愣,旋即哈哈大笑:“靓仔,可以啊!不要听网上那些洗脑包,自己喜欢的人,就是要对她好。”

……

回程的路上,薛肆借着等红灯的时间看了一眼手机。

智控APP并没有显示门有被尝试打开的记录,薛肆关了手机屏幕,却又打开。

这个红灯很长,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买什么,所以动作很快地下单了几个带音频的摄像头。

他在自己家装摄像头,不违法。

薛肆到家时,佘泛还没睡。毕竟差不多可以说是睡了一个白天,这会睡不着也很正常。

那本书他出门时佘泛就看了三分之一,现在已经看到末尾了。

薛肆把彩铅放到佘泛的小架子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东西给佘泛。

佘泛看了眼,是眼药水。

薛肆说:“我看你昨天滴眼药水的时候就一个底了。”

佘泛说哦,懒得接:“你放着吧。”

薛肆就给他放到他房间里。

佘泛的房间是有钥匙锁的,但到现在佘泛还没有要锁门的意思。

这点让薛肆有些沉寂的心情稍微扬了扬,眉眼间也带了点轻快。

等再拎着那个糖袋到佘泛面前时,薛肆的语气就好了不少:“买彩铅时老板送的糖。”

佘泛正好看完结尾,合上书坐起来,拿了里面的橘子软糖:“我只吃这个。”

于是薛肆就搬了把椅子坐在佘泛腿边,把橘子软糖全部挑出来,然后放到了佘泛的口袋里。

佘泛:“……”

他无言以对:“这衣服是你的。”

薛肆挑唇:“送你了。”

佘泛:“?我缺你一件衣服?”

再说薛肆衣服对他来说有多不合身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是不缺,但我想送你。”

佘泛穿着他的衣服…光是这么看着,薛肆都觉得挺满足的。

就好像他那身锋芒、那身刺,都能被他包裹住,连人一起藏在他的血肉里。

佘泛面无表情:“大年初一送旧衣服,真行。”

薛肆笑起来,随口就是一句:“还有我的喜欢,也送你。”

佘泛:“……”

佘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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