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大致就是佘微雨和孟知平会认识, 全靠薛老爷子在其中搭线。
后来孟知平说喜欢佘微雨, 要追求佘微雨,他们俩能在一起, 也有薛老爷子推波助澜的结果。
可孟知平是正常追求, 也是佘微雨陷入爱河。
再者说, 佘泛听梁琼甃说过孟知平的事。
他年轻时,确实是个人。
任谁看了年轻时的孟知平是如何对待佘微雨的, 都会觉得这是一桩好姻缘。
只可惜大都好物不坚摧, 彩云易散琉璃脆。
许多人都说爱情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佘泛想或许是的吧。
不然又怎么会这么脆弱易散。
禁不起一点推敲呢。
这事确实不能怪薛老爷子, 也没人想到上一秒还在笑着跟佘微雨说等孩子出生要怎么怎么样的孟知平, 下一秒就会因为佘泛白化病央求佘微雨换个孩子,最后在佘微雨失望透顶的目光下, 做出了最绝的事。
离婚。
这件事其实从头到尾,都是孟知平的错,佘泛很清楚。
可他不是圣人,做不到算清楚所有关系。他是当事人,他是个人,不是个神。
他也会迁怒,会忍不住想如果薛老爷子没有介绍孟知平和他妈妈认识,是不是不会出现今天这个局面?
佘泛不恨薛老爷子,他只是也没有办法对这件事释怀。
就像他也没有办法直面自己的白化病,无法对自己释怀一样。
如果他没有白化病,如果他不是这样的怪物,佘微雨也不会走到那一步。
也许甚至可以避免那场车祸。
佘泛很早就陷入了这样的内耗中。
他有时候会很清楚这些都不是他的错,也和薛老爷子没有关系,但有时候又会恨自己,埋怨薛老爷子。
他像是被一张无法被火烧毁、无法被利刃隔断的蛛网牢牢缠住,困在阴暗湿潮的地底。
从身心到灵魂,开始腐败,在这漫长的折磨中等待有人发现他,将他解救出来。
又或者他在等待自己最后烂成一堆白骨。
.
跑完所有检查项目后,还要等结果出来。
因为身份不一般,医院这边是安排了一间小的休息室给他们等的。
毕竟是私人医院。
这么一套下来,佘泛是真的有点累。
他不想说话,薛肆坐在他旁边,轻轻喊了声:“泛泛。”
佘泛掀掀眼皮。
薛肆低声:“你要休息一下吗?”
他冲佘泛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佘泛迟疑片刻。
如果是以前,不用薛肆说,他就已经靠上去了,可现在……
不对。
佘泛心说他为什么要因为薛肆喜欢自己而委屈自己?
薛肆怎么样,怎么想怎么脑补,那是薛肆的事。
佘泛嗯了声,脑袋靠在了薛肆的肩膀上。
薛肆本来只是问一问,他没指望佘泛能靠上来。
但事实告诉他佘泛有时候是真的很难猜。
这一幕明明在他们过去的生命中出现了很多次,可这一次好像是那么的不一样。
佘泛靠上来的力对于薛肆来说很轻,轻到让他紧绷起了神经和肌肉,好像他的身上落了根羽毛,他稍不注意,这根羽毛就会飞走。
甚至就连抬手想要按住挽留所带起的一点风,都能将其吹走。
佘泛不是没有察觉到薛肆的紧绷。
他闭着眼,直白地问:“你能放松点么。”
佘泛的语调没有任何波澜,因此反而让薛肆这种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人都有点窘促感:“硌得不舒服。”
薛肆深吸了口气,呢喃了句:“我这辈子真是栽你手里了。”
佘泛:“?”
好好说话会死是吗。
薛肆:“我缓缓。”
他低笑:“你这终于愿意贴一下我了,我还真有些紧张。”
佘泛懒得理他。
因为佘泛没怎么动,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薛肆还真的放松了下来。
佘泛睡眠差,平时躺着都不怎么能睡着,更何况坐着。
可不知道为什么,嗅着薛肆身上传来的淡淡的味道,他居然觉得有点困乏。
说不出那是什么味道,连形容都很难。
但他知道那是独属于薛肆的味道,一闻,就知道是薛肆。
会让他觉得……
安心。
后知后觉这种情绪时,佘泛也难免有些恍惚。
他一直觉得自己挺早熟的,也不是什么喜欢依赖人的性格。
从小到大经历了这么多事,虽然好像都有薛肆的影子,但佘泛总是想,其实没有薛肆,他也能过来。
可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啊。
薛肆是真的一直在参与他的故事,在撑起他的同时也将他笼罩在了自己的保护伞下。
如果。
佘泛静静地想,如果以后薛肆不会再参与他的人生故事,他会怎么样呢?他现在,对薛肆已经产生了无法戒掉的依赖吗?
他找不到答案,也想不出答案。
为什么非要走到这一步呢。
他不明白。
薛肆为什么非要跟他表白呢。
爱情那么不牢靠,薛肆明明也知道。
他却非要和他走到这一步。
但他可能这辈子都找不到答案了。
因为他会在薛肆厌烦了追人套路、不再对他这么好之前,先抽身离开。
去他一直想去但一直没有去成的雪山。
外婆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差了,现在他们能去看望的时间都缩减了很多。
佘泛知道薛肆多半有瞒着,但他也能够感觉到。
佘泛越想,脑袋就越昏沉,到最后陷入了悠长的呼吸中。
注意到了这一点的薛肆稍顿。
他知道佘泛坐着是睡不着的,让人靠上来也只是因为佘泛看着很累,靠一下能休息多一会儿。
但…居然睡着了。
薛肆想偏头看看佘泛,但又怕吵醒他,只能僵着没有动作。
可过了一会儿,薛肆看着佘泛放在腿上的手,还是没忍住。
他悄悄冲佘泛伸手,用自己的尾指轻轻勾住了佘泛的食指。
在他的尾指隔着手套触碰到佘泛的手时,薛肆就感觉到佘泛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他一僵,可佘泛没有醒来,也没有打掉他的手。
薛肆很顺利地缠住了佘泛的一根手指。
空气又安静下来。
可气氛,好像又无端怪异起来。
最后等时间差不多时,佘泛动了动眼睫,薛肆也松开了手。
两人都没有说什么,薛肆只是问:“做梦了吗?”
“有吧。”佘泛淡声:“白茫茫一片,不记得了。”
“那还真可惜。”
薛肆勾勾唇,找回了点平时的感觉,有点吊儿郎当的:“还想听听你挨着我睡时,做了什么梦呢。”
佘泛:“。”
又来了是吧。
他语气冷漠:“想起来了。”
薛肆挑眉,示意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