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朕皇陵远亿点 第175章

他无奈地轻叹了口气,反扣住姬循雅的后颈,向前轻轻一压,含糊道:“轻些,也别太久。”

姬循雅呼吸一滞。

听帝王又道:“不日出兵,朕自去送你。”

姬循雅哑声道:“好。”

第一百二十二章

草木萧疏, 寒意料峭。

旌旗于风中猎猎作响,黑金旗帜连片,纵横十余里, 遮天蔽日。

帝王居高临下, 但见大军银甲熠熠, 生辉耀目,可夺日光。

纵然赵珩曾带兵征战多年,再见此情此景,仍觉心绪激荡。

他偏身端起酒爵,持杯送于姬循雅面前,“将军。”

姬循雅双手接过, 闻得帝王深沉的声音响彻耳畔, “朕在京中,静候诸将士大胜,凯旋而还!”

无论是赵珩还是姬循雅都不期二人竟有勠力同心的一日,姬循雅深深望着赵珩,道:“臣等定不辱命。”

言毕,仰头满饮杯中酒。

礼官挥下令旗, 刹那间,鼓角齐鸣,雄浑的乐声几可穿云裂石。

群臣诸将叩拜见礼, “陛下万年——”

呼声若山崩。

……

待回宫后, 赵珩先换了常服,而后立时入书房,与户部尚书议事。

征战不仅考验将帅之能、军士素质, 更是在比拼后勤供给,辎重输送。

凡动用大军, 日辄万金之数。

先前国库空虚,经过赋税改革,虽只第一年,但成效斐然,足可支撑大军征战。

只不过,除了军饷粮草外,还有其他开支,譬如工部呈上来的请拨款修筑十二州河工水利设施共计二百七十万——毕竟上次支出这笔已在十九年前,二百七十万算不得多,关乎民生,是决计不能省的。

这笔钱户部做不得主,要交给皇帝批示。

赵珩自然允准。

户部尚书又从袖子里取出另一封文书,道:“陛下,这是宗正寺感念时局艰难,自求削减宗室开支的书函。”

赵珩抬眼,这等取悦皇帝又赚得名声的好事宗正寺怎么不自己上折子,他接过文书,也不看,轻笑一声,“冯卿,莫要同朕拐弯抹角的,还有什么话,一并同朕说完。”

冯延年垂首道:“是,回陛下,宗正寺请求削减宗室开支,只是从前已多年未曾核查宗室人数,恐有错漏冒充,请批银八十万,核准人数后,再行削减。”

他听皇帝语气不明,似对宗室有些厌烦,故而说得直白,半点不为宗正寺遮掩。

果不其然,下一刻赵珩冷笑道:“宗正寺打算削减多少?”

冯延年道:“宗正寺怕一下削减太多会引得宗室动荡,请先削减十中之一。”

“去年开支多少?”

“回陛下,去年宗正寺账面上支银三百一十万。”

赵珩冷冷道:“账面上?”

冯延年听他语带怒意,很尽职尽责地劝了句,“陛下息怒。”

赵珩将文书往桌上一掷,“削减十中之一就是三十一万,却先向朕讨八十万,宗正寺这是来户部做梦了!你且告诉宗正寺,不,你传朕的旨意,就说宗正寺为克时艰,自请削减开支令朕心甚慰,但削减过半未免太多,看一百万就很好。”

冯延年瞠目结舌,“陛下?”

怎么就从十中之一变一半了?

那些王公宗室哪个是缺钱的?

明知国家正值多事之秋,假惺惺道为国为民削减禄米,实则还想再从国库掏钱,赵珩本想过段时间再处理宗室事宜,不料宗正上赶着往他面前撞。

养得一群废物,皇帝陛下越想越怒,一面怒这些人享受天下养而百无一能,一面又怒后代子嗣无用。

赵珩按了按太阳穴,“就按朕说的办。”

冯延年转念一想,帝王金口玉言,他说一半,谁人敢反驳,更怪宗正不长眼,非要这个时候来赵珩面前做戏,他们这位皇帝陛下什么时候是心慈手软的?

遂道:“是。”

二人又谈片刻,末了,赵珩忽笑道:“冯卿是爱花之人。”

冯延年身上一僵,正想解释自己收下那几盆魏紫姚黄的缘故,是为表示与李默的亲近,也是,的确喜欢。

赵珩见他神色惶恐,摇摇头道:“朕无他意,只是突然想起花房中尚有些花木,冯卿若喜欢,着人搬过去。”

冯延年眼前一亮。

皇帝不喜欢花草,但先帝可极爱奇花异草,命人在各地寻找,又广募技法高超的匠人侍弄,花房里养着的说是仙株都不为过。

冯延年喉结微滚,但还是客气道;“陛下,花房中都是先帝爱物,臣不敢擅取,况且若奴婢不仔细,弄折了花枝就不好,”话锋一转,眼巴巴地看着赵珩,“臣想自己过去。”

取。

赵珩失笑。

若说先前他给冯延年权,冯延年是惊喜惶恐交织,现下就只剩喜气洋洋了。

赵珩道:“卿自去。”

冯延年道:“是。”

他倏然起身,然后猛地意识到什么,“臣告退。”

赵珩摆摆手。

冯大人步伐轻盈地走了。

待他出去,赵珩脸上的笑意一下熄了大半。

信手将笔掷入笔洗,砸得水花四溅。

皇帝长叹,“钱,钱,钱,朕又不是银山,岂铸得了钱?”

韩霄源端了盏茶奉上。

赵珩扭头道:“韩卿,你看看朕,是个能生出钱的样子吗?”

韩霄源笑道:“陛下是圣明天子,万般难事,落到陛下手中皆迎刃而解。”

赵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只觉满嘴发涩。

“陛下,”韩霄源道:“奴婢有要事容禀。”

赵珩放下茶杯,“好事坏事?”

韩霄源:“奴婢……”

“罢了,”赵珩道:“你直接说吧。”

韩霄源:“陛下先前命奴婢等监视九江王世子并其他与之亲近的官员,已有结果。”

赵珩抬眸,“哦?”

韩霄源沉声道:“陛下,这些逆臣贼子有意在本月十七,也就是五日之后,欲趁京中防卫空虚时引神卫司军作乱,挟持陛下。”

赵珩又喝了一口茶。

他这辈子犯上的事见得太多,也干过几件,听到了毫不惊讶愤怒,只笑了声,不阴不阳道:“神卫司,不是靖平军入毓京后就被打散了吗。”

韩霄源不敢应答。

赵珩道:“李默怎么说?”

韩霄源道:“李世子态度暧昧,故而,神卫司司使阮成岫并其叛党有意瞒着李世子。”

赵珩闻言笑道:“却是稀奇。”

其实想来也不奇怪,李默毕竟是九江王世子,与这些失去圣心,甚至招致了皇帝厌恶的臣子亲贵不同,他有退路,但这些人没有。

况且,姬循雅在外动兵,李默也在观察。

倘他在京中擅动,极有可能为九江王一脉招来灭族之祸。

赵珩放下茶杯,不知想到了什么,心情甚好地说:“传周截云入宫。”

……

五日后,夜中。

毓京在北地,秋末夜间已极冷。

灯笼在寒风中摇曳,烛光映于地,凉得仿佛一层白霜。

这样的夜晚,本该躲在暖房,躺进锦被之中休憩,奈何,偏偏有人要扰他好眠。

李默才室内初来,夜风瑟瑟,吹得他外露的脖颈上立时浮现出了一层小疙瘩。

不止是冷,更是——心惊胆战。

在看清跳下马车的人是谁后,九江王世子沉静的眼眸一时瞪得浑圆。

皇帝怎么会漏液来他府上?!

李默愣了一息,而后立刻反应过来,大步上前,虚虚扶住帝王的手臂,毕恭毕敬道:“陛下巡幸寒舍,臣荣幸之至。”

赵珩望着李默还点恍惚疑惑未来得及掩饰的脸,笑眯眯道:“朕深夜到访,不会打扰世子吧?”

李默忙道:“陛下愿意屈尊来此,臣喜不自胜。”

赵珩朝李默一笑。

月下看人,帝王本就俊美张扬的五官愈显秾丽,润泽的唇瓣上扬,好看得惊心动魄,简直像个趁夜作祟,引诱世人的妖物。

李默当然不会被引诱。

他业已知晓这位陛下的心性手段,心中一紧,料想皇帝今日来此,必有大事要办。

说不定,是来要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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