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朕皇陵远亿点 第185章

朱笔凌空,红色陡然在赵珩眼前放大!

狼毫尖死死地抵着他的眼珠,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刺穿他的眼睛。

赵珩听得见,自己愈发急促的呼吸声。

拿东西执笔,极有兴味地点了点,却没有伤到赵珩分毫。

只在赵珩的眼睑处,划了一道艳红。

恶鬼欣赏着这张脸。

明明是俊美凌厉、不可一世的模样,现在却动弹不得,任由自己把玩。

眼下绯色,如同一道新伤,又似痛悔至极淌下的血泪,偏偏赵珩目光灼灼凝视着祂的方向,粲然的眼眸内怒火熊熊燃烧,美得触目惊心,毛骨悚然。

毛笔移开,复又落下。

这次落在他滚动的喉结上。

笔法轻柔无比,仿佛不是在拿笔写字,而是在为自己心爱之人上妆。

赵珩心中惊怒。

这种被恶鬼肆意玩弄又不能反抗的滋味太不好,令他很想,很想让这个东西魂飞魄散。

耳畔响起轻轻的笑声。

笔尖在肌肤游走,一字一顿,力图让赵珩感受得到每一个字。

粗糙的狼毫刮过肌肤,引得赵珩头皮发麻,朱砂冰凉黏腻,被拖拽着,留下道道痕迹。

我来,恶鬼缱绻万分地写道:杀你。

杀你。

一笔一笔地重复着,自上,而下。

被羞辱的怒火侵蚀着赵珩的理智,帝王的额角沁出道道汗珠。

即便是常服,解起来也太过复杂,没有耐性的恶鬼不愿在衣服上多费心神,于是衣带自中间断开,裂口整整齐齐,如被刀割。

在外人看来,这实在是再可怖不过的一幕。

书房内室明明除了帝王外再无旁人,他一动不动,然而毛笔在虚空停滞,游移,于帝王外露的脖颈上留下一道道暗红的血字。

世间最最尊贵之人却连反抗都无法,只有激烈起伏的胸口昭示着他犹有知觉。

诡异至极,又因为那过于轻柔旖旎的动作,而显出一种古怪的绮艳。

一滴汗滑入眼中,蛰得赵珩面颊轻轻一抽。

那笔也停了下。

鬼仿佛想问你很厌恶我吗?旋即又觉得自己自取其辱,冷笑了声,骤然用力。

疼。

赵珩小指抽搐了下,而后他骤然发现,自己竟然能动了。

帝王反手拔剑,寒刃出鞘,“锵——”

手腕迅速一转,刀刃狠狠刺向他面前的恶鬼!

他眼前一白,竟有个人影跪坐在他面前。

不是青面獠牙的恶鬼,白衣与黑发一同委地铺陈,竟是个分外沉静美丽的模样。

他眉眼清丽秀美,听到拔剑声响时稍稍抬眼,黑得发青的长睫微掀,露出一双亮若寒星般的眼睛。

是,二十岁时的姬循雅。

赵珩动作遽然顿住。

恶鬼趁此机会攥住他的手腕,不知按住了哪根筋脉,赵珩顿觉手臂疼麻无力。

“咣当!”刀刃坠地。

他被狠狠推倒在桌案上。

居高临下,那恶鬼精心装扮出的姿态立时变了。

出尘的气韵全然消失不见,余下的只有令人发冷的鬼气。

“阿珩,”恶鬼猩红的唇弯起,“我来取你……”冰冷的手指爱怜地捏起赵珩的下颌,“性命了。”

“你看,你总容易会被皮相会惑,一张皮囊而已,你就这么喜欢?”恶鬼垂首,低柔,又阴阴测测地质问:“你说,你将我引为至交,可为什么我死了,你还活着?”

“你身边,为何还有那么多人?”

……

翌日。

赵珩伏在案头,眉宇紧紧地皱着。

陛下为处理国事一夜未眠是有的,宫人不敢进来打扰,只马上要到早朝时,内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走到桌案旁,轻声唤道:“陛下,陛下,该起了。”

赵珩一动未动。

内侍心中惶恐,大着胆子去看赵珩,不由得大惊失色。

赵珩颧骨上泛着一层湿红,他似乎太难受了,呼吸有些急促,又断断续续的。

更奇怪的是,赵珩跪坐着,膝头却端端正正地摆着那把古剑。

内侍胆怯地伸出手,去碰赵珩,不由得惊呼一声。

他这才发现,陛下身上披着的那件雪白外袍已湿得像从水中捞出来。

“快,”他疾步跑出去,“快传太医,陛下烧得很厉害!”

第127章 少年行 上

赵珩少年时过得无疑是很恣意的。

赵祈对这个身份特殊的儿子娇纵宠爱之至, 而他的兄弟们则对赵珩既提防,又拉拢。

况且,赵珩生得很不错, 上天见怜, 好像有意让他挑赵祈和戎鄞最好看的地方长, 他轮廓深邃,鼻梁高挺,容貌俊美锋利得像一道刀光,可眼睛偏偏像父亲,天然的含情脉脉。

少年人样貌漂亮,看起来又无太多野心, 每日只会同发小友人腻在一处疯玩, 既不知结交大臣,也不明白树立个贤德的名声。

叫人感慨金玉其外,又让人不由得放心。

毕竟,供养一个尊贵且无用的小王子需要靡费多少呢?

赵珏看向昏昏欲睡的赵珩。

轻透的日光下,少年人白净的面容微微泛红,于男子身上纤长浓密的眼睫恹恹地下垂着, 只泄出了丁点亮光,随着他摇摇晃晃的动作轻闪着,像只餍足的小豹子。

明明容貌已极靡艳, 偏偏还不知收敛, 发冠要用紫金,灿灿生辉,一室华光, 锦袍是惹眼的银红,肩头到右胸口又绣了一条狰狞的墨龙, 龙目怒睁,栩栩如生,直直地注视着赵珏的方向。

赵珩困得下巴颏一点一点。

龙头与人面相映,愈显人面靡艳,绣龙睥睨,二者若即若离,却仿佛下一刻,少年人就要将脸贴到龙身上似的。

赵珏微微皱了下眉,只觉他这个弟弟穿锦袍虽然好看,但未免太张扬了。

心中稍有不满,赵珏唤他的语气却很温和,“阿珩,阿珩。”

赵珩掀开眼皮,含混唤了声,“二哥。”

这么多年了,他官话说得还不好,黏黏糊糊的,一句简简单单的二哥也能让他叫得七扭八歪。

赵珏见他不起,道:“先生来了。”

“哪个先生?”赵珩不为所动。

赵珏淡淡道:“白岳白先生。”

话音未落,果然见方才困得都要昏过去了的赵珩霍地坐直,伸手使劲揉了两下自己的脸,睁开眼,“哪呢?”

赵珏看得好笑,“刚走了。因见你睡得香甜,白先生不忍打扰。”

赵珩闻言如遭雷劈。

除了舅舅谋反拿他做人质,还有当时招魂取了一截指骨外,赵珩前半生几乎没吃过什么苦头,唯一个白先生,面善心狠,明明是个文官,一尺厚的板子却能舞得虎虎生风。

凡赵珩犯错,白先生知道他口齿伶俐,不要他辩解,一律让他自己捏着手腕来领板子,躲一下加五下。

且只打左手。

不能耽误赵珩写字。

在手肿了好好了肿数次,且赵祈一点都不向着他后,赵珩终于学会了听话。

至少看上去听话。

低眉顺眼,绝不顶嘴——但敢逃课。

鉴于上次白先生被他气得拂袖而去后,赵祈让他跪着把先生请回来,赵珩这几日方消停了好些。

他膝上的伤现在还没好呢!

白先生在屋里读书,他在阶下跪着。

读书声不停,赵珩亦不起来。

待读完一卷,白岳正要换书,却听屋外惊雷骤起。

大雨瞬间如注。

白岳忍了一息,见那破孩子还在地上跪着,怒斥道:“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听话,滚进来!”

赵珩闻言得意地扬了扬唇,大雨浇得他睁不开眼,却还朝先生的方向露出个笑。

其意无非是:你先开口唤我,你输了。

见老师视线冰冷,赵珩忙不迭地滚进来了。

房内静心凝神的沉香味遭他身上的水汽冲淡了不少。

白岳不知从哪扯了块巾帕从头把赵珩的脸盖住,“擦擦。”

赵珩在外面跪着时倒不觉得冷,乍然进入室内,反而打了两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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