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昭译下意识地看向池析亭。
池析亭有一张很出众的脸,皮肤白皙,眉如远山,五官柔和,整个人的气质都干净又秀丽,只是眼睛轮廓偏圆,瞳仁也乌亮乌亮的,显出了几分稚气出来。
光看长相的话年纪不大。
只是刚在饭桌上听他们讲项目以及对池析亭的重视程度……
“二十七八?”段昭译问。
沈之哲轻笑出声,然后淡声道:“他才刚21,哦,可能还没有满21。”
段昭译惊讶:“啊?这么小?”
“是啊,人现在还只是实习生,都还没毕业呢。”沈之哲笑着看向段昭译,又道,“你知道他能力有多强吗?”
段昭译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但还是摇了摇头。
“他一个人独立完成了三个项目。”沈之哲语气很平淡,但是说出的话却沉甸甸地砸在了段昭译的心脏上,“你可以想象吗?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孩儿,一个人做完了三个项目,而且那些项目的完成度也出奇的高。”
高到沈之哲都意外的程度。
不管是策划的深层理念还是创新板块,亦或是应急措施都做的非常全面。如果光是一个项目完成的这么好,沈之哲都可以接受,但是池析亭每一个项目都做的几近完美。
最起码他检查不出什么错漏,甚至会一些内容是他都会疏漏的。
“他很厉害。”沈之哲说出了自己的评价,“是我工作以来见过的最全面的员工。”
是员工。
不是实习生。
沈之哲其实很早就已经拿池析亭和正式员工进行对比了。
他手底下的每一个员工其实都有自己更擅长的领域。
有的擅长品牌策划,有的擅长做行业营销策略,有的擅长做模式打造,渠道营销支持。
人的精力和能力是有限的,所以沈之哲也很理解,并不会强迫手下员工去做不擅长的领域,而是“因地制宜”地把各个项目按情况分发下去。
所以看似沈之哲不需要亲自写项目书,很清闲的样子,其实沈之哲才是最忙的一个人,要了解每一个员工的情况,了解每一个项目的情况,还需要做好匹配和资源对冲,策划书交上去之后还需要审阅和提出意见。
在这种环境下,不需要沈之哲分心的池析亭就有些过分出类拔萃了。
沈之哲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发自肺腑道:“他什么都会,什么都做的非常好。”
他都搞不懂池析亭的工作经验是哪来的了。
年纪轻轻的,不光是工作技能被点满了,连职场关系也看的那么透彻,聪明又敏锐,不惹事也不会怕事。
难不成是打娘胎起就开始上班了?
段昭译也叹为观止。
他虽然没有上过班,但是他了解沈之哲。
按沈之哲的性格是很少这么夸人的,何况还是这么高的评价。
段昭译喉结轻微地攒动了一下,颇为敬重地看向池析亭,轻轻道:“或许这就是天选打工圣体。”
沈之哲:“……”
沈之哲手指一蜷,欲言又止地回头看了眼段昭译,嘴唇嗫喏了一下,还是没把话说出口。
还天选打工圣体。
这小孩的理想就是不打工……
要不是现在没钱吧。
如果哪天真让池析亭中了张千万彩票,保准立刻就款款包袱跑路,回家躺平养老了。
“天选打工圣体”池析亭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获得了多么大的殊荣,正弯着腰看陈彦知调试K歌机器。
池析亭之前只去过KTV,像这种操作台都没咋见过,就更别说用了。
“按这个键可以点到首页点歌。”陈彦知在旁边指导池析亭,手一边点一边扭头和池析亭介绍,“这个是音量键,还有这一排是效果,像什么电音啊,录音室之类的……”
池析亭点头表示清楚。
陈彦知又点回了首页,笑眯眯地开口:“那咱点歌吧,先点几首热热场子。”
“诶,老段。”陈彦知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好几下,就把自己想唱的歌点进了歌单里,点完后又抬眼看向段昭译,道,“把灯光调一下呗,热闹一点。”
唱歌当然要讲究氛围感了。
段昭译冲陈彦知比了个OK的手势,和沈之哲打了声招呼后就去旁边调灯光了。
五颜六色的彩色灯球亮起,伴随着白色的激光在室内到处扫射,虽然混乱,但是确实更有氛围了。
池析亭被灯光晃了眼,微眯了下眼后将目光放在了点歌屏幕上,余光突然瞥见了一个非常有吸引的歌名。
《吗喽之歌》
池析亭颇为惊讶,一股子好奇便冒了出来,手指一屈就点了上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陈彦知点的歌都进了歌单,但是池析亭点的直接放了出来。
段昭译调完灯光后就走向池析亭,正想和池析亭深入谈谈工作的事,问问池析亭是怎么做到小小年纪就一把年纪的,然后咨询一下池析亭的工作态度是怎么维持的这么积极的。
竟然能一个月做完三个项目。
这得多积极呀。
是他这种无所事事的混混富二代该学习的对象。
刚靠近,不远处的音响就突兀地响了起来,只是一霎,邪恶的音乐就响彻了整个室内。
“做一只吗喽,做一只潇洒的吗喽,混吃蹭喝的同时,还能甩他们大逼斗……”
在场的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褚聿看手机的动作一顿,眼睫颤了颤,还是没忍住抬眼看了过去,见是池析亭站在操作台边,又毫不意外地收回了目光。
确实。
毫不意外。
池析亭叹为观止,目露震撼。
他还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符合他的精神状态的歌。
池析亭目不转睛地看着歌词,喃喃出声:“初闻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树上猴。”
一旁正要讨教工作之道的段昭译:“……”
不是。
哥们你……
段昭译脚步停住了,伸出的手也僵在了原地,直到瞥见池析亭转头看他才有些悻悻地收回了手。
池析亭一脸纳闷地看了眼段昭译,问:“怎么了?来点歌吗?”
段昭译欲言又止,憋了好半响后才继续抬脚靠近,在池析亭旁边站定后故作镇定地弯腰开始点歌。
池析亭点的那首歌还没播完。
歌词也不合时宜又毫无遮拦地钻进了段昭译的耳朵里。
越听段昭译就越问不出口。
段昭译随便点了两首歌,侧目偷偷瞥了眼池析亭的两个上司的脸色,褚聿面色自然,姿态散漫地坐在沙发上,垂眸专心致志地看着手机屏幕,仿若室内的噪音没有给他造成任何一点影响。
这是褚聿惯常的表现,段昭译也没多想。
倒是沈之哲的表情也很正常,只是在音乐刚响起的时候表情破碎了一瞬,然后就习以为常地恢复了淡定。
似乎早就习惯了池析亭这副死样子。
段昭译抿着唇收回了目光,侧目瞥了眼旁边的池析亭。
池析亭还在琢磨那台控制机,屏幕莹莹的光照在他白涔涔的脸上,显得整个人单纯又好说话。
“这歌还不错哈。”段昭译搭话道。
池析亭侧目扫了段昭译一眼,笑的非常真诚:“是吧,很符合我的心境。”
段昭译小心翼翼试探:“你不喜欢上班啊?”
“怎么会?”池析亭一脸惊讶地扭头看向段昭译,“我很喜欢上班啊。”
段昭译:“……?”
好虚假的语气。
“真的。”池析亭继续道:“特别喜欢上班那种牢底坐穿的感觉。”
如果坐牢有平替,那一定是上班。
段昭译无言以对,噎了好半响后才咨询道:“为什么?是公司不好还是工作的不开心?”
“嗯……那倒没有。”池析亭摆弄够了机器,见已经播到下一首歌了,便往后退了几步,在沙发的边角坐了下来,看着沈之哲上前点歌。
段昭译见此也在池析亭身边坐了下来,扭头继续盯着池析亭,似乎还在等着池析亭的回答。
池析亭撑着沙发,抬着下巴认真地想了想后才道:“就是感觉工作之后,我人生唯一的主线任务就是上班了,生活中的其他全都变成了支线任务。”
每天睁开眼就是去上班,将一天中最精华的几个小时都埋葬在了公司,无论是结婚,旅游,甚至是看病,都需要请假去完成。
而且人的价值似乎也被工作锁住了。
仿佛只要一个人没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就是一个失败的人。
段昭译若有所思地垂了下眼。
实话实话,他可能体会不了这种感觉,也从来没有过这种人生被工作禁锢的体验,但是他身边确实有工作后性格发生转变的例子。
比如沈之哲。
“像沈之哲念大学那一会儿其实和我和陈彦知的性格差不多,都是那种比较活泼闹腾,又没心没肺的样子。”段昭译有些怅然若失道,“现在看他,他确实稳重了不少,刚才和他聊了两句,真的很明显地感觉和他之间像有了一道距离。”
沈之哲随着年岁在大步向前,而他还一直停在过去。
“只有沈之哲吗?褚聿没变?”池析亭好奇地回头看段昭译。
段昭译回忆了一下后道:“褚聿没怎么变吧,他很早熟。”
其实褚聿是他们几个当中最小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