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病房把病例拿过来看的溯只是看了眼,沉默了。
浮舍略微紧张:“怎么,我写的不够详细吗?”
溯抬眼,看着这位给人糙汉印象的夜叉,再看看那娟秀的字以及事无巨细的记录,欲言又止。
浮舍正色:“帝君让我跟着你,现在我就听你差遣。如果哪里做得不对尽管说,我一定改正,尽量得最好。”
溯长出一口气,话语却还是憋了又憋,最后挤出两个字:“挺好。”
确实挺好,写的字工整,只要识字的人一看就能认得,属于考试卷面满分的那种。
他想要记录的也全写下来,甚至一些不需要记录的也写了下来,属于只要来个人,识的字的大夫一看就能详细了解病情的程度。
怎么能说不好呢?
溯没有询问他记录这些速度有没有勉强,也没想过去纠正他的习惯。
哪怕他要跟着自己也不会跟很久,只要暂时压制住业障就会再次被派去前线,所以真不需要改。
抱着这样的想法,溯带着浮舍一一查房,然后才回了办公室。
浮舍并没有离开,与他样貌的粗狂完全相反,他坐在椅子上显得很是乖巧,就好像教室里的三好学生。
毕竟和应达相处过一段时间,难免也跟这些夜叉有过接触,自然看过应达跟他们的相处。
浮舍给他的印象,跟现在这模样天差地别,乖得不可思议,刚见面寒暄那时候的浮舍给他的感觉只是比以前有礼貌,怎么现在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如果不是确认自己的伪装没能冒充,眼前的浮舍还是巡房前的那个浮舍,他都要怀疑他被人掉包了。
怎么也想不通的溯终于问出来:“你怎么了?”
浮舍摇头,然后问:“怎么了?”
溯:...他要是知道怎么了还问?
溯:“感觉有点不一样,心情不好?还是想起有什么事?如果有事可以去忙,我这里不需要帮忙,等摩拉克斯来了再过来也一样。”
浮舍一听立马紧张:“别,我没什么事,溯先生可别赶我走。”
溯总算察觉不对:“赶你走?你,是怕我赶你走?”
浮舍点头,终于揭露真相:“帝君说了,在璃月港这段时间必须跟着你。”他又重复刚见面时候说的话:“寸步不离。”
溯想到什么,眯起眼:“你,是不是要失控了?或者说,曾经表现出了失控的迹象?”
浮舍刮了刮脸:“我也不知道,但他们都说我脾气暴躁很多。”
脾气暴躁?溯还真没感觉,不如说跟以前比起来浮舍乖巧很多。
浮舍终究坦白:“曾经在战斗的时候有短暂时间失神,就跟做梦然后又醒了一样。但那也只是很短暂的,没伤到自己人,我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
溯懂了,浮舍真的到了失控的边缘,或者说已经有了失控的情况。
就跟当初铜雀在战斗时陷入失控状态,后来又恢复了神智一样,浮舍应当也是这样的情况。
只是目前还不知道浮舍恢复神智的契机,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会失去神智。
这里毕竟是璃月港,如果浮舍在这里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放在任何人身边都不如放在他身边要安全。
溯嘴角抽搐:“摩拉克斯那家伙,太看得起我了。”
哪怕他已经是魔神,依旧没办法在陆地上打赢浮舍好吗?
要是在他身边失控,为了不危害这里的人,唯一能制止的办法就是给浮舍注入新生之息让两股力量在浮舍体内搏杀,使他失去对外的战斗力。
等等,不是吧,摩拉克斯难道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猜到这个可能,溯一脸怜爱地看着浮舍。
当时应达体内两股力量搏杀的时候她是多痛苦,他可是看在眼里的。
浮舍:?
溯声音柔和了不少:“你帮我整理一些这些孩子的病例,多看看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浮舍注意力立马被转移:“孩子这边出了问题吗?”
有海货问题和寄生虫事件在前,听到溯说这样的话浮舍当然提高警惕。
溯则是回答:“目前没发现什么。不过孩子是璃月未来的战力,奥赛尔出手的概率很大。”
浮舍面色严肃:“一定认真对比。”
溯‘嗯’了声,态度明显好了很多,甚至拿出茶叶亲自给他泡茶。
菊花茶,清热降火。
摩拉克斯是晚上的时候来的,溯的办公室还亮着,两人凑在一起在讨论什么东西。
摩拉克斯有些意外,他不是不知道溯对夜叉们有那么点,偏见?不满?总之是难以形容的态度,唯有对应达的好一些,少了点刺,没有那么强的距离感。
要知道哪怕是‘被他所救’的铜雀和伐难都没能拉近关系,现在跟浮舍这么近着实让人意外。
撤掉隐匿法术,摩拉克斯敲了敲门,吸引二人主意。
浮舍猛地站起,凳子因为他的举动发出巨大的‘哗’的一声。
当然,再大声也没有他那一声‘帝君’来得大。
溯则是微微挑眉,意外于自己竟然没能发现摩拉克斯到来。
要知道哪怕摩拉克斯用了隐匿法术他也能察觉,这次竟然等人到自己办公室敲响了门才发现。
刚刚跟浮舍的讨论竟然这么投入吗?
摩拉克斯微微点头,给了浮舍回应,最后视线落在溯身上。
“在讨论什么,那么入迷?”
帝君走过来的时候浮舍殷勤地把另外一张凳子拿了过来,让他坐下。
溯的视线在浮舍和摩拉克斯身上来来回回,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好像不仅仅是普通人类怕摩拉克斯,现在的仙人夜叉们对摩拉克斯也有了下意识的敬畏。
上次给玲珑接生,闲云话语比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谨慎很多。
【溯先生可能无法想象,以前的时候,我们称呼帝君更多时候是称为摩拉克斯大人。】
李大夫几年前的话忽然浮现在脑海里,溯这个时候才真切意识到,几年,几十年的时间,确实足够改变很多东西,观念,认知,态度,等等。
归终还在的时候,哪怕要面对无休止的战斗,当时的摩拉克斯也应当是肆意的。
这场战争确实改变了很多人。
发现溯在走神,摩拉克斯看向一旁站着的浮舍,浮舍连忙说:“就一些孩子的病例。”
摩拉克斯点头,示意他坐下,溯也是这个时候回神。
溯:“孩子是璃月的未来,我怕奥赛尔会对璃月下手,所以想着从这方面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摩拉克斯心底一松:“有溯的把控,对璃月来说是无上幸事。”
溯摇头:“我可不是李大夫,知道的没那么多。”说着他把刚刚跟浮舍讨论的东西推到摩拉克斯身前:“浮舍记录的很详细,你也可以看看。”
摩拉克斯拿了过来,发现虽然是两个人的字迹,但因为脉络清晰,能看清懂他们讨论的方向。
随之摩拉克斯直接来了一句:“孩子确实是璃月的未来,但我们要考虑的是海族生物的繁衍周期,所以最后一战不可能在六七岁的孩童身上。所以,着重点应该是璃月各个村落十三四岁的孩子。”
“而且经过上次海货是在璃月港发现问题,奥赛尔应该会避开璃月港附近的村落,把计谋用在其他更为偏远的地方。”
“我让若陀龙王各个村子演讲不仅仅是为了鼓舞大众,也有了解各个村子的情况的意思。”
溯看着摩拉克斯,默不作声。
摩拉克斯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轻笑一声:“你的想法确实很不错,我能想到更多细节是因为我看的是整个璃月,所以才能想得更多。”
“当然,你所做的并非无用功。我的一切布局只是紧急布局,把战争可能发生的时间推算得比较靠前,但如果奥赛尔并不是那个时候开战,而是更为有耐心,那就有可能会把战斗时间推迟。”
“毕竟已经错过璃月兵力不足的时期,不论是三年后还是十年后,对奥赛尔来说其实都没太大区别。”
溯摇头:“我只是在感叹你的周全。”
摩拉克斯笑了笑,没拆穿。
浮舍看看溯先生,又看看帝君,视线就这么来来回回,若有所思。
接下来是处理浮舍业障的事。
有应达的经验在前,倒是熟练一些。
不过新生之息和业障的相互消耗确实跟不上溯注入新生之息的速度,为了避免新生之息冲出业障范围,溯只能停止。
摩拉克斯预留了神力通道,然后三人再次查看这些孩子的病例。
并不是一定要在没问题的地方找问题,而是害怕因为遗漏了什么,导致最后会出问题。
毕竟现在他们还需要估算新生之息和业障相互消耗的速度,以此来推断溯注入新生之息的间隔时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做。
不过因为摩拉克斯的到来,浮舍发言的次数肉眼可见地减少。
溯也没说什么,只是说话的次数多了。
浮舍好像发现溯对帝君的态度真的很随意,于是很多问题和想法都借着跟溯讨论的时候表达出来。
一个半时辰后,摩拉克斯检查浮舍体内的新生之息和业障情况。
微微皱眉,但最后还是得到一个大概数值。
溯:“为了以防万一,我觉得每次注入新生之息的量还是比这个数字少一点好。”
浮舍却是说:“其实没关系,到达极限,甚至是多出一点也没事。我问过应达了,那样的情况其实我也能接受。”
他说的当然是新生之息和体内的力量较劲产生的副作用,浮舍觉得自己能接受,所以能多注入一些,少麻烦溯一次也是好的。
摩拉克斯话语平静:“既然是溯为你着想,这份好意还是收下比较好。”
浮舍一听立马改变态度:“那就听帝君的。”
之后他们又重新制定计划。
浮舍体内的业障太多,想要完全处理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们的计划是把夜叉体内的业障都控制在一个安全范围内。
以原本的五分之二的新生之息来估算,恰好能够到达一个比较适合的范围。
按照新生之息和业障相互消耗的速度估计,这个时间需要将近半年。
让浮舍在医馆呆半年是不可能的,前线需要他,也需要其他夜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