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话题的样子还蛮努力的, 但降谷零看着他,就是莫名其妙想起那天他躺在地上,遮住眼睛沉默的样子。
“遗书那件事你是怎么想的。”没了苏格兰的干扰,降谷零索性也卸去了笑容,平静地开始和他翻旧账,“留下句和牧野有关的信息就跑走了,这个计划你做了多久。”
降谷零不笑的时候气势有点可怕,但就如刚才说的一样,飞鸟和也并没有真的被他吓到的时候。
少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就着这个问题努力地思考了一会:“也没多久,刚开始是想起一些事情,后来发现不管我走到哪都有被人盯着的感觉。”
“虽然我是没想到会花这么长时间啦……本来计划只有三四天的,万一死掉就不回来了。”
他把死亡说得这么轻描淡写,令人很难不想象到他以前过的糟糕日子。
“别误会。”见降谷零的表情越来越冷,飞鸟和也及时补充,“这是以前就有的习惯,理事官会让我们出任务前让写份遗书,这样发生意外还可以给家人一个交代。”
降谷零沉默,良久重复了一遍。
“家人?”
“以前是写给前辈的。”
飞鸟和也回忆起小时候的事。
“本来应该是出事后再交给他,但后来被前辈在理事官那里发现了。”
坂口安吾那时的表情也和波本差不多,他很冷静地告诉他这种东西应该写给更重要的人,但话说到一半,坂口安吾就像意识到什么似的顿在原地。
他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会把信好好地放在一起,以后有需要再交给其他人。
降谷零理解着这些话的含义,最后又耐心地问了句:“那你交给那个叫中原的不是更好。”
“……写给中也的话,说不定事情都还没发生,他就要教训我一顿。”
“哦。”降谷零微笑,就知道有坑等着自己,“太感动了,和也,所以你是觉得我不会教训你对吧?”
“……那也不是。”
飞鸟和也小声:“……横滨这种地方,我以为你肯定不会来的。”
降谷零的笑容堪称核善:“这样啊,我不是异能力者真是拖累你了。”
“?”飞鸟和也后背一凉,立马解释,“和那有什么关系,这个计划我连前辈都没告诉。”
“那你是怎么想的。”降谷零循循善诱,“你不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我怎么会知道。”
“……告诉你的话肯定就不会让我做了。”飞鸟和也打量着降谷零的神色变化,组织语言,“太宰就不会管我死活,所以告诉太宰又没关系。”
“……”这句话即使是降谷零也回答不上来。
他一时间竟不知道是夸这家伙缺心眼好,还是脑回路不正常好。
“这次就算了。”
僵持几秒,降谷零妥协。
他收回看他的目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生气。
“下次行动前至少说一声。”
“……那刚才的问题?”
“骗你的。”降谷零风轻云淡地回道,“松田说你信任别人的时候很容易忘记保持距离,就像刚刚那样。”
飞鸟和也若有所思:“除了朋友和家人以外,剩下的就是同事,恋人,敌人还有陌生人。”
“我们应该不算敌人和陌生人,已知波室透你喜欢老土的类型——原来如此,我们只是同事。”
降谷零本来都注意力转移了,听见这话又眯了眯眼睛:“我什么时候又喜欢老土的类型了?”
飞鸟和也:“和港口黑手党开会的时候,总之就是你的恋人是国家的意思,听起来像是三四十岁的成熟公务员说的话。”
降谷零:“呵呵。”
所以也不能怪降谷零总是捉弄他。飞鸟和也本身就挺气人的,比如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硬要他把拨浪鼓拿出来才让他去做任务。降谷零时常觉得他是故意的,但按照飞鸟和也的思路,仔细一想他的结论又在情理之中。
至于飞鸟和也。他搞不懂降谷零为什么忽然又生气了,他认为真要追究起来,这其中的责任自己只能承担一半——毕竟波本说话和太宰治一样弯弯绕绕的,像中也他们就是有话直说。
飞鸟和也这么想着,余光瞥见从咖啡厅里走出来的苏格兰。
“波室透。”
“……”
“波本。”
“……”
“苏格兰朝我们使眼色呢,有人跟踪他。”
“……”
降谷零皱眉,转头看去。
在拥挤的人群里判断出谁是跟踪者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苏格兰的表情平淡,并没有立即上车。
这种情况下,待在最热闹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然而降谷零等了一会,目光很快锁定三点钟方向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
苏格兰露出无奈的表情,示意波本先不要轻举妄动。
车窗是防窥的,降谷零观察了一会,意识到对方可能也不是什么危险分子,男人的视线时不时落在苏格兰的口袋里,似乎是想抓住机会偷什么东西。
“苏格兰会把他揍一顿吗。”
飞鸟和也看了一下附近的摄像头,试图想象几分钟后对方朝苏格兰动手的下场。
别看苏格兰脾气好,他下手其实也挺狠的。飞鸟和也观摩过几次苏格兰打狙,勉为其难地承认对方的技术比自己高一个水平。
降谷零:“……”
降谷零:“在人这么多的地方动手,只有你会不考虑后果吧。”
飞鸟和也趴着的动作一顿,假装愤怒:“什么话!我是那种人吗!”
仗着自己运气好,飞鸟和也曾经执行任务的时候直接在大马路上往人口袋里塞炸弹。降谷零当时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莫名其妙地就看着他们的任务对象掉进下水道,然后被炸了个死无全尸。
而始作俑者拍了拍手,那时还问他晚上要吃什么。
“而且科恩他们坐直升机打叛徒都没人发现,他们比我还嚣张。”
飞鸟和也冷哼,迅速把责任推了出去,企图挽回自己伟大又严谨的形象。
降谷零懒得和他争辩,继续观察着周围的人群。
有点不妙了。
降谷零想。
除了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以外,靠在邮箱旁边的青年一直保持着盯着鞋尖的姿势。他的一只手插在口袋,看上去像是在听歌,肩膀却始终保持着肌肉绷紧的状态。
如果猜得没错的话,插在口袋里的那只手应该是握着武器。
他们这次的任务是把可乐酒带回基地,要是中途再去一次警局做笔录会很麻烦。降谷零不想节外生枝,更何况苏格兰本来去咖啡店就不是买咖啡的,是去线人那取组织的东西的。
“我可以让他平地摔哦。”飞鸟和也提议,在让别人倒霉这方面显得非常热心,“对了,你们知道琴酒怀疑苏格兰的事吗?”
降谷零愣了愣,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
他的眉心蹙起,他知道警视厅曾经被闯入的事,但不知道那个闯入警视厅的人是琴酒。
那位是多不信任其他人才会让琴酒亲自去做这件事。
“景光的档案现在已经调出了警视厅。”降谷零说,“就算现在打开,里面也是假的资料。”
“嗯……我倒不觉得他是想直接打开档案的。”飞鸟和也脑子里的信息太多,有些忘了之前套取到的情报,“不过他应该没弄到密码,能打开资料库的人的指纹,只有——”
飞鸟和也的话没说完,在那之前,两个想当街抢劫的青年已经被一个过肩摔撂倒在了大马路上。
苏格兰站在原地,手上拿着咖啡,甚至连动都没动。
松田阵平臭着脸,他戴着墨镜,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手。
“刚才就看到我了吗。”
苏格兰:“带着个小孩子,很难不看到你。”
“……那是萩邻居家的小孩。”松田阵平嫌弃地啧了声,看了眼身后抱着饮料,忍不住鼓掌的小男孩,“另外两个人呢?怎么就你自己。”
苏格兰思考,在脚下的青年试图捡起掉落的小刀时,假装没看见地踩住对方的手腕。
“他们正在吵架。”
“吵架?”
“也可能是交流感情,我觉得牧野前辈说得对,zero在某些事情上发展出了奇怪的占有欲。”
“……喂,你怎么把那家伙说得和要犯罪了一样。”
他们隔得太远,只有降谷零勉强能从苏格兰的口型里分析出他们在说什么。
正直的公安语塞,下意识地去看难得安静的飞鸟和也。
隔着玻璃,他和鼓掌的小男孩对视。飞鸟和也眨眼,似乎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奇怪的数字。
紧接着,他的脑子里响起kufufu的笑声。
获得Theos的情报,这是彭格列那里交给六道骸的任务。他一向嘴嫌体直,虽然嘴上说着不帮彭格列干活,但毕竟是可爱的库洛姆拜托的,闲着无聊的六道骸最终还是来日本了一趟。
进入别人的思想,套取别人的情报——这是六道骸作为幻术师的老本行。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他刚笑完,一睁眼就看到了本该死去,在整个欧洲都赫赫有名的两位杀手。
兰波点头:[不请自来挺没有礼貌的,六道君]
魏尔伦在旁边附议:[好像没教过他们怎么对付精神系,你和中也说过吗?]
“……”
这场对话持续了不到半分钟,他们边聊天边打得有来有回,只有飞鸟和也不悦地捂住耳朵。
降谷零圈住他的手腕,轻轻地把他的手拉下来:“怎么了?不舒服吗。”
真奇怪。
波室透只有在他不舒服的时候才会态度好点。
飞鸟和也想了想,随后以降谷零都反应不过来的速度,抬手遮住降谷零的眼睛。
“别看。”他说,“闹鬼了,好大一只菠萝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