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去做任务的。”太宰治轻描淡写地回道,“蓝波君大概也在做任务,不过他被打到脑袋后就气哭了,一边喊着什么要忍耐,一边把他们家族的特产扔到了我这边。”
十年后火箭筒。
在短暂的五分钟里,太宰治看到了十年后的未来。
三刻构想。
以龙头战争为界,港口黑手党掌握了横滨大部分的地下势力。可太宰治那时已经脱离了组织,他垂下眼睛,发现一分钟前,十年后的自己在一个名叫“织田作之助”的人的墓前发呆。
【“就只有你感到痛苦吗。”】
十年后的坂口安吾被用枪抵住脑袋,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是来祭拜织田作之助旁边一座墓的主人的。
【“太宰,我也失去了朋友。”】
太宰治这人有时候也挺叛逆的。
他其实根本无所谓待在哪里,也无所谓谁当首领,但知道有人算计自己就不一样了。
“让和也君去见森先生不是也挺好的。”太宰治轻笑,没告诉中原中也自己看到的,“他有自己的想法,说不定还是为了保护你。”
中原中也:“保护我?”
“你以为森先生什么都没发现吗。”太宰治起身,用冷得可怕的口吻陈述事实,“[大佐]先生三天前就确认死亡了,之所以一直不告诉你这件事,是担心你会趁此机会发动叛变。”
港口黑手党五大干部,只有尾崎红叶姑且还算得上是有用的战力。
中原中也愣在原地,从没想过大佐也会死亡。
“我没想过……”
“就算要和大佐先生动手,你也没想过要把对方杀掉,对吧?”太宰治微笑着,语气里听不出一点悲伤,“有太多东西出乎森先生的预料了,比如魏尔伦君,森先生原本是打算让他担任干部的职位的。”
中原中也的心情复杂:“你告诉我这些是做什么。”
太宰治绝对不会好心地来帮他。中原中也眉头紧锁,评估着面前少年的一举一动。
为什么呢。
太宰治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
另一座墓的旁边摆了不少拆开的信件,坂口安吾拒绝告诉他真相,太宰治就从那些信里窥探到了某个人的一生。
几乎每一封的信的末尾都写了“请给我回信”,信里用开心的口吻洋洋洒洒地写了很多事,什么松田教了我游泳啦,波本送了我礼物啦,直到有一天那些快乐的字符消失,飞鸟和也在信里写道[他们都被魏尔伦杀死了]。
飞鸟和也把责任归咎于自己,很少再给坂口安吾写信。
最后一封,是他发现了真相。
整洁的纸张上只有[对不起]三个字,写信的人似乎是哭过,所以笔墨有些晕开了。
十年后的坂口安吾垂下眼睛,说那是异能特务课的一场灾难。
因此回到十年前,太宰治才会问出那个问题——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的人生都是谎言呢?”】
【“和也君,你也会像那些士兵一样崩溃吗?”】
答案是肯定的。
在那个所有朋友都被屠杀的世界里,飞鸟和也选择了找异能特务课报仇。异能特务课之后就是港口黑手党,他那时还没和中原中也相认,等到对方回来,飞鸟和也已经死在了港口黑手党和特务科的围剿下了。
中原中也沉默地给他收了尸。
太宰治一开始还没什么感觉。他只是觉得这人还真是悲惨,要是他有这样容易被人利用的异能,索性一开始就去跳楼好了。
可惜飞鸟和也是个很迟钝的人。
他在牢里老是有事没事地找隔壁的太宰治聊天,把后者聊得心如死灰,决定稍微提醒对方一句。
【“别把食物给我。”】
【“我这叫照顾弱小。”】
【“和也君,别看我这样,杀掉你也是轻而易举的。”】
【“喂,太宰。”】
沉沉的夜色中,飞鸟和也透过栏杆的缝隙,戳了戳地上半死不活的太宰治。
他托着下巴,颊肉被轻轻推起,澄澈的眼睛里倒映出太宰治的影子。
【“你为什么同情我。”】
太宰治记得自己那时的回答是“你哪里觉得我同情你”,飞鸟和也的眼珠转了一圈,说是“直觉”。
【“你很无聊,我也很无聊,虽然我们两个都很寂寞,但待在一起就不寂寞了。”】
太宰治沉默,想到那些信里的内容。
十八岁,减掉诞生时空白的五年,短短十三年,这就是飞鸟和也活着,口口声声“不会寂寞”的一生。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太宰治垂下眼睫,食指摩挲着书本扉页的落款。
上面写着大佐的名字,是死去干部的遗物。
“虽然看你十年后痛哭流涕的样子也很好玩,但我稍微也有点生气了吧。”
中原中也莫名其妙,根本没听懂他的话:“你在说什么谜语,混蛋太宰,我为什么要在十年后痛哭流涕。”
“哈哈。”
太宰治笑容灿烂。
“谁让你脑袋缺根筋,说不定是和也君被某个警察拐走,还给你发请柬吃喜糖。”
砰的一声。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摁断手机上首领办公室遇袭的警报。
横滨的夜晚笼罩在薄纱般的月光中,中原中也此时的思维和太宰治展现了惊人的默契,他揪着对方的领子,在部下惊恐的眼神中慢吞吞地往港口黑手党的最高层走去。
“不可能有那样的事,我没空听你胡说八道。”
“太宰,说清楚。”中原中也的眼神冰冷,“十年后的和也怎么了。”
第50章
晚上六点,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办公室里亮着灯。森鸥外注意到外面的动静时,正在打开今天刚送过来的伤亡者报告。这场斗争里,港口黑手党失去了一千六百多名成员, 其中二十三位是异能力者。
异能力者能创造更大的利益——森鸥外的视线扫过那些名字,忽的轻轻笑了声。
“让他进来吧,红叶。”
飞鸟和也的到来比他预料得要快一些。【“靠切断别人的羁绊来确保忠心的方法是行不通的”】——与其说是惊讶, 倒不如说从和种田山头火对话的那天起, 森鸥外就预料到了今天的结局。
沉重的大门被推开, 飞鸟和也站在不远处,他的神色平静,听到这句话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金色夜叉。
而在金色夜叉的旁边, 是有着红莲一般头发的女人。
尾崎红叶拢着袖子, 听到这话对森鸥外回以一个微笑。
“妾身已经开始后悔之前放任您为所欲为的决定了。”
森鸥外歪头, 听见这话语气为难:“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谁让和也君总是出人预料。”
“哇。”飞鸟和也故作惊讶, 他偏了偏头, 用枪身将搭在自己颈侧的剑推开, “原来你们还看得到我, 我差点以为自己隐身了。”
“隐身吗。”森鸥外无辜地眨了眨眼,“很可惜,据我所知,那样的异能力者三年前已经死在战场上了, 你想学也没办法。”
接到首领的眼神, 尾崎红叶颔首,她收回金色夜叉, 离开时还顺带带上了门。
剩余的能力者被召了回来,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 尾崎红叶的任务是不让任何人踏进这扇门。
飞鸟和也注视着大门合上,这才慢慢地将视线挪了回来。
“你还真是没有幽默感。”
“这可真是令人伤心的评价。”森鸥外勾着唇角,淡淡答道。
他坐在堆满文件的书桌后,和外面的黑蜥蜴不同,自始至终保持着上位者应有的从容。
而就在某一瞬,这样疏离的礼貌消失了。
“我还以为来和我谈判的会是太宰。”
“怎么又是太宰,关他什么事。”飞鸟和也挑眉,他不过是一伸手,原本摆在角落里的椅子便自动到了他的手中。
他把凳子一转,自顾自地和森鸥外面对面坐下。
这是魏尔伦的异能。
森鸥外注视着他,似乎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相反,这位看上去毫无攻击性的首领安静了几秒。
“看来太宰也没告诉你所有事嘛。”几秒过后。森鸥外散漫地笑道,“说到底也只有十几岁,过两年说不定还有完全把我瞒住的机会。”
飞鸟和也双腿交叠,听到这话向后靠了靠:“虽然没听懂你说什么,但我要是太宰我也报复你。”
“噢。”森鸥外眨眨眼,“为什么。”
“眼睛啊。”飞鸟和也回答,“人的眼睛是会说话的,之前会议里你看他的眼神,就像你笃定了他以后会成为叛徒一样。”
那个拷问室里发生了什么,森鸥外一清二楚。知道了十年后火箭筒,再结合太宰治之后的怪异表现——森鸥外不难猜到十年后港口黑手党的变化。
以最小的损失度过难关,随后在成为一片焦土的里社会中急剧扩张势力,这是森鸥外让港口黑手党卷入龙头战争的原因。
他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从太宰治暗杀飞鸟和也任务失败的那天,森鸥外就已经将太宰治视为了“未来会从港口黑手党离开”的人看待。
“难道不是吗。”森鸥外装作思考,几秒过头用了遗憾的口吻,“一开始违背命令故意打歪,后来又在魏尔伦事件中偷偷和你联系——现在就更糟糕了,竟然还把横滨某位异能力者的信息告诉你。”
“……”飞鸟和也短暂地被说服了。
他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对火箭筒的事一无所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整件事的怪异之处。
“更何况,异能特务课给出的条件实在诱人。”森鸥外微笑,手指点在桌子上的一封信封,随后将它往前推了推,“他们害怕你背叛的程度远超我和太宰,你不反省下自己的所作所为吗?”
[异能开业许可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