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第二天醒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何况还有什么情况,会让他非要在周宴行和岑迟之间选择?
又不是非诚勿扰……
“你说的。”岑迟抬眼看他,睫毛很长,眼瞳映着灯光,与池湛的模样。
只是他的衣领扣子没扣,实在和平日里禁欲斯文的岑医生形象相差过大,红晕透在皮肤上异常明显,在酒吧里简直是活色生香……池湛看不过去,点了点自己的衣领,示意岑迟把扣子扣上。
这动作是岑迟曾经对他做过的。
池湛以为他能懂,但岑迟看了看,抬手,抚上了他的脖颈,语气淡淡:“你想让我做什么?”
或许是刚喝柠檬水的缘故,他的指尖还透着凉意,若有若无地触碰在他的喉结处,池湛只觉那处皮肤一麻,退开几分:“你的衣服扣子没扣。”
岑迟“嗯”了声,没动静了。
池湛:“……”
岑医生的酒量不好,酒品倒是不错,喝多了不爱说话,但也不爱动了。
池湛只好过去,把他的扣子二两下扣好,又转头去拿他的外套。
“先生,您是刷卡还是现金?”一旁的人问,“一共是二十二万五千六百……”
“多少?”池湛不可置信,耳边嗡嗡作响。
“刷我的卡。”岑迟道,浅灰色的眼瞳于镜片之下,带着微醺的醉意,一手撑着自己下巴,眼睛微微合上了。
池湛等了几秒,没等到岑医生掏出卡的动作。
头顶浮现出一个问号。
岑医生你……喝醉之后属树懒的吗?
池湛只得凑过去,说了声抱歉,岑迟的衬衫没有口袋,唯一会放卡的地方只有裤兜,池湛伸手,胡乱摸了摸,什么也没有。
卡呢?
你该不会在演我吧。
大概是等得不耐烦了,岑迟按住池湛的手:“……卡。”
池湛才发现钱包在茶几上。
付了钱,池湛把岑迟拉起来,岑医生虽然看起来清瘦,但也不怎么轻。岑迟靠在池湛颈窝,悠长的呼吸落在他的皮肤上,冰凉的镜框轻轻蹭在池湛的脸上。
“好了……”池湛稍微离岑迟远了点,“我叫个车,岑医生你自己回去可以吧?”
岑迟没有回答,池湛望过去,他的手指不知道何时缠住了池湛的毛衣下摆,像是找到了一个好玩的玩具,卷来卷去,也不嫌无聊。
池湛:“……”
没想到岑医生喝醉了还有年糕属性。
人不可貌相。
“或者,我带你去附近的酒店?”池湛又提议道。
岑迟好像快睡着了。
池湛叫的车来了,停在两人面前,池湛把岑迟推进去,自己坐进去。
把岑迟一个人放车里,还有点不放心。
“去附近的快捷酒店。”池湛冲司机道,岑迟闭着眼睛,轻声道,“不去。”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小哥,我该听谁的?”
岑迟说出一串地址,之后又趴在池湛肩头不动了。
司机:“那我可就开了啊。”
池湛:“……好、好的。”
他怎么觉得,岑医生的醉意是一阵一阵的,时而清醒,时而不清醒。
岑迟报的地址好像还挺远,是个很出名的高档小区,半个多小时才到地方。
“你们是喝了多少啊……”池湛一手扶着岑迟,无奈道,“明天都不上班吗?”
岑迟似乎清醒了些,不再将全身重心都压在池湛身上,让池湛省了点力。
现在已经是凌晨了,深夜里的天犹如墨染的布,深沉且清透,万里无云,天上依稀闪着几颗星,一阵风吹来,冻得池湛打了个寒颤。
而始终没说话的岑迟被风吹醒,终于不再靠着池湛,而是缓缓挪开身体,看向池湛。
“……池秘书?”岑迟语气疑惑,“是你送我回来的?”
池湛“嗯”了声,长舒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一项艰巨挑战:“你终于醒了。”
“我只记得在酒吧喝酒,是周宴行叫你来的?”岑迟微微皱眉。
不好,岑迟怎么把酒吧里发生的事情全忘了,明天谁给他作证?
然而他瞥到岑迟眼里一抹浅浅的笑意,忽然觉出不对:“你是不是记得?”
“什么?”岑迟只说了两个字。
居然装傻……
池湛已是有些困倦:“岑医生,你回去吧,我也走了。”
岑迟站定,抬手看了眼表,道:“这个点了,外面打不到车,而且你的手机不在身上,怎么付钱?”
“不介意的话,今晚就住我家里吧。”
室内空调开得很足,池湛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冻木了的神经缓缓苏醒。
他打量四周,岑医生的家和他想象当中不太一样,比想象中还要更单调。
放眼望去,整个屋内只有黑白灰二色,竟是再也找不出其他的颜色了:黑色沙发,白木桌子,灰色的电视柜。
即便是周宴行那个极简风的休息室,桌上也会摆些其他颜色的小物件,但这个屋子里,除了窗边的绿植,池湛找不到任何一种不是黑白灰的颜色。
难道是个人喜好?
突然间,一个团子扑进池湛怀里,把池湛吓得魂飞魄散,还以为是老鼠。
定睛一看,原来是只小黑猫。
岑医生居然养猫!
岑迟从厨房出来,俯身将一杯热可可放在池湛面前,杯子也是纯白色的。
“喵喵好像很喜欢你。”岑迟看了眼窝在膝头的猫咪,又对浑身僵直一动也不敢动的池湛道,“别害怕,它不咬人。”
“我……我不是害怕,我怕它掉下去。”池湛还是头一次被小猫趴在身上,温温软软的,非常新奇,“它叫喵喵吗?”
“嗯,因为总是喵喵叫,所以叫喵喵。”岑迟气定神闲地解释。
池湛:“……”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喵喵趴了一会,就被岑迟手里的逗猫棒吸引走了,池湛终于放松下来,看岑迟耐心地将猫引到窝里。
“我以为你有洁癖,不会养这种小动物。”
“洁癖?”
“因为你的房间实在太干净了,而且都是黑白灰的装修,感觉很少有人会喜欢这么纯粹的颜色。”池湛实话实说。
岑迟笑笑,没有说话。
池湛捧着热可可,慢吞吞喝了一口,困意不住上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揉了揉眼睛,发现岑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池湛:“怎么了?”
岑迟移开眼:“我给你准备了洗漱用品,另外,你习惯穿棉质还是丝绸的睡衣?”
“我都可以。”池湛先跟着岑迟进了卧室,卧室里果不其然,还是同样清一色的装修风格,一旁摆着几本书。他拿出几套睡衣,都是全新的。岑迟道:“喜欢哪个?”
池湛:“呃……”
岑迟看出池湛的犹豫不定:“都不喜欢?”
睡衣不是黑白灰二色,二是淡色系列,淡粉淡蓝淡黄,不像他这种成熟男人会穿的款式,可寄人篱下,也不好过于挑剔。
池湛最后选了蓝色,洗漱用品是黑白系列,最后来到客房,也是黑白系列。
喜欢极简风的人很多,但喜欢到这种程度的人,还真是少见。
岑迟换了睡衣,也在一旁洗漱,池湛对着镜子一看,顿觉不公平——为什么你的睡衣是黑色,我的就是淡蓝淡粉淡黄色?
但他是不可能把这种话问出来的。
池湛想了想,问岑迟借闹钟。
岑迟道:“周宴行不是说,明早不用上班么,你可以睡到自然醒再去上班。”
池湛:“话是这么说……”
所以他刚才说“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之类的话果然是假的!
“明天中午我会赶回来,中午一起吃个饭,再送你过去。”岑迟微笑道,“就当做是池秘书今天送我回来的报酬了,怎么样?”
听起来好像很划算。池湛还能怎么办呢,只能点头了。
“对了,池秘书。”岑迟似乎想起了什么,抬起眼,望向池湛,“我们之间的称呼,是不是可以改改了?”
池湛一愣,又听岑迟道:“虽然平日里那么叫也很正常,但既然是朋友了,总觉得这么叫你太过生疏了。”
说来也是。
他和岑迟之间你来我往,彼此都是“岑医生”和“池秘书”,如果放在正规场合倒是正常,但像私底下的交流,再这么叫,难免会觉得有些太正式了。
“你可以叫我阿迟。”岑迟思考片刻,轻笑起来,“我朋友都这么叫我。”
阿迟……?
感觉好像很亲密的样子。
可好像也不怎么奇怪。
平日里对朋友都直呼其名的池湛,本想轻轻松松喊一声,但这称呼却像是一块横亘在声带之间的巨石,将他的声音牢牢堵死了。
他不大习惯这么喊别人,生活里也没有人让他这么做,但总觉得不这么喊就是露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