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离得太近,太子的每一次呼吸,都似乎在用气息沾染池湛的身体,哪怕池湛并不会感觉到信息素的存在,但仍是僵住了。
过了十几秒,他才小心翼翼地托着太子的头,让他靠在一旁的树上,又拉开他的手。
做完这一切,池湛额头出了一层汗,被风一吹,后背也凉飕飕的。
不过总算是成功了。
池湛长舒了一口气,看了眼仍然在沉睡中的周宴行,最终乘着夜色迅速离开了这一方被温暖火光笼罩的小小空间。
在池湛离开后,周宴行便睁开了眼,眼神清明,丝毫没有困倦之意。
军校准备的迷药,都是最低剂量,确保人体安全的。但池湛并不知道,如果想要迷晕一个Alpha,需要的剂量是正常剂量的两倍。
而太子呢,又跟平常Alpha不太一样。他接受过严格的抗药性训练,因而这点药量对于他来说,也顶多是洒洒水的剂量,起不到任何作用。
倘若是以前,在对方动手的那一刻,周宴行怕是已经把对方反制住了,他的行事方式向来干脆果断,从不给对方任何侥幸心理。
但池湛想对他做些什么的时候,周宴行并不恼,反而饶有趣味,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他对池湛,总是很宽容大度的。
倘若不是池湛,绝挣脱不了那困住手脚的枝条,军部的捆缚技巧多种多样,而像太子今天这种捆绑方式,顶多只能算得上是闲暇时的情趣时光,但想解开,也要花一些功夫。
太子的确故意露出破绽,让池湛逃跑。倘若逃不掉,那就是他学艺不精,若真如此,他倒是要重新衡量一下这个人是否担得上秘书官的职位了。
然而令太子诧异的是,池湛不光解开了,还多准备了一手。
池湛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的时候,手指不经意间扫过他的喉结,胸膛以及腰腹时,周宴行在竭力忍耐。
从没有人敢这么大胆,直接碰触他的身体,倘若是个Omega,那就是直白的挑逗。
当然有人想这么做,但下场无一不是被周宴行或是旁边的侍从官丢了出去。池湛反倒成了第一个摸老虎屁股的人,尽管他自己一无所知。
思及此,周宴行又若有所思。
刚才靠着池湛时,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甜味,像是某种清甜可口的、水润润的、即将成熟的果实。
直让人口齿生津,恨不得立刻咬在那细腻皮肤上,全靠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堪堪忍耐住了。
然而,又很疑惑,这味道又是哪里来的?倘若是Omega,那自然就是信息素的味道了,可Beta本身的信息素少得可怜,味道更是稀薄,就和水里稀释了一百倍差不多,嗅觉再灵敏,也很难闻到。
而前两天在浴室外,分明也离得很近,当时似乎并没有这味道。
周宴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闪过一丝疑惑、继而皱眉,似乎在思忖着某些重要的事情。
片刻后,他按下手腕的通讯器,拨出了一则通讯。
虽然这岛上信号不良,但也只是针对军校生所用的普通通讯仪,而太子手腕上的则是经过了特殊加工手段的高级设备,自是不同。
接通后,周宴行道:“全校的信息素采集样本,是不是都在你那里?”
“殿下,现在是凌晨两点,不是急事就不能早上再说吗?”对方显然是被这一通急电吵醒,叫苦不迭。
“急事。”
“如果他是在学校医疗室里做的采集,现在都在我这里。”对方道。
“帮我找情报学院三年级生池湛的信息素样本,他是Beta。”周宴行道,“明天有人过去取。记得保密,倘若信息泄露出去,你担不起这后果。”
“你还不相信我么?我看看……你确定他来医疗室做过采集吗?我没找到他的资料。”敲击键盘的声音噼里啪啦,过了一会,笃定道,“没有他的信息。”
周宴行沉默了一会:“还有没有其他能做采集的地方?”
“唔,校内医务室的信息网都是互通的,我刚查了总网,也没有信息。应该是因为很多人报名,预约爆满,没有排上,何况昨日校内戒严,不可能出去做,今天三年级全体演习,也没人来做。”
“要么就是他没有做,要么……或许是找医学系的学生帮他做了,这也是常有的事。”说着,电话那头打了个哈欠,之后道,“不过,我倒是查到了他使用治疗舱的记录。”
“你需要他的信息素样本吗?过两天可以让他来做,不过到时候估计匹配系统就不能提交了。”
“不用了。”周宴行思忖片刻,挂了电话,旋即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忽然间,脑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线索。
他那个据说流落在外,正一心为了成为皇室成员而做出不少事情,跟池湛同寝室的“弟弟”,似乎正是医学系的学生。
池湛决计是要填那张匹配表的,如果没有去医务室,进入匹配系统又是必须要信息素样本,而昨天不采集信息素,就会错过报名时间……这么一来,池湛的选择,竟是变成唯一一个了。
即便知道池湛大抵不可能是Omega,但周宴行向来不会放过任何一条线索,更何况,他看上的秘书官,现在又和那个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思的人扯上了关系,这不是什么好事。
周宴行的表情一寸寸冷了下来。
他绝不允许这种不明来历的人出现在池湛周围。
池湛一连跑了几公里才停下,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跑到哪里了,看到了火光,池湛顿时收住脚步,朝前方看了看。
五六个学生围着火堆睡觉,有两个人在守夜,再加上树林里风声呼啸,遮盖住了池湛的脚步声,一时间竟是无人发现。
池湛没有靠近,打一两个人还行,如果惊动了其他人,在黑夜里不占优势,还是谨慎为好。
他以一棵大树作为遮挡,暂且休息一下,刚才跑得太猛,还有些没缓过神,又取出夺回的铭牌,思考该放在什么地方。
放在身上,似乎不太安全,被人抓住也就罢了,积分不能丢。
池湛摩挲着铭牌凹凸起伏的刻痕,忽然觉得手感不太对劲,借着隐约的光线一看,顿时如遭雷劈。
铭牌上只刻了一个字:周。
不用想,都知道这是太子殿下的铭牌,而拿到这个铭牌,则代表着无上的荣耀。
倘若是一般人,大概已经高兴坏了,简直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直接交给教官,就可以舒舒服服地离开演习场所,不用再风餐露宿,忍饥挨饿了。
但池湛却完全没有这种想法。
他只想把自己的铭牌取回来,拿到这个,纯粹是阴差阳错。
打不过太子殿下,他怎么敢心安理得地收下拿错的牌子?就算是给他,他也不要。
但想把铭牌再还回去,难度可就太大了。
一是药效过了,再也不可能找到机会迷晕太子殿下,二是……
池湛根本不记得回去的路。
这森林可以容纳几千名学生,可想而知有多广阔,又没有标志性建筑,走到哪里都是树,哪怕是记性好的人,也记不住路,更何况池湛现在是抓瞎的状态,更不可能原路返回。
池湛心里直叹气。
这可怎么办?太子殿下醒过来,绝对要以为他就是用歪门邪道取胜的小人了,可他又该怎么解释?
这么想着,手里的冰冷的金属牌子,竟成了烫手山芋,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就在这时,池湛眉心一动,似乎察觉到了空气中不易察觉的变化,在身后人靠近他时,抬肘往后狠狠一敲,然而对方立时看透了他的动机,一手按住他的手腕,又将他翻转过来,抵在树上,在他耳边,带着某种忿忿的、咬牙切齿的意味,低声道:
“——别动,你想被附近那些人发现么?”
第124章 chapter 124
刻意压低的声音,其实并听不清楚。
然而这娴熟的擒拿技巧,池湛倒是熟悉得很,几乎是立刻就分辨出来,惊诧道:“萧……唔!”
只说了一个字,嘴被捂住了。
“嘘——”
“哥哥想被发现吗?虽然打过他们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其中一个人的手里有麻醉弹,如果吸麻醉气体就不好办了。”褚行宵几乎是贴着池湛的耳朵,用气声说道。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呼吸时胸膛的起伏便异常明显。夜晚寒冷,但褚行宵却是身体火热,温暖了池湛快要冻僵的身体。
褚行宵的声音虽然很低,但夹杂着的恼怒依然很明显,这人大概还在为他逃跑的事情生气。
池湛在“和他打一架就跑”跟“静观其变”之间权衡,几秒后做出了决定。
他缓缓放平了呼吸,不再挣扎,示意可以放开他了。
然而见池湛放弃抵抗,对方仍然没有松手,反而哼了一声,道:“这次不管你做什么,我可不会再被骗了。”
他的眸子在黑夜中微微亮着,仿佛夜晚的野狼,幽幽地盯着池湛。
池湛默不作声,只垂着眼,睫毛颤了颤,显得很乖巧。但就是这副模样,让褚行宵放松警惕,眼睁睁看着他跑了。
如果不是哥哥,对方早就被他吊起来打了。
池湛微微侧了侧头,想要说话,然而这个动作,嘴唇不经意地擦过了萧行掌心,反而像是主动亲了他一下。
池湛顿时有些窘迫,然而萧行却似乎被这个动作讨好了,移开了手,稍微换了个姿势,挡住了一侧来的夜风,微微低头,冷冷道:“你想说什么?”
褚行宵放下手,不易察觉地蜷起掌心,虽然表面上态度依旧,但内心却是有个小人在疯狂跑步、跳跃、空中投篮。
哥哥居然主动亲他了!
那柔软湿润的嘴唇,像一尾可爱的小鱼,可惜只是亲在了手心,倘若能亲在他的唇上,该有多好啊。
哥哥的味道,一定是甜甜的。
这可是重逢以来的第一个吻啊,他敢打赌,戚颂绝对没有这样的待遇,总喜欢在哥哥面前装高冷的人,只能一辈子吃哑巴亏。
他只想让那触感停留在心里,一辈子也不会忘掉。
池湛则不知道褚行宵心里的风起云涌,大起大落,思索片刻,见他似乎对于自己逃跑的事情并不怎么生气,于是捡了个最关心的问题先道:
“你在我身上放了定位器吗?”
因为不能大声说话,他也只得学着萧行的模样,在他耳边讲话,然而这姿势实在很暧昧,池湛都有些不自在,萧行却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也有可能是因为天太黑了,看不清楚萧行脸上的表情。
思及此,池湛讲完话,便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褚行宵却散漫地笑了笑:“演习应该不会给学生那么高级的装备吧,不过,我的确在你身上放了追踪物,不论你跑到哪里,我都能追到你。”
这话并没有什么威胁意味,但暗示性已经非常明显了。
池湛听到这种回答,反而并不意外。
下午萧行找到他一次,可以归结为是碰巧,但现在是深夜,再想在偌大的森林里找一个人,并不是件易事。
可问题是,萧行究竟在他身上放了什么东西,又是什么时候放的呢?
逃离后,池湛第一时间便搜寻了身上衣物,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
“欺骗你是我不对,但在这里,我们是对手。如果你是我,你也会这么做。”池湛想不通,萧行一定要追着他不放的理由,不但满森林地找他,而且还不要他的铭牌,甚至把自己的铭牌也给了他。
池湛实在是想不明白了,他跟萧行非情非故,这家伙为什么要盯着他?难道就没有自己的目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