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监听了他们的对话?”褚行宵道,“我就知道,你这家伙表面装得像个君子,哥哥那么信任你,你还……”
“他的确很信任我。”戚颂淡淡道,“他跟姜逸的对话没有加密,也没有对我隐藏权限,意思是可以让我看,你在生什么气?”他瞥了褚行宵一眼,“是因为他不相信你,所以把气撒在我身上?”
褚行宵简直要气成河豚了:“你说什么呢!哥哥怎么可能不相信我?只是我不做那种事罢了!”
“你听清他刚才说的话吗?”戚颂忽然道,“玩家。”
褚行宵狂躁一停,愤愤道:“他说他是个玩家,这家伙是不是游戏玩多了啊?把现实当游戏了?”
“你没明白。”戚颂缓缓道,“他后面还提到了一句话。”
“什么时候愿意和我在现实里见面”。
褚行宵忽地一怔,他眼中浮现出不可置信的情绪,喃喃道:“不可能……哥哥不可能会是……”
“我们都不是玩家,但池湛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戚颂的眉眼愈发深黑锐利,他平静道,“他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游戏是什么意思,这个词连小孩都知道。
就是一个可以随时离开,再也不回来的地方。
褚行宵:“怎么可能……哥哥明明是和我们一起长大……”
“你还记得小时候的那些事情么?”戚颂道,“我们一起生活的事情。”
“当然了,那时候我们——”
褚行宵的话还未曾说完,突然像音量键倏地扭转到最小化,骤然无声了。
那些他曾经以为铭记于心的记忆,竟是犹如施加了高斯模糊的滤镜,连哥哥的面容都看不清晰了。
“你的意思是,对哥哥来说,我们才是……”褚行宵睁大眼睛,声音忍不住颤抖,“不真实的那个人?”
“现在去皇宫吧。”戚颂看了褚行宵一眼,淡淡道,“现在,更重要的事情是,找到岑迟。”
远航星系,一人一系统无所事事,系统像是个话唠,遇到了脾气好又耐心听他说话的池湛,话匣子简直多到要满溢出来了。
“我平时没什么机会说话的,因为殿下总爱关静音,真是个脾气大,独裁野蛮的人!”
池湛对于跟太子殿下的车载系统在背后聊太子殿下的坏话这件事情表现得非常从容:“是吗。”
“你知道吗?殿下的自制力非常差劲,你每次离开,殿下都要在车里呆很久,否则他的信息素会溢出来。啧啧,连自己信息素都管不好的Alpha,不配做男人!”
池湛:“……”
他现在总算知道,太子殿下为什么会静音这个系统了。
第170章 chapter 170
到达联邦需要大约七十八小时的漫长旅途,本该是无聊至极,然而这星舰内常备饮水与食物,且能源充足,以及简直可以称之为陶然2.0的八卦发烧友车载系统,池湛的逃亡之旅变得出奇的充实。
“您喜欢看小说吗?”系统彬彬有礼地问。
池湛微微一怔:“我不怎么看。”顿了顿,他有些疑惑,“殿下喜欢看小说吗?”
“哦,那个口是心非的男人,平时无聊的时候就会让我放点小说听,比如时下最热门的《Beta怎么分化成Omega了?》,剧情真的很有意思呢,需要为您播放吗?”
“……”池湛心想,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陶然好像也看过这本小说,这么火的吗?
在宇宙中白昼与黑夜失去了意义,窗外永远都是亘古不变的神秘星系,池湛查看星航线,距离跃迁还有三天,而跃迁后又要继续漂流十几日才能到达联邦。
池湛沉思,然而松懈下来,脑袋变得昏昏沉沉,困意袭来。
“滴滴,检测到您有发烧迹象,建议您补充电解质,换一套宽松睡衣,好好休息。”系统贴心地换掉池湛没喝完的咖啡,又调高了温度,池湛接过机械臂递过来的睡衣。
系统:“衣服是殿下的,尺码大一些,如果您介意,我可以为您做简单修改,这需要花半小时……”
“不用了。”池湛道,“已经很好了。”
系统:“我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的,因为会有人破防,比如我的制造者。”
这系统在某些地方还真是……池湛只觉哭笑不得,他脱下身上衣服,再换裤子,只听一声轻响,一个小东西掉了出来。
那是他在“暗港”时佩戴的白色天使羽毛徽章,一直忘记了拿出来,竟是阴差阳错带到了飞船上。池湛随手将徽章放在柜子上,对系统说:“我实在想象不出,你是岑迟制造出来的。”
系统彬彬有礼道:“我和普通系统不一样,专门加入了模拟人类情绪的代码,以及一些俏皮的性格,借以获得区分。”
池湛意外道,“岑迟还会写代码?”
系统:“我的代码包是私人订制,您想看看吗?不过这是很私密的东西,只能给您看。”
池湛正想拒绝,屏幕上已经投射出了一长串密密麻麻的复杂代码,池湛对此完全没有研究,但见系统这么认真,只得假装感兴趣地一页页翻下去。
池湛一路翻到最下方的代码签名人,是一个很漂亮的S。
池湛:“……”
所以说系统是由身为联邦人跟太子有深仇大恨的戚颂,跟一心想夺取太子之位的岑迟联合打造,真的安全吗?
池湛问:“能不能联络到S?”
系统:“我从未跟代码制作者联系过,不过我有一条密令,可以试试。”
系统:“正在尝试接入中,滴滴,接入成功!”
“岑迟,你到底想做什么?”周翼气得要命,明明马上就能抓住池湛了,岑迟又来坏事,他盯着自己的“盟友”,“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打算跟我合作?”
“是你先说一套做一套。”岑迟淡淡道,“我跟你说过,我的底线是池湛,你不该动他。”
周翼恨恨道:“那时候我能怎么办,所有人都亲眼看见他刺杀太子,我怎么救他?再说了,这本来是件好事,要不是你碍事,周宴行早就死了——”
“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皇家治疗仪会救他的命,至于多久能醒,就看他自身的恢复力了。”岑迟道,“这件事情,你跟我都不能再插手,会被发现。”
皇家治疗仪造价昂贵,每使用一次所耗费的金钱都可以买下一颗繁华的小行星,若是旁人,死了就死了,但轮到太子,他是绝对有资格治疗的。
周翼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没把周宴行从皇位上拉下来,反而给了他休养生息的机会,气得牙都要咬碎了,却又无可奈何:“你到底把池湛藏哪里去了?舰队正在到处搜寻,如果你告诉我,咱们的合作关系还能保持……”
岑迟平静地吐出两个字:“联邦。”
这下周翼头发都竖起来了,又惊又悚:“你把他送去联邦,他还能回得来吗?就算回来,也只会是尸体!”
岑迟则微微勾了下唇,透出几分无情冷意:“那又怎样?”
周翼浑身起鸡皮疙瘩,这下算是彻底体会到岑迟的丧心病狂了,这家伙完全就是个反社会人格啊,自己得不到,宁可毁掉也不愿意让别人得到,内心未免也太阴暗了吧!
周翼打开门,对外面士兵道:“把他给我带下去,关进监狱,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放他出来。”
士兵进屋,冲岑迟一鞠躬,带着些许畏惧,岑迟却是十分淡定,主动跟着他们走了。
“四殿下,陛下如今病重,无暇顾忌您,您可能需要在这里多呆几日了。”侍卫长冲岑迟道。
岑迟没说话。
虽然他目前还不是正式的殿下,但老皇帝那时候颇为看重,其他人也不敢怠慢,收拾出干净的单人间,虽说简陋,但桌椅床铺都有,随后门便关上了。
岑迟后背靠墙,并不在意自己被关起来的事情,他只是有些担心,池湛能不能顺利抵达联邦,又会不会遇到危险?
起初岑迟并未过多调查室友,都是点头之交罢了,只需要判断他们对自己没有阻碍即可,然而后来对池湛越来越感兴趣,又发现了他信息素的异常之处,岑迟便派人深入调查。
池湛出生在联邦,而且是身份尊贵的将军之子,倘若说起来,比起他的身份也丝毫不差,甚至还要更高。有人用狸猫换太子的招数把池湛送去孤儿院,而后才有了现在。
而更让岑迟关注的事情,则是池湛被送去孤儿院时,便被注射了一种药剂,那药剂专门更改自身体质,倘若是Omega,便会自动修正为Beta的基因型,且只能在遇到具有帝国皇室血统之人时,才会触发Omega体征。
所以,是岑迟之前的几次尝试,逐渐让池湛的Omega体质显露出来,最终到达发热期。
可现在更严重的问题来了。
一旦池湛在联邦迎来发热期,那时候抑制剂对他不管用,别人的标记也完全无济于事——
他只能通过帝国皇室的信息素来缓解发热期。
周宴行现在躺在治疗舱不知何时会醒,而岑迟一时半会也出不了监狱,现在只能希望池湛的发热期慢一些,不要那么快来。岑迟微微闭上双眼,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做,这件事显然还有不少没解开的疑惑,池湛为什么会突然刺杀太子?
岑迟也怀疑过这件事的真实性,但在场之人俱是军部重臣,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周翼不可能会说谎。
池湛应当还不知道自己是联邦人,他对周宴行不该有敌意,何况两人在这之前还……
思及一个可能,岑迟的眉心微蹙。
难道是太子易感期时强迫了池湛,之后才……
虽然说得过去,但池湛并不是会因为这种事便随意伤人的性格,否则那时他强行标记池湛,池湛也该捅他一刀。
岑迟心中微微叹气。
正在这时,岑迟忽然听到了轻微的敲击声,那声音十分微弱,似乎是错觉。岑迟睁开眼,褚行宵正在门外撬锁。
“终于找到你了。”外面的巡逻士兵都被戚颂引走了,一时半会不会回来,褚行宵快步走到岑迟面前,沉声道,“哥哥之前找你,到底是因为什么?”
“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岑迟道。
“你和池湛之间的秘密,现在必须说出来了。”戚颂从外围进入,冲褚行宵一点头,表示外面没问题,随后转向岑迟,并不废话,“‘锚点’是什么?”
岑迟错愕,半晌,打量戚颂,微微眯起眼睛:“这不是池湛告诉你的。”
“他没有瞒着我。”戚颂眉眼很沉,“情况紧迫,如果你不想让星舰带着池湛被联邦的巡逻舰击破,立刻告诉我。”
这句话带着巨大的信息量。岑迟道:“他是联邦人,联邦怎么会伤害他?”
“联邦现在也不安全!”褚行宵年轻的面容压抑着焦躁,“否则我们早就带着哥哥回去了,假太子身份已经暴露,有人想借机上位,哥哥想回去也是难上加难,要么战舰被当做帝国奸细击穿,要么也只会被就地正法。你让他回联邦,根本就是一条死路。”
褚行宵脸上的焦急不似作伪。
然而岑迟仍然没有开口,他似乎在斟酌着什么,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情势越发焦灼。褚行宵几乎遏制不住暴力逼问的冲动,然而在他动手前,戚颂忽然道:
“池湛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岑迟听到这句话,终于抬起那双狭长而泛着探究意味的浅灰色眼睛,扫视戚颂。
“既然你不愿意说,情报交换吧。”戚颂平静道,“这个世界有一种人,叫‘玩家’。池湛和‘玩家’交流过,那个人告诉他,你能够解开记忆的锚点,因此池湛才会去找你。”
“‘玩家’可以回到现实,就和这个世界的游戏一样。如果他死了,或许他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戚颂掷地有声,一字一句都带着冰冷的意味,“现在,轮到你了。”
褚行宵发现,岑迟的脸上并未出现震惊的情绪,倘若是装的,那他未免表现得太好了。
岑迟沉默半晌,道:
“在上个世界里,池湛同样认识我们,并且……”
“他跟我们四个人,都有感情上的纠葛。”